☆﹀╮=========================================================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女配的虐恋情深 作者:断想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于千万本小说中你我相逢即是缘分,我愿意陪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一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不求你对我一往情深,但求收藏一个。 此文文笔流畅,修辞得体,段落清晰,情节诡异,跌宕起伏,主线分明,引人入胜,平淡中显示出不凡的文学功底,可谓是字字珠玑,句句经典, 更兼文情并茂,嬉笑怒骂,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欢迎跳坑 白琳琅cp成征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重生 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琳琅,成征 ┃ 配角:林木辛,成律,幼安 ┃ 其它: ☆、撞见前世与今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步步仙途》简介: 身为世界顶尖级医生的林木辛穿越了,穿成了一个十四岁的乡下丫头,每天喂猪,洗衣,做饭还要带孩子。林木辛抓狂了,凭什么别人穿越都是穿成丞相女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就得顶着一张孩子的皮子,做村妇的活! 然后在某一天林木辛捡到了另外两个破小孩,反正家里还有三个小破孩,再多两个也无所谓,于是接下来便开始了她的奶妈之旅。幸运的是她发现这个世界竟然还是个修仙世界,而且她也是有灵根的!于是一边打怪升级一边带孩子的人生拉开了序幕。想不到眨眼间当初的两个少年就已经比她都还高了,正在林木辛感叹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时候,竟然反过来被他们吃了…… 《步步仙途》一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白琳琅觉着自己还是挺过得去的。   首先,你看她的容貌,端的是芙蓉作面柳作眉,肤若凝脂,发如黑锻,一双杏眼半含媚,两片樱唇微吐兰;其次,你再看她的体态,长腿纤腰,丰神绰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静卧时天然一段风骚,行动处隐见万种妖娆,更兼之通体玉色肌肤,光滑细腻,娇柔软嫩;然后,你再看她的性情,她待人真诚,乖巧柔顺,一举一动优雅贤淑,一颦一笑端庄得体……   而且她天资优异,是火属性的天灵根,又是白家的嫡出大小姐,多少人求着想接近她都不能……   而现在这白家大小姐白琳琅正躲在草垛里,偷眼看着正在推磨盘的小女孩,暗暗撇嘴,原来林木辛小时候是这副模样,两个小总角,一身破麻布,连她家最下等的下人都穿得比她好……   烈日炎炎下,林木辛细弱的小胳膊像两根柴火棍一样伸得直直的,汗水糊到眼睛里让她眯起了一只左眼,然而脚步还是要不停地向前的,她必须要在天黑前干完所有的活,不然就得等着吃棍子了。这具身体的娘亲————殷大娘,可是个狠角色,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像对待不要钱的奴隶一样,非打即骂的。   林木辛恨恨地咬紧了牙,太阳晒得她头昏脑胀的,再看一眼坐在阴凉的屋檐下剥大蒜的殷大娘,真是恨不得再死一次。   虽然自己很感激新得来的生命,但是难道让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做这些愚蠢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粗活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可是怎么办呢?那群愚昧的乡下人真的是一点都糊弄不得啊,该死!该死!   而躲在草垛里的白琳琅也不好受,干草磨得她皮肤生疼,而且还痒痒的,估计是有虫子。   虽然她现在的年纪才十一岁,但实际上白琳琅已经活了近六百年,前一世她死时已经是一位元婴大能了。   自从她重生以来,白琳琅就迫切地想要杀了林木辛,林木辛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活着几乎已经到了让白琳琅坐立不安的地步。   所以白家大小姐白琳琅才会带上盘缠离家出走,现在的林木辛才十五岁,还没有修为,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正是趁她弱,要她命的时候!   若等到明年昆仑山选拔新进弟子的时候,林木辛作为一个冰系变异天灵根,那事情就要麻烦多了。   白琳琅身上虽然带有息隐珠,可以躲避元婴以下的神识追查,但这瞒不过白琳琅的爹爹,迟早他会找到白琳琅的,所以白琳琅必需尽快杀了林木辛。   夜沉如水,白琳琅靠在枣树底下突然听到“咔哒”的一声,立刻精神一震,偷眼一看,原来是林木辛出来了,林木辛出了门径自往河边走去,白琳琅从后面跟上,正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林木辛走到小溪边屈膝坐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兀自发起呆来。   白琳琅调整自己的呼吸,静谧无声地一步一步靠近她,精致的匕首反射出的光芒映照了她尚且稚嫩的侧脸,突然之间林木辛“啊”的一声喊叫,白琳琅赶紧一个越步躲在了一颗树后,只见林木辛从水里捞出来两坨物体,在林木辛费力地拉着那两坨物体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白琳琅才看清那竟是两个人!   到底是两个什么人乌漆抹黑的白琳琅也没看清,只看体型应该是两个小孩。林木辛把他们拖到了茅草屋里,不停地给他们按压胸口,直到吐出了水来,然后又瞧了一阵子就回家了。   虽然白琳琅搞不懂林木辛能瞧出个什么来,但她知道林木辛是懂医的,而且还不是随便的庸医之流,让白琳琅想不到的是林木辛竟然才六岁就懂医了,到底她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前世她知道林木辛懂医的时候,林木辛已经一百来岁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修仙之人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医理,但想不到林木辛的医药天赋这么高,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医病救人了。   白琳琅走进茅草屋,掀开盖在两个小孩身上的茅草一看,立时惊愣在当场,浑身僵硬,脸色惨白,险些抓不稳手里的匕首。   那张脸,分明就是成征的脸!她怎么可能认错,这世上哪怕她认不出来她爹娘的脸她也不可能会认错成征的脸。那是成征呀,那个前世她喜欢了五百多年的男人。   她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茅草屋,为什么成征会在这儿?她跟他,是这个时候就认识了吗?难怪,难怪成征从一开始就处处偏袒林木辛,原来是早就认识了的!   白琳琅侧头看向林木辛离开的背影,咬紧了牙关,双手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弯月形凹痕……   几天后在林家村村西的一条小溪旁。   夏天的风裹着炙热的汗水迎面而来,成征和小他两岁的弟弟成律捡了一上午的柴火后,在村旁的小溪边洗漱,溪水清凉可人,成征痛快地一头栽进溪水里,把头发全部打湿了才起来。   他的脸蛋被晒地红红的,光着的上身看起来瘦骨嶙峋,没有什么肉。成律相较于他也没有好很多,生活的困苦让这两个曾经的高粱子弟再没有了细腻丰腴的皮肉,也让他们在面对食物的时候可以轻易地放下矜持。   白琳琅手捧着一碗牛肉面靠近溪边,破小孩成征果然警觉,在还有三十步左右距离的时候就紧紧地盯着她了,成律也从小溪里站起身来,白琳琅明显感觉到了成律的视线火辣辣地集中在她手里的牛肉面上,成征也隐晦地瞥了好几眼她的牛肉面。   白琳琅走到成征面前,捧起牛肉面小心翼翼地说:“这个给你,因为……因为是有想请你帮忙的事,所以请你吃。”   白琳琅面对成征的时候习惯性地紧张,她总是讨好着他,对他鞍前马后,百般示好,尽管成征对于她的一切示好并不放在眼里。   成征一言不发地只是看着她,白琳琅却清楚地看到了在她靠近的时候成征捏起的拳头,上面青筋毕露。这让白琳琅想起了前世,前世他也是如此戒备着她。   她控制不住地想低头避开成征的目光,但随即又高高地仰起了头,神情倨傲,仿佛目空一切。   她说:“喂!就是你。”   “什么事?”   白琳琅:“想请你帮我杀掉这只兔子,因为……我不想沾上血腥,我新买的裙子可不能弄脏。如果你帮到了我,我可以请你吃饭,这牛肉面也给你。”   成征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请站在旁边等吧。”   成征说着接过白琳琅手中的牛肉面递给了他弟弟,然后自己接过兔子和匕首就着溪水开始开膛破肚。   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所以并不熟练,也是,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大半个时辰过后,白琳琅收到一只被剥掉皮子,掏空内脏的兔子。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戈正。”   戈正啊,是一半的成征吗?   远远地林木辛穿着一身抹布一样的衣服跑了过来,“阿征————阿征————呼,呼,你们果然在这里啊,我给你们带了吃的来,呼,呼……”   白琳琅装作没听懂林木辛嘴里喊的是“阿征”而不是“阿正”,她转过身去,对上林木辛的眼睛,林木辛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像是蕴藏了一整个星空一般令人迷醉,不,应该是更漂亮了,才十一岁的她眼睛里更多了一份纯净,纯净的让人不忍去玷污。   林木辛看到陌生的白琳琅后立时收敛了动作,白琳琅主动跟她打招呼后,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是白琳琅,白色的白,琳琅满目的琳琅。”白琳琅虽然是在同林木辛说话,可是目光却总是时不时地在林木辛与成征之间飘来飘去。   林木辛笑笑,显得羞涩并且拘谨,“你好,我叫林木辛,双木林,木辛梓的木辛。”   她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放着两个窝窝头,“这是我做的,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可以吃的,你想要尝尝吗?”   “不,不用了,我不饿。”正好两个,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成征和成律的口粮。   抬头一瞥,果然看见成征皱起了眉头。   白琳琅心中冷笑,两个窝窝头就把你收买了吗?成征啊成征,你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给你山珍海味都不为所动的人现在在乎这么两个窝窝头吗?   白琳琅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劲,只要一遇到林木辛她就容易失控。   明明知道林木辛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比起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当然是救命恩人更值得信任了。   山珍海味又有什么用?在林木辛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她仍然愿意从自己的粮口中分出大部分给成征,比起白琳琅可以轻易支付的山珍海味当然是窝窝头更珍贵了。   明明都了解的道理,可白琳琅还是觉得不甘心。   她装作看天色的样子,然后说:“啊呀已经这么晚了,我要回家了,不然我娘又要念叨我。”   小小的年纪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出这话来居然意外地没有让人感觉奇怪。   成征听到这话把手中的兔子递给她,白琳琅一脸嫌弃地说:“这样血淋淋的我要怎么提回家?而且被糟蹋成这样我也不想再碰它了,算了,就送给你了。但是不要想我还会请你吃饭!”   她尽力使自己表现地像一个倨傲的富家千金,不过她本性如此,所以这大概是本色出演,只是五百多年的时间因为遇到成征使她消磨了她的骄傲,白琳琅在成征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低头,早在白琳琅爱上成征的时候她就失去了能够在他面前任性妄为的资格。   林木辛注意到白琳琅说的“你”,也就是说送给成征一个人的,她不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但这种属于两个人的对话让林木辛感觉不太舒服,像是被排斥在外一样。   林木辛第一次见白琳琅,她的直觉就告诉她白琳琅不喜欢她,一开始林木辛以为是自己这具身体以前认识的人,林木辛没有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也不知道她和白琳琅以前有过什么嫌隙,但是白琳琅的自我介绍说明以前的这具身体也不认识白琳琅,为什么她会觉得白琳琅对自己有恶意?   一个人又怎么会无缘故地才第一次见面就讨厌另一个人呢?   朗月明星,夜风呼呼地吹过田野。   白琳琅宿在一片荒芜的麦地里,因为林家村没有酒店,并且自己一副小孩的模样独自一人在这里随便找户人家住宿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情愿宿在荒郊野外,毕竟这时候她已经是练气三层的修为,餐风露宿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她躺在麦地里,嘴里衔了一根空心的稻草,悠悠地闭着眼睛,晃着腿,鼻尖仿佛嗅到了泥土的味道。   ? ☆、令丘山上山魅猖 ?  从林家村出去向西行可以看到一座大山,名令丘,翻过令丘山就是柴桑镇,镇上多有市集,盛产布料。   但是林家村没有人去过柴桑镇,因为林家村没有人能翻过令丘山,令丘山上有妖怪,择人而噬。   白琳琅踏着一头马面牛身,背生双翼的怪物,桃木剑直指怪物的咽喉,厉喝一声:“还不快快现出原形来!”   只见一阵白雾腾飞,脚下的怪物变作一只锦鸡,正在白琳琅脚边瑟瑟发抖。白琳琅一把抓起锦鸡的双翅,不怀好意地打量起这只锦鸡精五彩斑斓的尾羽来。   “你的尾羽真是漂亮啊!”   “不,不要!求求您,大人,请不要拔掉我的尾羽,我再也不敢吃掉过山的村民了,再也不敢了!”   白琳琅暗自撇嘴,心想:我才不在乎你吃掉多少村民呢。   她把锦鸡往地上一扔,仍旧用桃木剑指着它,命令道:“快给我召唤五鬼。”   五鬼行变幻之术,为妖精所驱使,白琳琅此行正是为此。有了五鬼她就可以找个正常地方住了。   锦鸡的修为不高,召唤出的五鬼鬼力也不强,勉强化做一个中年人,一个妇人,一个车夫,两个丫头,但是不是这边露出一个角,就是那边整个肤色都是青绿的,还得白琳琅用法术稍加掩饰,骗过普通人是没问题,不过但凡来一个有点修为的道士都能察觉到异样……   白琳琅带着锦鸡,锦鸡带着五鬼,又重新回到了林家村,他们在村长家借宿,谎称是从东方来的平武城来的,要往上京去投奔亲戚。   几个皮孩子围住关着锦鸡的笼子不停地用棍子戳弄它,满脸的兴奋与好奇,化做老爷和夫人的三鬼四鬼在同村长交涉,所谓的交涉其实也就是   鬼三:“这点食宿费还请您一定要收下,聊表在下一番敬意。”   村长:“啊呦!这么多这怎么好意思,大人您快收回去吧,这么多银子别说您只住几天,就算住几年也是够的,收您这么多实在让我们于心不安。”   鬼三:“言重言重,在下一不比您年高,二不是在官为相的人,不过是读过几本书而已,怎生担待得起‘大人’二字,村长实在言重了,关于钱您不必感到不安,这点钱如果可以的话,用来为村里做点建设也是好的。”   村长:“这可万万不行,∑≯∈∧%#℉???☆□?ガカェжζξοÅD%”   鬼三:“%Dο?□ζξ?ζェガж##ξζζÅο%%□☆”   村长:“@#+&=ェ%@&ェ+Åξガζ%+#@%#&ж”   白琳琅和其他鬼们:“……”(=_=)   这个样子。   村长给他们张罗了四间房,白琳琅原本只想尽快杀了林木辛,然后返回白家,但现在她变主意了。如果说白琳琅为什么会这么恨林木辛,那还得从头说起……   她想杀林木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在那之前所经历的五百多年,就姑且称之为“前世”吧,在那五百多年的岁月里她有多爱成征,就有多恨林木辛。林木辛是毁了她一切的人。   当初她在昆仑初见成征时,成征还只是个外门弟子,而且瘸了一条腿,那时候满昆仑都飘着鹅毛大雪,她在山门外的梅林里跟一群女弟子门玩乐,不慎从梅林涯上跌落下去,正好砸在成征的怀里。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尽管那是她一生噩梦的开始。   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和他是两情相悦,并且错把成征对她的冷淡与刻薄误认为是性格使然,在虚假的爱情里越陷越深,还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和修为而日日担心爹娘不接受他,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直至林木辛出现了,成征对林木辛的处处关心与照顾,使她嫉恨,她使过很多小手段,然而成征与林木辛却一日更比一日亲。   是她亲手把林木辛推下悬崖,也是她费尽心机陷害林木辛,离间成征和成律,威胁林木辛的师傅,故意和成征表现亲密挑衅林木辛……但是她,林木辛总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她最后因为成征失去了爹娘的信任,又因为林木辛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爹娘,她如何不恨?她简直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了才好!白琳琅这么想着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她给林木辛下了蛊,在断情涯上引动蛊毒,却没想到应蛊的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幼安,她死前清楚地看到成征小心翼翼地搂着林木辛,隔着一片碎瓦砾,似乎是害怕她会伤害到林木辛……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白琳琅不知道原来成征与林木辛竟是这么早就认识了的,前世她一直以为自己比林木辛更早认识成征。现在正值大暑,距离冬至还有五个多月,来年春天就是昆仑派招收新弟子的时候,而她前世认识成征的时候已经是在六年之后了。   白琳琅察觉到或许有许多事情都是自己不知道的,见到成征后她反而不再急迫地想要了林木辛的命了,因为成征让她失去了报复的理由。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作多情,林木辛没有抢走她的什么,她也早就意识到了成征对她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勇气接受现实。   前世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以致于现在白琳琅都不敢面对自己被仇恨扭曲的面孔,更遑论去面对成征了。白琳琅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可怕,可是她明明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可是为什么变成了这幅样子?为什么会变成只为仇恨而活的傀儡?   白琳琅不敢面对成征,即是因为害怕看见成征与林木辛是如何相亲相爱的,也是因为害怕成征看见她丑陋的模样。即便是成征不会多看她一眼,她也不想自己在他面前太难看。   她只是爱了一个人,却毁了自己的一生。   “大人?大人可以给点吃的吗?人家快要饿扁了~~~”   笼子里的锦鸡蔫头耷尾的,倒是打断了白琳琅纷乱的思绪,村长家准备的膳食虽说不甚金贵,但在普通人家里可谓是十分丰盛了。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时鲜蔬果也是应有尽有。   五鬼不食人间米粟,她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倒是剩下了许多。白琳琅把笼子提到餐桌上,放出锦鸡,看着锦鸡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心里真疑惑这鸡看着体型挺小的,怎么能塞下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东西?   白琳琅:“诶,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锦鸡:“名字?小人没有名字。”   白琳琅:“没有名字吗?你在令丘山上待了多少年?”   锦鸡:“嗯……大概……大概有两百多年吧。”   白琳琅:“那你之前在哪里?”   锦鸡:“之前?小人一直在令丘山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啊。”   白琳琅:“那你是怎么计算年份的?”   锦鸡:“哈哈哈哈哈!洒家是看大雪计算的。”锦鸡说罢还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白琳琅:=_=   “一直叫你鸡也不太好,不如就先叫你阿锦吧,你觉得如何?”   锦鸡:“大人觉得好就好。”   妖怪的修行是十分艰难并且缓慢的,白琳琅估计这只锦鸡在令丘山上大概待了有三百多年,因为是从记事起记的年份,那么在它还没有开始记事的时候过了多少年无从得知,再加上这记上的两百多年中,是有雪的年份,那么没有雪的年份呢?   “阿锦,你是公的还是雌的?”   “这个……有负大人厚爱,奴家是女子,大人!我们是不可能的,不要逼我!”   白琳琅:“……”(它是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给阿锦喂过食后,白琳琅又重新把它给关进了笼子里,尽管阿锦用一种极度可怜兮兮的目光注视了她好久,白琳琅也没有丝毫动摇,她再了解不过了,妖这种生物普遍性的狡猾善伪装。   白琳琅躺倒在床上,朦胧间就渐渐睡着了。   夜半三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白琳琅满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眼角发酸,伸手一摸,原来泪流满面。   她怔怔地发了会呆,复又重新躺回去,却再也睡不着了。重生之后她时常做这样的噩梦,通天的大火,爹娘痛苦的脸,还有成征手里的剑……她原来元婴修为的时候可以不休不眠,昼夜不息,但现在她肉体凡胎的每天都要睡觉,白琳琅始才知道世间俗人一场噩梦三千字大抵如此。   同时她也更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心魔? ☆、山茶糕里有乾坤 ?  贪嗔痴怨,爱恨情仇皆谓心魔,她若打不破这心魔,那么这一世的修为也不会有什么成果了。幸运一点她可以走到筑基期,若是差一点,恐怕就要在练气期陨落了,若是再差一点,这心魔旦夕之间就将吞噬了她……白琳琅想着既然现在打不破这心魔,那就尽可能地压制它,可是她又如何知道压制心魔的方法?身为白家嫡女,昆仑子弟,又怎么能让人知道她患上心魔……   修仙世界对于心魔向来晦莫如深。但是既然有心魔的存在就一定有克服的办法,不管是打破也好,还是压制也好……   十一岁的小女孩眸光沉沉地望着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一排排村舍俨然有序地呈环形排列。独有两处显示出与众不同来,一处是在村正中间的一个小型集市,杀猪卖肉的,磨米磨面的都在这处;而另一处地方偏离村子,独立于“环形”之外,靠近村后的林子,则是林木辛家的房子。   听说林木辛有一颗霖雨珠,是上古的传承之物,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可以压制心魔的功法?   三天后,柳岸溪边,白琳琅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嬉笑蹦跳地互相追逐着,刚刚在溪边洗完衣服的林木辛路过这儿,不慎与背着身体跑过来的白琳琅撞了个正着,白琳琅被撞地踉跄摔倒在地,磕破了膝盖,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林木辛也慌了神,急忙蹲下身来查看白琳琅的伤势,看到只是膝盖上破了块油皮后她用手帕给伤口仔细地擦洗了,然后又细心地给白琳琅包扎了一下。林木辛做完这一切后,却见白琳琅仍是嚎啕大哭,心内未免也有些焦躁了,这个时候她该回家做饭了,晚了的话殷大娘又要打她,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长得倒是水灵灵的,可也未免太娇气了一些,无奈也只得耐下心来哄劝她。   最后难缠的娇气小姐白琳琅跟在林木辛的身后登堂入室了,因为林木辛答应送她一个小玩具让她不要哭了。   白琳琅看着手里用晒干的象草编织的精巧小马,欢喜得眉开眼笑。   林木辛:“我记得你,你叫琳琅对吗?”这几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要到上京去的有钱一家人,就算不记得了也该认识了……   白琳琅:“嗯,你是林姐姐。”   林木辛一下子就笑了:“你要是叫我林姐姐啊,那可不知道有多少林姐姐应你呢。”   白琳琅:“那我要怎么称呼姐姐?绷带姐姐?象草姐姐?啊呀,真是苦恼呢?好像都不太好的样子……”白琳琅边说还边围着林木辛转了几圈。   林木辛一把抓住白琳琅的双肩,含笑说道:“你呀!可怕了你了,什么绷带象草的,可别胡乱瞎叫了,难道姐姐没有名字吗?”   白琳琅注视着林木辛像月亮一样含笑的双眼,笑嘻嘻地回道:“是!木辛姐姐。”   林木辛用食指刮了一下白琳琅的鼻梁:“小滑头!”她像星辰一般明亮的眸子里掩着细碎的温柔。白琳琅垂下眼睑装作摆弄小马的样子,精致的面容上一对狭长的丹凤眼泛出冰冷的寒意,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扑闪的睫毛遮盖了她心底里遏制不住浮上来的厌恶。   白琳琅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绢丝手帕来,手帕里包着一块粉绿色的糕点,她捧着手帕满脸希冀地看着林木辛:“这个山茶糕送给木辛姐姐。”   林木辛显然是惊喜的,她没有想到这个第一印象就不怎么美好的小女孩原来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而且她如此宝贝这个糕点也肯送给自己,可见这小孩对自己的真心……   林木辛接下糕点,又想到成征兄弟俩,想着自己也不是贪食的人,倒是成征两兄弟每天都吃窝窝头,不如留给他们解解馋。   林木辛正收起来的时候,只听白琳琅期期艾艾地说:“木辛姐姐,不,不喜欢吗?”   林木辛:“不是啊,怎么会呢?姐姐只是想留着下次吃。”   白琳琅泪眼朦胧,满怀委屈地说:“骗人!糕点怎么留得住?姐姐为什么不吃!为什么?”   林木辛没想到这小孩这么敏感,而且还不太好骗……不过转念一想,这些养在宅院里的小孩好像都是比较敏感的,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林木辛只好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说:“这个留不住的吗?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吃过。”   白琳琅:“那姐姐现在就吃!”   “好吧,好吧。”林木辛无奈。   山茶糕入口酥软,清香咸甜,称得上人间美味。可奇怪的是山茶糕并没有山茶的味道,香味更多的也是偏向水果的清香。   白琳琅看到林木辛吃了山茶糕,迫不及待地问她:“好吃吗?”眼里满是期待,林木辛笑笑,然后很用力地点头。   事后林木辛进了厨房,白琳琅也离开了,天空一如既往地湛蓝澄明。   村长家里,阿锦已经从一只长得奇怪的待宰肥禽晋级为小客人的心爱宠物了,尽管从头到尾白琳琅都没有在村人面前理过阿锦,喂食也是鬼五在做……   白琳琅回到房间里取出柜子里的一株山茶花,对着虚空摇了摇,轻笑出声。   次日清早,殷大娘骂骂咧咧的声音都传出了十里开外,话音中里里外外都是冲着她女儿林木辛来的,好像是因为林木辛一大早的饭也没煮,鸡也没喂就不知道跑哪儿去疯了。虽然殷大娘每天都打鸡骂狗的,但明显殷大娘今天的火气特别大,因为她甚至打翻了院中央晒的谷子。谷子对于农家来说可是个金贵的,邻里邻外的都在私底下悄声议论着这事。全林家村要数金花婶子消息最灵通,但她也不知道林木辛哪儿去了。   林家村西面令丘山脚下,有一片野竹林,野竹林深处有一汪温泉。因为令丘山昔日的威名,所以鲜少有村人靠近令丘山,这一汪温泉水自然也就不被人所知了。   白琳琅在温泉边上坐下,脱掉了鞋袜双脚浸泡在温泉水里,满脸享受,舒服地直哼哼。她也是上次来这里抓阿锦的时候偶然发现这汪温泉的。因为夏天天气炎热,温泉的水温就更高了,她脸上很快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连带着鬓角也打湿了,不过她是火属性天灵根,最是不怕热的。汗珠汇聚顺着修长的脖子流进了胸前的衣领内,随着白琳琅双手向后撑着的动作,胸襟处露出了一片欺霜赛雪的凝脂肤色来,白琳琅较之平常女子在身体上更为“早熟”,才十一岁的少女就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身体曲线。她面色酡红,朱唇一点樱桃色,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肌理细腻骨肉匀,一捧酥胸天然媚。   忽然她似有所感,侧头看向竹林入口方向,只见林木辛葳蕤拂枝绰叶而来。   林木辛走到白琳琅面前,颔首屈膝,白琳琅从水中提起双脚,也不著鞋袜就踩在地上,她靠近林木辛伸手托起林木辛脖颈间的红绳,红绳蓦地断了,只见那红绳上坠着一颗白珠,白珠仅有食指指甲大小,像刚从蚌壳里取出还没有经过抛光打磨的珍珠一般。   白琳琅笑意吟吟地对林木辛说:“姐姐啊姐姐,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那我可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而林木辛没有丝毫反应。   却原来是那山茶糕另有蹊跷,这山茶糕里面别的没有,却是溶了山茶精眼泪的。   山茶精虽然品性纯洁,但这山茶精的眼泪却最是魅惑人的,只消一滴半点就足以使人迷失神智。使用者再利用一部分山茶精的本体激活相对应的咒语,被使用者就会对持有山茶精本体的人唯命是从。   山茶糕的制作可谓精雕细磨,其中最最困难的就是把山茶精的眼泪用咒语封锁在取得的一部分山茶精本体中。   不过这山茶糕的使用也是有限制的,如果被使用者能够破除幻象,那么山茶糕就会失去效用。   林木辛仍旧是一身粗布青衣,小小的瓜子脸上眼神变得空灵,普通的姿色却意外地很耐看。   白琳琅看到她那张脸不禁感觉烦躁,挥挥手示意她回去,白琳琅把弄着圆润可爱的霖雨珠,身体往后倒,一下子扑进温泉中,霖雨珠在温泉水中越发透出一种清晖,白琳琅把霖雨珠含进口里,咬破舌尖,红绳沉落温泉水底。   已经走远的林木辛没由来一阵心惊肉跳,竟徒然破除了山茶糕的幻象,她回头看着野竹林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林木辛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种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摄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焦急地想要拿回来,可是她还能失去什么?明明穿越过来她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白琳琅从水底游出,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全身肌肤变作了水粉色,温泉边上躺着一株枯萎了的山茶花,白琳琅狠皱起眉,她没想到林木辛的意志力可以破除山茶精的眼泪,准确的说是她还没有见过哪一个人可以破除山茶精的眼泪的,因为只有在心灵上毫无破绽的人才能够在幻象中找到正确的路,这岂不是也证明了此时的林木辛在心灵上是没有弱点的?白琳琅浑身湿淋淋地靠在温泉池壁上,分出一缕神魂探查霖雨珠,却只见霖雨珠内一片白雾迷蒙,白琳琅信步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哪个方向,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直到看见白雾中隐着一栋三层楼阁。   ? ☆、霖雨天里霖雨珠 ?  白琳琅走进楼阁,里面有数个房间,有些房间里面放的全是卷宗,有些房间里面放着一些炼丹炼器的器皿,另外还有个房间上了锁,布了阵。   白琳琅进入一个堆放着卷宗的房间,一卷一卷地开始查看,却全是一些炼丹的记录,另一个堆放卷宗的房间里面记载的全是些符箓的修行……一连看了数个堆放卷宗的房间,但都没有找到白琳琅想要的,她一不修符箓,二不练阵法,三不御妖兽,任凭这些卷宗再如何珍贵,于她也没有丝毫用处。白琳琅是从不修任何副业的。   最后白琳琅把目光看准了那间锁上的房间,直觉告诉她那里面一定有她想要的,就算没有她想要的,在这么多的房间里,其他房间都可以自由出入,唯独那一间上了锁,可见里面也一定放了些宝贝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进去,而那里面又放了些什么?   白琳琅从阁楼中出来,往阁楼北面走竟又发现了一汪水潭,水潭灵气浓郁却没有活物,白琳琅捞起一捧水,只觉寒气逼人,并且这灵气浓郁地简直像是要凝固成固体了。白琳琅用羊角壶盛了一壶水潭里的水,想试试能不能带出霖雨珠。   次后她又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霖雨珠是上古遗传下来的介子空间,里面本应自成一个世界,可现在看来,这里面却是一点活物都没有的,就算当初创建这个介子空间的时候没有放进生物,可数千万年来这么灵气浓郁的地方也早该诞生了生物才对……这点实在古怪,竟像是为某人专门准备的资源一样,所以里面没有其他生物来共享……   白琳琅从霖雨珠内出来,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羊角壶,很轻,是空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正午了,烈日当空,知了声声鸣叫。白琳琅从水中起身,衣服浸了水全都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她就这样全身湿淋淋地往回走,没有动用她火属性的灵力使衣服快速烘干。白琳琅想着介子空间想入迷了,因为心魔的缘故她较之以往更容易陷入某一种情绪中,也就更容易情绪失控,她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陷进去,然后忘记周遭的一切。   等她从野竹林走回林家村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太阳晒干了。   村长夫人站在村门口等她,她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中午也没有回来吃饭,村长夫人很是责怪了她一番,白琳琅笑着赔礼道歉,说自己是在外面玩地忘了时辰,她听出来了村长夫人很是担心她。   林家村村长一家都是朴实厚道的人,这时候也不免起了疑心,出门在外,自家孩子失踪了大半天,但是当爹娘的却一点也不担心,这也太奇怪……   白琳琅同村长夫人去了家,村长下田去了,几个孩子也疯去了,五鬼坐在厅堂里悠闲地喝茶,阿锦被白琳琅关在房里没出来。村长夫人带着白琳琅直接去了厨房,竟是绕过了五鬼它们。她从灶里端出一直热着的饭菜,就坐在一边看着白琳琅吃,时不时地还摸摸她的头,神情满是怜爱。   白琳琅也感觉很是诧异,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有跟这种俗世中的普通人打过交道,在白家她的日常生活自有下人打点,而她的爹娘从来不会对她露出这种目光,也从来没抱过她,更别说这样抚摸她的头了,因为爹娘都是元婴期大能,所以她甚至很少能够见到爹娘。记忆中爹娘最多的就是严厉地告诉她要努力修行,将来才不会被别人踩在脚下。   白琳琅莫名地开心起来。觉得自己被人关心着,在乎着的感觉让她这许多天以来头一次露出了真实的笑容,她笑得纯真,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里白琳琅看出来了村长夫人对五鬼不大客气,有时还会对它们冷嘲热讽的,话里话外的说它们是怎么怎么的不负责,但是村长夫人对白琳琅却是更好了,时常做一些小零食,小玩意儿给白琳琅。   白琳琅不知道她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白琳琅还听说林木辛被殷大娘给打了一顿,已经两天起不来床了。白琳琅知道成征兄弟俩现在住在村后的一个破庙里,每天帮村里人做一些杂活换取一些食物,如今天气还算热,若是入了秋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熬过寒冷的夜晚。   但依照前世来看,他们是不会死的,不但没死而且还顺利地通过了昆仑的新生入选考试,成律是土属性的天灵根,这一届一共出了两个天灵根,一个是白琳琅,另一个就是成律。林木辛这一次测试出的是三灵根,但不知她遇到了什么大机遇,两年后她就变成了变异冰属性灵根。   而成征,他是五灵根,所以一开始成征只能在昆仑外门做些杂活,五灵根并不比天灵根劣质,事实上灵根从来不分优劣,只是五灵根的修炼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进阶困难,数千万年来元粲大陆上还没有哪个五灵根的修士渡劫成仙的,所以现在各大门派并不对五灵根抱有希望,只让他们在外门修行,缺少资源和机会的五灵根们也就越来越落魄。   实际上五灵根的实力往往是同阶层的修士里最强大的,早在洪荒时期时人们对五灵根的称呼是“世界的毁灭者”。   白琳琅当初曾经为了成征四处搜寻天灵地宝,希望可以提升他的修为。成征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他外出历练觉醒了伏羲血脉,后又得了林木辛送的上古遗传的五灵根修炼功法《混沌诀》,一夕之间成征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他仍旧修行缓慢,可却能以筑基后期的修为杀死元婴期的修士,如何不让人震惊?   “成征,成征,成征……”白琳琅不自知地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却不知道也有人在远处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   而此时林木辛躺在床上,摩挲着锁骨,目光沉沉。她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珠子不见了,而且不见地太蹊跷了。虽然这珠子长得也不像是什么宝贵的,但是林木辛却感觉不安极了。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半月,天下起大雨来,阴沉沉的,明明是正午时分却像是傍晚了一样。白琳琅在山上被困住了,因着世俗之中灵气稀薄,所以白琳琅这段时间为了研究霖雨珠内锁住的房间,时常登上高山,以期趁日月精华普照大地之时吸收灵气进入霖雨珠内,这样她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留自身的灵气。然而却还是毫无进展,那门上的锁是赤铜锁,并不是以她现在的实力可以打开的,而锁上的阵法她就更是两眼一摸黑了。这半月以来,白琳琅一直在尝试的是用灵火烧房门,白琳琅向来骄傲,又当久了元婴修士,在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不自量力”这四个字。火克木,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但是那木门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灵物,她的灵火却是丝毫伤不了它……   这大雨来的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白琳琅在一个石/穴(xue)/里端坐着,虽然她不怕雨淋,但是想想村长夫人对她的反复叮嘱,她也就没有顶着大雨回去,专心致志地又入定了。   成征跑进石/穴/时,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小女孩,那个送他兔子的女孩,她像个观音娘娘一样盘起腿,闭着眼在那坐着,看起来还挺邪门儿的……   雨点被风吹进石/穴/,打在成征脸上生疼,冰凉凉的,成征捂住自己的右手,往里面靠了靠,原来他的右手被荆棘刺破了,此刻还在流血不止。   成征往里靠着,却在看清楚了白琳琅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只见那女孩双手叠放在盘起的双腿间,手心朝上,而那手心的上方,凭空悬着一颗珠子!那珠子不断旋转着,四周甚至形成了几圈莹白的光圈环绕着它。成征看着那颗珠子觉得很是眼熟,很像林木辛之前丢的那颗珠子……   他突然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去抓那颗凭空悬着的珠子,就在他碰到那颗珠子的瞬间,白琳琅突然一把抓住了成征的手。   然而已经晚了,成征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骨头都要被碾碎了,随后他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阁楼里……   白琳琅瞪大了眼看着以实体出现在霖雨珠内的成征,这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别说霖雨珠现在已经认主,就是霖雨珠没有认主,也不可能有人能以实体进入啊!可是,那确实是实体……   白琳琅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成征目光移到他还在往下滴血的右手,鲜血滴落在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了,白琳琅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成征,他是有伏羲血脉的人……   白琳琅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根本碰不到他,这真的是实体。   成征也是一脸的震惊模样,白琳琅怀疑他几乎就要跳起来了,但是成征好像看不见自己,白琳琅把手放到成征的眼前晃了晃,又一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 ☆、王子公主的绝配 ?  成征很快便镇定下来了,他开始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打开各个房间但又很快离开,白琳琅知道那是他现在没有灵力,即无法打开宗卷也无法启用法器。   最后他到了那间锁上的房间门口,白琳琅突然心惊肉跳起来,她有种危险的预感,修士的预感往往都与修士的命运紧密相连, 而现在成征越靠近那扇门,白琳琅不安的预感就越强烈,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   成征显然对这间锁上的房间也很感兴趣,他试图去打开那把锁,当他的右手碰上赤铜锁的时候,血液流经赤铜上繁复的凹陷纹路,顿时发出一阵金光来,接着,“啪”的一声,锁开了。   白琳琅:……只要把手放上去就可以了?〒_〒这是差别对待没错吧?   里面是一间禅室,内中正壁上是一个草书写的“道”字,“道”字下方是一张供几,供几上放着一个茶盘,茶盘里摆着一块乌黑的石头。   还有一个蒲团,蒲团四周的地上零星地放着一些散开的竹简。   成征进入禅室,拿起供几上的石头左看右看,又捡起地上的竹简坐在蒲团上看了起来。而   白琳琅怔怔地站在门口,她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这个房间到底有什么古怪?又或者说,放着什么能够影响到她一生命运的东西?白琳琅想起自己的心魔,或许这里面会有她想要的,能够摆脱心魔控制的东西……   她抬起步子正要跨进去,突然一股噬魂的痛苦袭击了她的灵魂,白琳琅一下子摔倒在地,门前的阵法正一阵阵地发出血红色的光芒,她猛地从霖雨珠内脱离出来,一睁眼外面是滂沱大雨,夜已经深了。   她浑身一点灵力也没有了,虽然还不会死,但这让她感觉难受极了,修行的人日以继夜地吸收外面的灵力为自己所用,灵力在身体的存在早已经成为一种常态。更糟糕的是她的魂灵衰竭了,魂灵没办法像灵力一样轻易补回来,而在她魂灵衰竭的时候想要修行有所进益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很明显那个阵法就是吸收她魂灵的罪魁祸首。白琳琅恨得直咬牙,但真正让白琳琅不安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间禅室里供几上放着的问心石。   白琳琅浑身无力地在地上趴了一会,感觉身体里回了一点灵力就抓起落在地上的霖雨珠扎挣着要冒雨下山。她不能继续等在这里,没有灵力她没有办法维持息隐珠,白家的人一定会很快发现她的,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回去,事情还没有解决,甚至变得更糟了……   勉强走到山腰处,白琳琅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她感觉眼前出现了幻觉,因为她看见幼安了,白琳琅对幼安笑了笑,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白琳琅在一艘飞船上,杨幼安一脸隐怒地看着她。   杨幼安是她的青梅竹马,白杨两家人一直都想把他们凑成一对,但是奈何他们两人都没这个想法。杨幼安比她大四岁,也是个修炼天才,是昆仑掌门的得意弟子,金属性灵根,今年十五,就已经是练气五层的修为了,与白琳琅站一处就是金童玉女,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再般配不过了。白杨两家长辈对他们是越看越满意,可是这两人,从小凑在一起就没干过好事,也可能是因为对彼此太熟悉的缘故,所以……   “你可算醒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这段时间你干嘛去了?”   白琳琅:“幼,幼安?你不是去了长石山等楠木树结果吗?”   杨幼安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可不是?要不是你白大小姐突然失踪,那楠木果还能跑了我手心!”   白琳琅撇了撇嘴,“谁让你找我了?”   惹得杨幼安又是一顿好骂,“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你爹千拜托万拜托的,说只有我才能找到你,你当我乐意找你啊!你说说你今年都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balabalabalabalabalabala”   白琳琅想想那楠木果,果断地没有反驳他,乖乖地低着头任他骂了一番。   楠木果,五级灵植,可解水洇毒,先时幼安被人用暗器所伤,暗器上喂了水洇毒,这才有了这么一遭。话说这水洇毒可大有来头,它可腐蚀人的经脉,导致气血乱行,最终断人修为,因这种毒发作起来就像水洇湿布料一样缓缓腐蚀,所以得名水洇毒。暗器喂毒向来为人所不齿,何况使用的还是这种毒,前世这个时候白琳琅好好地待在家里,幼安也顺利地釆到了楠木果,解了水洇毒,可现在……   楠木果成熟不易,而且楠木树周围往往有多魔兽,采集更是不易,多半的楠木果成熟了都是立马就被周围魔兽给吞了的。   白琳琅心中焦虑不已,这可实在难办,去哪里找一颗快结果的楠木树呢?难道就要幼安因为她的缘故变成一个废人?   白琳琅盯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又缓缓地张开手来,手指甲圆润饱满,手掌心白里透红,看起来漂亮又可爱,可是她就如同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突然惊叫起来————“没了!”   “怎么没了!?啊啊啊啊啊!!!哪去了?哪去了!”   杨幼安:“一惊一乍的,能注意点身份不?”   “珠子!珠子没了!没了!”   ……   杨幼安:“你够了,珍珠玉珠鱼眼珠,你想要啥我给你!别折腾了行吗?!”   白琳琅把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把储物囊全捯饬出来,来来回回翻找了数十遍,最后又在自己身上摸索来摸索去的竟是要脱衣解带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先是她的魂灵被吸,再是杨幼安的水洇毒,现在又不见了霖雨珠,白琳琅一把把床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焦急的心情让她无法保持理智,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就像前世她见到林木辛与成征站在一起时一样,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的那种焦急的感觉……她天生不爱动脑筋,因为在遇到成征前,她是不需要靠耍心机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而在遇到成征后,她全部的心思都系在了成征身上,小把戏耍了无数,阴谋阳谋的也没少了,可到底是没用的。   她何曾知道,从来没有得到过,又谈何失去?   幼安坐在一旁轻轻地抱住了她,像小时候她每次发脾气的时候一样安抚着她,白琳琅很快平静下来,然而幼安眼神复杂,他不敢相信他刚才在白琳琅一向充满朝气,充满活力的双眸里看到的是困兽般的绝望。   “幼安,我们得回去。”   “为什么?什么破珠子很重要?”   “你跟我一起,我一定不会再逃走的,你让我回去吧,求你了。”   杨幼安皱着眉一脸严肃地没说话,白琳琅于是扯住他的领口,鼻梁抵住鼻梁恶狠狠地威胁道:“杨幼安!你敢不让我回去我就立马从这里跳下去!”   幼安看着她无比认真的眼神,又一次妥协了,并且再一次义正言辞地警告她“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而另一边,霖雨珠内灵气翻涌,却是成征一举进入练气期了。原来那间禅室地上散落的竹简就是《混沌决》,谁能想到《混沌决》会用竹简刻录?想必那位留下《混沌决》竹简的老前辈当初是为了更好的研究《混沌决》才会亲手一笔一笔地把《混沌决》刻录在竹简上,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唯一的遗本。成征兴奋地感受着周身灵气的涌入,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成征这一瞬间心内思绪万千,最强烈的念头就是他终于找到方法变强了!   可随后他又苦恼起来————他可怎么出去呢?意念一动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力,再看时他竟出现在村后的山上,右手里紧握着的正是那颗奇异的珠子。成征自然认识到了这珠子是个宝贝,他把珠子收进怀里,一边收敛自己的心绪,一边向山下走去。   白琳琅同杨幼安一起回到了之前的石/穴/里,把里外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白琳琅试图通过精神力来确定霖雨珠的所在方向,可是没有丝毫反应,这明明就是之前的印记被生生抹除了。   幼安在利用精神力来来回回探查了数遍之后,终于不耐烦了,“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啊?这个地方明显就是没有,花再多时间它也是没有!你忘了我之前可是在山腰上捡到你的,有可能你是落在了别处啊!”   白琳琅一愣,随后一脚踢开杨幼安。“你知道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让你不说……”   杨幼安:(_)你也没问我啊   两人又寻着山路一路往下找着,仍然连根珠子的毛都没见着,白琳琅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前放着的是一条脏兮兮的布带,珠子毛虽然没找到,可却找到了这个,白琳琅记忆力极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就应该是成征缠在右手腕上的护腕。   于是白琳琅发挥了她强大的推理能力推理出了大部分真相:我带走了霖雨珠,但是因为下雨我滑倒了晕过去了,珠子也丢了,然后幼安找到了我,这时候成征从霖雨珠内出来了,于是他带走了霖雨珠……   而杨幼安也发挥了他强大的推理能力推理出了……一部分真相:很明显,这珠子被人捡去了……小丫头片子,还找什么找啊!早没了!不就个破珠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非要找回来,不知道大爷我的精神力有限啊!频繁使用精神力你这是要我死呢,别忘了大爷我现在还是个病患啊,病患!早知道就应该在一手刀劈晕你之后再踹你几脚的,一手刀根本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啊!   祥情如何,请看下集:林家村里见分晓   当日琳琅想通了关节之后就急忙忙地跟幼安来到了林家村,不料一进村,首先听说的竟是自己的死讯。   原来是那阿锦见琳琅一天一夜未回,料她不是远走了就是出意外了,于是就带着五鬼连夜逃回了令丘山,这一夕之间,人全没了,村里人议论纷纷,又有人说见到了他们一行人往令丘山的方向去了,于是这一家死于非命的谣言是越传越真。? ☆、林家村里见分晓 ?  白琳琅与杨幼安躲在暗处,还没寻到成征倒是先见到了林木辛,林木辛正坐在太阳底下择菜,她脸上笑地温和,似乎碰上了什么高兴的喜事,太阳的光芒给她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色,这一瞬间林木辛就像大罗神殿降临的佛女一般,就连那平凡的样貌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白琳琅厌恶地皱眉,这样的林木辛白琳琅并不陌生,前世她也总是这副圣女的模样,而实际上林木辛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白琳琅曾亲眼看到林木辛就是摆着这样的一副表情杀死了对她根本就毫无威胁的姜月……林木辛仍是穿一身粗陋的青衣,浑身上下并不佩戴什么饰品,可白琳琅极好的视力却分明看到了她脖子上有一条红绳……   白琳琅用胳膊肘捅了捅幼安,以眼神示意他,幼安看了她一眼,没动;白琳琅又拿手掌拍了拍他,再加以眼神示意,幼安同样也对她挤眉弄眼一番,还是没动。   白琳琅:……沟通有这么困难吗?果然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白琳琅恨恨地瞪了幼安一眼,从储物囊里甩手拿出八宝如意镜来,一副就要去与林木辛一决生死的架势。幼安急忙拦抱住她,“你干嘛!她是个普通人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你干嘛啊?我又不是要杀她,你拦我干嘛!”   “你不杀她那你干嘛去?”   “我去给她添菜去!”   幼安一把松开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些傻话?”   修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不伤普通人的性命。俗世中灵气微薄,平常也不会有修士到俗世里来,而修仙界也少有普通人的存在,又因为杀人造孽,没人会无故想要造杀孽的,所以这规则基本已经被人遗忘了,但白家家主白云睿却不只一次向她强调这点,连幼安都重视起来了。   白琳琅端起八宝如意镜,镜分两面,一面是人间幻象,千变万化,另一面则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见白琳琅念动咒语,双手结印,眨眼间就变作了一个中年农妇。   金花婶子挽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好些时鲜蔬果,她走进林木辛家院子,院里的狗冲她狂吠不止,可把她吓了一跳,幸而林木辛及时咤退了它。   不然这“金花婶子”可保不定会不会一脚踹死那狗。   金花婶子先是礼貌地问候了殷大娘,听说殷大娘不在,便坐下同林木辛唠起了嗑,要问她说的是哪门子八卦啊,可不就是近日那全家一齐被“谋杀”的有钱外来人吗?   你要问这“谋杀”是怎么回事啊,那可不就是俗话说得好吗?   这谣言啊,止于智者。   扮作金花婶子的白琳琅,一个“不小心”就把菜篮子打翻了,林木辛自然不会责怪她,不但不责怪她,还得帮着捡,不然可就是不尊重长辈了。   有林木辛弯下腰蹲在地上帮着捡菜,白琳琅反倒站起来了。她看得真切,在林木辛弯下腰的时候,珠子从领衣里掉了出来,那分明就是霖雨珠!   林木辛还在一边捡着一边说:“金花婶子您坐着歇歇吧,这点小事不劳烦您的。”   白琳琅呐呐不知应什么,随后又像是不死心般地问道:“木辛,你……你的那颗珠子,是怎么来的?”   “嗯?这是我从小就戴着的啊,前几天没了可把我急得,幸亏阿征又找到了还我。”   “哦,是吗。我说呢,前几天看到阿征那小子到处翻腾,原来是替你找珠子呢。”   白琳琅诺诺又应了几声,最后留下一篮菜就失魂落魄地走了。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绝望笼罩住了自己,难道自己就永远都逃不脱命运的诅咒吗?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这么努力了却还是要再一次走上相同的悲剧!一切都没有变,跟前世一样的……   甚至于她还加速了前世的历程,成征知道了霖雨珠的秘密,却还把霖雨珠给了林木辛,这说明什么?她还真是小看了成征跟林木辛的感情啊,现在成征把霖雨珠给了林木辛,就肯定告诉了她霖雨珠是上古传承的事。现在林木辛已经知道了霖雨珠是上古传承的事,而自己不但失了大部分魂灵的力量,还搞砸了幼安的楠木果,这算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难道自己损失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林木辛提前利用起霖雨珠吗?   白琳琅脑子里闪过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瞬的事,她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眨眼间就已经变回了白琳琅的样子,并且灵力暴涨,浑身气势滔天,杀气腾腾。   她回转身体甩手从储物囊中抽出一条赤焰金鞭来,金红色的鞭子像条蛇一般张扬着有毒的信子,通身燃烧着赤金色的灵火,直直地就向林木辛冲去。   赤焰金鞭在就要触到林木辛的时候被一道剑气打偏,瞬间林木辛身后的整间屋子都塌了,幼安手提云纹剑在房屋倒塌的瞬间从屋顶跃下,白琳琅根本分不出那是杨幼安,提起赤焰金鞭又抽出一鞭子,竟是直指幼安。   幼安大惊,不禁叫道:“臭丫头你怎么回事!”可琳琅哪里能听得见他说什么。   杨幼安只能又劈出一剑,打偏她的赤焰金鞭,又实在心内窝火,又打出一剑,剑气划破空中的气流“簌簌”作响,白琳琅竟不躲不闪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剑,疼痛让她的表情更为狰狞了,却是兴奋的。幼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还不及他做出反应,又有几道赤焰金鞭挥舞而来,幼安赶紧躲避,金鞭打在地上,赤金色的灵火燃烧了土壤,经久不消。杨幼安顶着白琳琅暴涨的杀气与临近到眼前的赤焰金鞭,运转起万息空寂诀,施展开身法快速靠近了白琳琅,一手刀下去把白琳琅打晕了。又从储物袋里掏出眠真丹喂她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被赤焰金鞭打伤多处,此时疼痛难忍,看见林木辛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也没理会,抱了白琳琅施展开身法遁光而去了。   俗世中灵气微薄,白琳琅这次心魔发作,完全损耗的是她自己的精血。幸而这次有幼安在一旁,不然只怕性命不保。   却说一日前,成征从山上回来后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成律,他们是俩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成律先时也十分激动喜悦,只是在看见那珠子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成征在晚上入定,在早晨醒来,感觉自己对于《混沌决》第一层已经有所领悟,正要把《混沌决》也教给成律的时候,却发现成律一脸为难地时不时偷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成征不动声色地说:“阿律,我们一起学《混沌决》,学会了这部武功秘籍我们就大仇得报了。阿律,你想娘吗?我好想她……”   成征一说到报仇的时候果见成律浑身一僵,眼中涌出泪水来,他一下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告诉成征:“哥,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错,我把珠子给木辛姐了。”   成征阴沉着脸看着成律,一言不发,手摸进衣袋子里一看,果然不见了。他心中气急,面上却越发平静下来,他没想到与自己最亲的弟弟竟然把自己给卖了。虽然他也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弟弟现在还不谙世事的缘故。   成征努力保持语气的平稳和缓问道:“为什么?”   “哥,你明明知道的,那本来就是木辛姐的东西!一定是那个叫做白琳琅的偷了木辛姐的东西,害木辛姐都急病了!哥,木辛姐对我们那么好,我们怎么能图她的东西?报仇有很多方法,可是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成征看着成律那张玲珑可爱的脸上满是正气凛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林木辛确实对他俩挺好的,可是成征不同于成律,他的心思更复杂也更贪婪,只那一点衣食温饱上的慷慨还远远不能让他放弃一个这样天大的机遇……   成征隐忍着心中的怒火,他不能说成律错了,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成律走后他五指成拳,拳上青筋暴露,一拳打在墙壁上,竟生生把墙壁打出了一条裂口,而裂口周围有血迹斑斑点点……   他只能庆幸幸亏他之前留了个心眼把《混沌决》拿了出来,还顺手带出了那块放在供几上的石头,虽然这些只够那颗珠子里的九牛一毛……只是,阿律……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他从珠子里拿了东西。   成征出了破庙,到破庙右侧的水井处打了水正要洗漱,不料一转头就看见了林木辛娉婷地立在他面前,笑得温柔。他问:“有事?”   “昨晚太晚了就没有去向你道谢,今天就是特意来感激你的,谢谢你找到了我的珠子。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一定做给你吃。”   成征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了是阿律在帮他说好话,他一定是告诉林木辛这珠子是自己不辞辛劳找了好久才帮她找回来的……成征把眉一挑,现在他可以说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林木辛了,前一秒他还在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杀了她夺回珠子……   成征冷冷的没应声,垂下的眼眸阴沉沉的,他渴望得到力量,他想要那颗神奇的珠子……   林木辛却还在兴奋地说着些家常便饭,成征终于不耐烦,抬起头正视她想让她离开,可是目光在对上林木辛星光一样的眸子时,他又止不住地对林木辛产生了好感,觉得她这个人还不错,不,甚至是很好,成征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一样,根本就转不开目光……   没有一会儿成律也来了,成律有点躲他,来了之后打了桶水又很快走了,林木辛心思细腻看出了他们之间有点不对劲,也追着成律去了。   成征这才得以缓过一口气来,他隐约觉得刚才奇奇怪怪的,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心中计较着杀了林木辛,后一刻却又止不住地对她产生了好感,就像是被什么冥冥之中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一样……成征心神不定,浑身打了个冷颤,他越想越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在暗中窥视着他……   成征正自感受到毛骨悚然,又突然头痛起来,像针扎一样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在了地上用头用力地撞着地面,所幸这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白琳琅再次醒来时是在白家祠堂的小侧室内,她周围围了一圈人,全都是白家的那群啰嗦长老,这圈人在她醒来后又很快散开分立两旁,白家家主白云睿威严地来到她床前……   白琳琅挣扎着虚弱的身体下床来向她父亲行礼,白云睿冷哼一声,平常低沉的声线在此时也显出了几分气急的恼怒,“经脉逆行,气血两虚,心神魔障,是为心魔发作……”   白云睿身上的威压不自觉地在加重,而此时的白琳琅根本就没有可以抵挡的力量,不等他说完白琳琅就跪了下去,额头上渗满了冷汗。   白云睿见状又是冷哼一声,待白琳琅重新站起后才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你就留在祠堂里,每日抄写一千遍《静心经》,诵读一万遍,以期明心证道,早日得脱心魔。”说罢甩袖而去。   白琳琅支持不住地倒在床上,内心深处的焦虑与不知名的火气让她一把推开了来扶她的侍女鲜支,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滚!”,可几乎是立刻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太暴躁了,愤怒,狂吼,暴虐……她的情绪支配着她的行为,再这样下去,? ☆、三戒镯能戒嗔痴 ?  白琳琅孤身在白家祠堂内待了十年,十年内说不上有什么收获,拜《静心经》所赐,她十年不曾心绪大乱过,比之十年前,现在的她确实要更稳重,也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最想要的,无非是“情”之一字。   前世她为了“情”不惜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白琳琅对于情的执念已经超越了生死,如果这就是她的心魔的话,那么这魔障已经融入了骨血与灵魂,她除不掉也不想除,十年《静心经》没有让她消磨了对于“情”的执念,只是给了她时间让她想明白了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以成长,可以吞噬人,也可以历练人。她生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那么是不是,她的心魔也是生来就存在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对于生来就存在的东西要去压制甚至消灭它呢?难道这不是一种本真吗?   如果她的心魔是她的痴,那么她的痴就是她,白琳琅很清楚地知道,没有痴,白琳琅就不是白琳琅,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罢了。   “夫道,一清一浊,一静一动。清静为本,浊动为末。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静心经》是没错的,白云睿也是没错的,大道更是没错的,那么错的就只能是她了。如果她是没错的,那么《静心经》就是错的,白云睿也是错的,大道就更是错的……   白琳琅觉得心惊肉跳,她怎么敢有这种想法?她怎么敢质疑大道?可疑惑的种子终究是埋下了,并且在白琳琅的心中生出了一个极大胆的想法,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的观念……   正是天清云淡,惠风和畅的时候,白家祠堂里来了一位身穿绿衣的侍女,她哽咽着说道:“肖姐,家猪油清。”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白玉的面盘往下滑落,好不可怜可爱。只是说话含糊不清,让人听不明白。   白琳琅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侍女也很是诧异,十年来祠堂里不曾来过任何一人,这突然来了一人,却是来哭自己的吗?……   “小姐,家主有请。”侍女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白琳琅可算是听清了,手中的笔也应声落地,溅起几滴黑墨。   白家游廊九曲回肠,就是白琳琅也记不得哪条廊是通向哪间院子的,白家的侍女却能很好地记住。   白琳琅问:“你是暖星?”   “小姐,小姐你还记得奴婢……”本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侍女一听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哭?”   “奴婢好久没见小姐,奴婢一直在等家主放小姐出来,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年,小姐变了好多,奴婢都不认识小姐了,没想到小姐还记得奴婢……呜呜呜呜呜(っ╥╯﹏╰╥c)……”   暖星她记得,前世暖星死得早,却是为她而死的。这世上因她而死的人不少,为她而死的人却屈指可数,她自然记得清楚……   她待在白家祠堂内早就忘了年月,也没想到转眼间竟已过了十年之久。那么这之间无出意外的话,林木辛与成征成律应该进了昆仑,成律拜在掌门萧尘门下,林木辛拜在无相真人门下,而成征,在外门。昆仑山有九座峰,最中间的一峰是藏真峰,而昆仑其余八峰呈环形围绕着藏真峰,隐隐呈众星捧月之势。藏真峰是门中长老智忧子所居之地,智忧子是化神修士,神出鬼没,白琳琅前世活到五百多年也只见过他两面,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后来收了林木辛为徒……   前世他们进入昆仑后,白琳琅没有特别留意过他们,那时候他们还不认识,白琳琅自然没有留意他们的必要。成律因为和她一同拜入掌门门下,成了师兄妹,三年后,因为林木辛突然变成了变异冰属性天灵根,这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白琳琅这才留意到林木辛,又两年,白琳琅与成征相遇,再一年,成征在外门弟子大赛中拔得头筹,脱颖而出,得以进入内门,其后没有两个月,成征就与成律林木辛他们一行数人外出历练,这一走就走了四年……   白琳琅正自神游物外,忽而鲜支扯了扯她的袖子,白琳琅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书房门口。白琳琅正了正衣襟,跟随暖星进去,施礼下拜,而后才抬起头来正视白云睿。白云睿跟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依然丰神俊秀。他看白琳琅的目光却夹杂了许多复杂情绪:“十年不见,爹都不认识琳琅了。”   是吗?白琳琅在心中回想着自己二十一岁时候的样子,可是记忆早就模糊了。   “爹爹说笑,女儿从来都是一个模样。”   “你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何?”   “爹爹想是怕琳琅寂寞,要放琳琅出去吧?”   “哈哈哈!爹的琳琅果然聪慧!爹要送你上昆仑山。爹囚你十年你可怨吗?”   “琳琅不怨。琳琅知道是因心魔缘故,爹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本来十年前就该送你上昆仑的,如今我观你已经可以压制心魔,守住本心,理应早去。”   “孩儿任凭爹爹做主。”   白云睿身旁还站了一人,身穿紫色宫装,挽着流云髻 ,通身气派,华贵不可方物。那是她的娘亲秦澜。   秦澜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见白云睿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她就把白云睿赶了出去。冷下脸来,“十年前你心魔发作的时候我正闭关冲击元婴中期,琳琅,你怎么会患上心魔?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你可知道就因为这心魔,你足足耽误了十年的修行时间,这足以使你落后于其他修行世家子弟!你现在的修为可是连那韩家的庶子都不如!”   白琳琅无言可对,她心里明白只要她不松口她娘就不会追问到底。秦澜向来严厉十分,她不是个好母亲,可却出人意料地是整个白家最了解白琳琅的人。这有可能是因为白琳琅的偏执,好胜,还有那股永不服输的劲头简直与她如出一辙。   秦澜果然不出她所料的放弃了盘问心魔的事,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白琳琅,从桌上的精致小盒子里拿出一只镯子来,镯子通体乌黑,直径较细,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镶嵌坠饰,难看得简直不像是首饰,倒像是给囚犯戴的手铐……   秦澜托起她的左手把镯子戴在了她如玉般的手腕上,乌黑的镯子触体阴凉,冷冰冰的让白琳琅很不舒服。   白琳琅猜测到了他们如今能放心让她去昆仑修行,应该就是找到了什么能够压制心魔的方法……   果然还不待白琳琅问,秦澜就自顾自地说明了,“这是三戒镯,一戒贪欲,二戒嗔怒,三戒痴情。从今日起直到你破了自己的心魔,这三戒镯绝对不能摘下!琳琅,你知道的,你是白家未来的希望,你身上肩负着责任,你不能对不起你的姓氏!娘希望你今后能一心向道,将来问鼎仙途。不要想着你能够事事依靠我们,我们能帮你一时,可是不能帮你一世。只有你自己成为强者,你才能不被别人踩在脚下!”秦澜的话也冷冰冰的,不留一丝余地……   白琳琅见到昆仑山时已经是两天后了,昆仑九峰以桥相连,峰脚下居住的全是外门子弟,峰上居住的才是内门子弟,平时各峰的内门弟子彼此走动时,也不会下峰去,而是直接通过桥去到另一座峰上。所以外门弟子很少有能够见到内门弟子的机会。   天玑峰,金纺殿   白琳琅划破指尖,将手指放在玉牌上登记入册,管登记的内门弟子是个女修,对她很是不恭,大概是嫌她扰了自己的清静,又兼之她是个走后门的,就更是惹人白眼了。   “什么名字?”   “白琳琅,琳琅满目的琳琅。”   “几岁了?”   “二十一,九月廿十的生辰。”   “你可真是好运啊,想必是在家享受了这么些年吧,不像我们这些人,十一二岁就要上山来苦修了……”   那管登记的内门弟子冷言冷语地给她脸色看,可奇怪的是白琳琅却并不觉得气脑,更准确地说是白琳琅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一潭死水一样。   白琳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左手腕上的镯子,丑丑的镯子还是那副丑丑的样子。   那内门弟子见白琳琅一副死人脸,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懒得说了,没好气地甩给她一块身份玉牌就躺后面躲懒去了。   白琳琅拿好身份玉牌就径自从金纺殿侧门往藏剑峰而去,只是她忘了以她现在的脚程从天玑峰走到藏剑峰少说也得走上两天,而赶到金纺殿正门口等着接她的杨幼安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跑进去一看却发现偌大一个金纺殿一个人也没有时,简直风中凌乱了……   杨幼安施展开身法四处寻找白琳琅,没过一会就找到了她,当时杨幼安一看见白琳琅就拦在了她面前,自认为极潇洒地魅惑一笑:“这位小姐,有看到一个叫白琳琅的臭丫头吗?”   “呵呵,你是在说我吗?”   “蛤?”杨幼安大惊失色,立马跳开数丈,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绝色尤物竟然是白琳琅那个“暴力狂”……   清风吹动竹叶簌簌作响,在藏剑峰的一间小竹屋里,白琳琅与杨幼安正品茗抚琴,白琳琅看起来颇为安闲自在,杨幼安看起来却像是凳子上长了钉子一样……   他觉得浑身不自在,记忆中的白琳琅跟眼前这个人相差太大了,白琳琅哪里会是个能够弹出这种琴曲的人?又何时是个这么安静的人?安静到就像死水一般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这样的白琳琅对于他来说,就像个陌生人一样。   幼安像是受不了了一样猛地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左手,白琳琅愣了愣,随即就感到了手上一阵疼痛,皮肤几乎是立刻就红了起来,杨幼安竟然用蛮力拔下了三戒镯。   白琳琅暗下眸子,捂着自己的左手声音低低地问他:“你不怕我心魔发作吗?”   “怕!可是我更怕见到你刚才的样子。”   白琳琅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栗,“你直接说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这么大力硬扯啊!蠢货我手都疼了!”   “哎呦!疼啊!你就不能斯文点?”   “哼哼,大公子您可是斯文,瞧瞧我手都红了!”   “喂,我是认真的,咳咳!我是说……”   “什么?能别学蚊子叫吗?”   “咳!我是说,以后你在别人面前一定要把这镯子戴上!!!”   “……我不是聋子……”   “听见了没?告诉你我就是怕你一个发狂把别人咬伤了到时候害我不好跟白叔交待,我才不是叫你只在我面前摘下来呢!”   白琳琅挑眉,“十年不见你怎么越来越蠢?”   杨幼安=_=:“……”(之前的话算我没说,真巴不得从来不认识你……)   两人和谐地叙着旧,了解了下彼此这十年的情况,然后和谐地道了别,并且约定了改日还要一起交流交流返灵心法。   ——————————————   返灵心法是昆仑的基础心法,昆仑弟子人手一本,据传,返灵心法内中蕴含了上古遗传的大机秘,不过至今也没听说过哪个人发现了的,所以说,传说永远只是传说。? ☆、情深不寿非奈何 ?  藏剑峰是昆仑掌门的居住地,也是多数昆仑剑修弟子会选择居住的地方。   昆仑九峰每峰根据地理位置和人文环境的不同其作用也有不同,昆仑长老智忧子的居住地是藏真峰,昆仑掌门的居住地是藏剑峰,昆仑珍贵藏书所在地是藏书峰,辅修阵法的所在地是星阵峰,辅修炼器的所在地是玄蕴峰,辅修炼丹的所在地是元丹峰,辅修符箓的所在地是云篆峰,而辅修御兽之术的所在地则是万踪峰,以及处理昆仑大小事物维持昆仑正常秩序的所在地——天玑峰。   杨幼安是掌门弟子,藏剑峰第三代大师兄,地位比白琳琅高出好几个阶层不说,就连辈分也比白琳琅要高出一辈,白琳琅不是正经通过考验进入门派的,自然也没有拜师,她的名被记在上一届门派招收新弟子的一批新人里,也就是说,她是第四代弟子。   杨幼安现在已经步入了筑基初期,十年前他的水洇毒白云睿帮他解决了,而白琳琅十年来修为毫无进益,她仍旧是练气三层的修为。   第四代弟子里最有名的两位,林木辛和成律,听说两人在四年前出山门历练时两人都是练气五层的修为。成征什么修为倒是不清楚,白琳琅只听说上一次外门大比的胜利者是一名姓何的修士……   如果成征在上一次外门大比中不是第一名,也就是说他没有进入内门,如果他没有进入内门,那么他现在在哪呢?是仍旧在外门修行还是跟林木辛他们一起出去历练了?如果成征跟随林木辛他们一起出去历练了,那么以他外门弟子的身份在队伍中又会充当怎样的角色?白琳琅是知道的,几乎没有内门弟子会选择一个外门弟子当自己出门历练的同伴,那一路上背东西之类的粗活就全部落到他身上了,不过林木辛和成律应该不会这样,毕竟他们感情不比一般人,而且这时候成征的腿应该瘸着……   白琳琅不清楚成征的腿是怎么瘸的,前一世她认识成征时成征的腿已经瘸了,她曾经尝试过很多方法想要治好他的腿,但是都没有用,而且成征也不愿意配合她治疗,他很反感白琳琅碰到他的腿,后来成征落入多垅深渊,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了,白琳琅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五十多年后再见到他,他已经成为了魔域的魔尊,并且腿也好了。白琳琅不知道成征的腿是怎么瘸的,也不知道成征的腿是怎么好的,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她想起自己当时见到他的喜极而泣,忽然觉得可笑,笑自己对他一往情深,也笑成征甘心情愿忍受与别人一妻二夫……   尽管那是他亲弟弟,可终究是耻辱不是吗?   尊贵强大的魔尊大人与昆仑的第五任掌门人竟然共用一个女人,这几乎成为了他们一生中永久受人诟病的污点……   杨幼安走后,白琳琅又重新戴上了三戒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而她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昆仑,面对即将重复一次的人生,面对那些她曾深爱过或者深恨过的“陌生”人,而这镯子正好能够让她有一个理性思考的空间,换句话说,就是这镯子给了她一个可以逃避的理由……   戴上它白琳琅就不用再担心噩梦了,戴上它白琳琅就不用再受仇恨折磨了,戴上它白琳琅就不会再想起成征了……她在梦中都无法逃离的一切,如今只要戴上三戒镯,就都可以“戒”掉了。   戴着三戒镯的白琳琅蜗居在昆仑藏剑峰上的一间小竹屋里潜心修行,《返灵心法》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门派里的任务也轻松得很,让她按时去即谷山的矿洞里取水玉,她就这样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却是难得的轻松恣意。   即谷山上有一种叽咕鸟,这种鸟体型适中,遁速极快,且擅长隐匿,常有辅修御兽的弟子们会捉来给自己当骑兽,想要捉这叽咕鸟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主要还得看运气。因为叽咕鸟是一种极顾子的生物,所以只要能找到叽咕鸟的巢穴,捉住它的幼鸟,那么成年的叽咕鸟自然会主动出现。   白琳琅倒是没想要捉只叽咕鸟来给自己当坐骑,但是却恰巧被她撞到了一只贪吃的叽咕鸟。那天她坐在矿洞外面的大石头上歇息,拿出酥油饼准备填填肚子,忽然听到了“咕叽”一声响,白琳琅心疑,她放下酥油饼从大石头上滑下来,放轻脚步往声源处走去,却什么也没发现,正当白琳琅笑自己多疑时,又是“咕叽”一声,发声处却是自己刚才坐过的大石头处,白琳琅赶紧跑了回去,又是什么都没有,而且可真是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才刚放在那里的酥油饼也没有了……   白琳琅假作抬首顿足一阵气恼,又从储物袋里掏出紫云芝麻包饭来,刚咬上两口,果然又听见了“咕叽咕叽”的声音,白琳琅依前样放下紫云芝麻包饭,步履轻轻地向发声地走去,走到一半时果断回身,就见叽咕鸟正站在大石头上吃得欢快,白琳琅一把抽出赤焰金鞭捆缚住叽咕鸟,既然送上门来了,哪还有放过的理?   从此他两一人一兽就达成了协议,每月初十叽咕鸟接她去即谷山再送她回来,白琳琅就给叽咕鸟带好吃的。白琳琅不懂如何契约妖兽,也没有想要契约叽咕鸟的念头,所以就把自己的玄火银镯给它套脚上了,免得叽咕鸟在去接她的路上被其他人给抓了。   这日白琳琅背着一竹篓水玉从即谷山回来,到天玑峰的昭事厅中交割了任务,正要回藏剑峰去,忽而迎面进来了一群人,这一群人风尘仆仆,昂首阔步而来,为首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唇红齿白,高鼻阔额,眉如墨画,眼似寒星,所谓龙章凤姿也不过如此,真真是一等风流人物;女的螓首娥眉,梨涡微陷,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尤其与俗人不同,虽姿容稍嫌普通,却也是冰肌玉骨,出水莲花一般的人。这两人却正是成律和林木辛两人。   白琳琅决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林木辛他们,却也没想过要躲着他们,她仍旧挺直了腰背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突然一名年轻男子被从他们的队伍中推到白琳琅面前来,这男子满面羞涩,眼神飘忽,他抓了抓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小,小师妹……你……你……你是……哪个峰?”   白琳琅歪着脑袋问:“这位师兄有事?”   他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   “藏剑峰。”   “啊!我,我也是,我叫唐陌。师妹与我即是同峰……”   白琳琅顺口接道:“师兄与我即是同峰,日后有缘自然相见,师妹就先告退了。”   白琳琅眉横丹凤,鬓若堆鸦,身着白色烟花裙,额坠赤色珊瑚石,眼角一枚朱砂痣,自是美人不笑也妖娆。她无意应付这唐陌,这类人她见得多了,因着白琳琅的相貌惹眼,走在人群中总是要被多看几眼的。   被美人冷脸推据,唐陌反倒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被队友拉了一把这才缓过神来。   本应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却因唐陌的原因而支离破碎了……   算算时日白琳琅在昆仑也已经待了两个多月,林木辛他们也是该历练回来了。只是没有看见成征,难道是没去吗?   白琳琅出了昭事厅正自思考着,蓦地撞上了一堵肉墙,抬头一看,正是姗姗来迟的成征。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外门弟子服,背着竹篓,手里还提了一麻袋妖兽骨,原来他不是没去,而是被落在后面了……   白琳琅抬头目光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成征的眼眸像个无形的黑洞,透不进任何光线,也印不出任何人的影子。长大后的成征彻底脱了少年时的稚气,鬼斧神工的五官,刀削似的轮廓和高大的身形都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相视没有片刻,却是白琳琅先避开了目光,她听见他声音低哑地道歉:“抱歉师姐,是我莽撞了,师弟在此赔不是了。”   “无碍,不必在意。”两人擦肩而过。   白琳琅没有走出几步又回转身去,看到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昭事厅,目光落到他一瘸一拐的右腿上,忽而觉得刺目。成征与成律的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风格,一个温文尔雅,俊美如俦,器宇轩昂,是像王子一样的人,优雅而尊贵;而成征,是像神祗一样的人,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是的,他是她的神……   白琳琅忽而觉得喘不过气来,三戒镯微微铮动发出“嗡”的响声,白琳琅握紧了三戒镯狼狈地落荒而逃。   之前是还没考虑好什么时候摘去三戒镯,现在她是不敢摘去三戒镯了。   因为她不敢肯定摘去三戒镯后的自己,再遇见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白琳琅不清楚三戒镯断情戒痴的能力到底有多大,但今天时隔多年再次遇见成征,白琳琅却是意识到了成征对自己的影响力竟然大到了让三戒镯都产生危机感的地步……   或许前世的种种仇恨与伤害她都能放下,唯有成征,白琳琅放不下……   她开始害怕与成征见面,在成征面前她是个完全的弱者,可以任人踩踏,见面就必定心伤。   ? ☆、当年往事消秘境 ?  林木辛自那日在昭事厅遇见白琳琅开始就惶惶不安,对于十年前的事她印象深刻得很,白琳琅当年显然来意不善,她有什么企图?她对自己的事又知道多少?霖雨珠的失踪是不是与她有关?   林木辛存了很多疑问,而最大的疑问就是当年她为什么找上自己?又是怎么找上自己的?明明她那时候只是一个乡下小妹,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大堆像她这样的人来,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当年连她都不知道的空间,白琳琅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她几乎已经肯定了当年霖雨珠的失踪就是白琳琅干的,除了她林木辛再想不出其他人来,在那样的乡下小村,霖雨珠又失踪地那样莫名其妙,那么除了同样莫名其妙的白琳琅还能有谁?   尤其让林木辛忌惮的还有白琳琅的修为,她不清楚白琳琅到底是什么人,又有多少修为,自己够不够杀了她……   这世上善良的人永远是受苦的,能走上逆天而行的这条路又有谁能保持一双干净的手?林木辛可没有那么傻。   但她哪里知道她看不到白琳琅的修为是因为白琳琅身上带了息隐珠。   成律虽觉得白琳琅看起来颇为眼熟,但当年他只与白琳琅见过一面,如今早就忘了。他们这一趟历练归来,收获颇丰,林木辛已经进入练气九层,速度不可谓不快,林木辛也知道她的修炼速度太打眼了,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幸运的是她在空间里得了一个可以隐藏修为的法器,所以在外看来她目前只有练气六层的修为。   成律也已经是练气八层的修为了,只有成征让人担心,他还只是练气四层的修为……   其实十年时间能够进入练气四层在五灵根之间都算是顶好的了,只是跟林木辛与成律一比,却实在不够看的。虽当时三人中只成征最早进入练气期,可后来的修行却也是成征最为艰难,原来是否能进入练气期与灵根多少无关,单看悟性高低,是以如此。   林木辛真的非常担心成征,他们三人一起进入的昆仑,又因为小时候的事感情自然非比寻常。虽然林木辛当时的身体只有十五岁,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她的实际年龄却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所以林木辛不说是把他们当作亲生儿子在疼,起码也是真心把他们当作弟弟的。   现在他们三人中就只有成征最……五灵根不说还残了腿,她把空间里的灵泉给他喝了却也没有丝毫作用,林木辛只能尽量护着他,不让他受别人欺负,可是成征那好强的性子根本就不愿接受她的帮助。   林木辛想起成征的断腿心中就是一阵愧疚,因为成征的腿是因为救她才会断的……   八年前她还是三灵根的时候,嶓冢山上有未知秘境开启,当晚星象大变,北斗七星摇摇坠坠,左辅右弼忽隐忽现,而东南客星锋芒毕露,明亮盖过北斗,西方突闪一异星,闪烁血色红光。这事几乎惊动了整个大陆,各大修仙门派或蠢蠢欲动或封门锁派或犹豫未决。   秘境的开启非比寻常,一些已知的可开启的秘境大多都是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才开启一次,其中危险与机遇并存,死亡与秘宝伴生。   此次秘境开启又显然不同以往,那是完全未知的……   当时她与成征同为外门弟子,为了抓一只朱厌猴在嶓冢山上候守多时,却没想到竟让他们亲眼目睹了秘境的开启……   两人都是敢做的人,又尚且不知秘境的危险,只以为是什么仙家洞府被他们撞见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进入秘境后最先看到的是乌压压满天空的血红色飞鸟,这些鸟体型不大,数量极多,它们的喙尖利而带有弯钩,锋利的爪子也弯曲着,一看就知道不是吃素的……   幸亏林木辛有空间,她带着成征在空间的帮助下拼死逃出生天,躲进了一湖水里,当时这一湖水方圆十丈之内没有任何生灵靠近,且寸草不生,可是那时他们哪想得了这许多诡异,就一个猛地扎进了水里。   水里冰寒地不正常,明明秘境外面是火烧一样的炎热,这水却能生生把人冻碎了。比之林木辛空间里的那潭灵泉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水里没有灵气……   林木辛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她双眼沉重,手脚也失去了力气慢慢地沉向了湖底,在彻底昏迷前林木辛只隐约看见湖底是一片皑皑白骨。   清醒后林木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水晶床上,成征靠坐在水晶床边守着她,他身体上很多地方的伤口都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看起来骇人得紧,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林木辛微微一动,成征就睁开了双眼,眼睛里满是血丝……   两人是在一个山洞里,一个全是紫水晶的山洞,成征说这个山洞就是那湖水通向的地方。林木辛看着满山洞的紫水晶眼都被晃花了,直到她看清紫水晶里自己的影像时,她尖叫一声,那里面是一个脸上皮肤全都腐蚀了的人,露出满脸的红色肌肉来,没有血,可怕极了,林木辛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地贴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块紫水晶,那里面的人也做出了与她相同的动作,那真的是她!林木辛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没有女人会不在意自己的相貌,哪怕是这世上最丑的女人……   她崩溃地捂住脸失声痛哭,随即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也变得跟脸一样了,这时成征一把抱过她,把她搂进怀里,大手轻拍她的背,反复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林木辛这才渐渐安静下来,两人之间一时间出奇地安静,林木辛推开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成征那仿佛造物主精心雕刻过的侧脸,伸出手去掰过他的脸使他正视着自己,两人一错不错地互相对视着,那像是深渊一样的眼睛摄住了她的心脏,林木辛哀哀问他:“你觉得我还漂亮吗?”   成征又重新紧紧抱住她,说:“你还和以前一样。”   林木辛心中忽喜忽悲,仿佛听见了心跳越来越快的声音……   成征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长相如何的表现,安慰了林木辛,林木辛不可否认得心动了。   女人总是容易被一些愚蠢的小把戏欺骗,白琳琅是这样,林木辛也是这样。   成征带着林木辛往紫水晶洞/穴的深处走,走过长而狭窄的紫水晶隧道,另一边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景。不是世外桃源,而是魔煞地狱……   林木辛不知道最后她是怎么出的秘境,只知道一进入那个魔煞地狱,就有一只头上有三个角的怪物向他们冲过来,林木辛躲闪不及,被撞飞在地,又有瘴气侵体,最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她已经在昆仑山中了,她的容貌也恢复了原样,甚至于更加娇嫩了,就如同新生婴儿一般。   却原来是清虚真人王君救了她,清虚真人身为星阵峰峰主,此次嶓冢秘境开启掌门特派他与云篆峰峰主紫阳真人以及万踪峰峰主明生真人一齐前去探明虚实。三位真人都是金丹期后期修为,平时深居简出,如果不是有大事发生他们一般都不会露面。但是他们是在嶓冢秘境入口处救了她,他们到哪里时,秘境就已经关闭了。而成征,不知所踪……   直到一年后成征才狼狈回到昆仑山,那时他浑身是伤,腿已经断了。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当年嶓冢山上神秘开启的秘境现在正掌握在一个练气四层的小修士手里。   当年成征与林木辛一起进入的秘境,在进入秘境之后成征就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这个地方他来过很多次一样,他顺着感觉找到了那湖水并且毫不犹豫地跳进去,跳进那湖水里后他浑身运转不了灵力,并且随着重力不断下沉,在到达水底的时候他是躺在一片硌人的白惨惨的骨头上的,但他还在下沉,有一股更大的吸力在把他往被骨头掩埋的湖底拉,成征看到林木辛也沉了下来,就躺在他旁边,并且她的皮肤在被湖水快速腐蚀着,可是林木辛没有再往下沉,成征很果断地拉住了林木辛,林木辛就这样与他一起沉入了湖底。   在经过一阵明显地挤压过后,他们又回到了水里,只是这回不再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一样了,成征一手横过林木辛的腰,奋力往水面游去……   一出水面,入目即是一片紫色的天地。他们来到了一个满是紫水晶的世界,整个地面就像一块巨大到看不到边际的紫水晶磨平做成的,地面上或有突起的紫水晶山丘,或有散落四处的菱形紫水晶,就连整个天空也全都是倒悬着的紫水晶,除了那湖诡异的水,就只有漫天遍野的紫水晶……   成征搂着林木辛从水里爬出来,终于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这奇幻而又无比瑰丽的景象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怔怔地睁大了眼睛站在原地良久,之后却是被疼痛唤回了神来。只见他全身几乎是遍体鳞伤,还有数处生生不见了一整块肉的地方,更有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却原来是之前与怪鸟搏斗时受的伤,搏斗时并不觉得痛,浸泡在水里时也因为太冷而没有痛觉,上了岸体温开始回升这才疼痛难忍起来。   成征掏出从储物囊中拿出一瓶补气丹来,全部倒入嘴里,忍着伤痛背起林木辛向前走,他不敢施展开身法,因为他感觉不到这地方有丝毫灵气,他体内灵气本就几乎耗尽,补气丹也只有这一瓶,自然再不能浪费了。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的景物却还是一片紫水晶的天地,成征终于筋疲力尽地倒下了,他的脸贴着冰凉的紫水晶地面,头晕目眩之间仿佛看到了一只枯树皮一样的手朝他伸来……之后成征便感到了有一股力量自四肢百骸之中奔涌而来,使成征心神一震,成征从地上坐起身来,目光注视着眼前头发全白胡子也全白了的奇怪老头,警惕地手掌着地小腿绷紧,掌一只野兽一般,随时准备发力。这老头还没有他大腿高,穿着一身皮制衣裙,头发乱蓬蓬地纠结成一团,胡子却精心地编成了许多股辫子,他还长了一对长长尖尖的耳朵,那显然不是人的耳朵。所以这小老头如果不是化形不完全的精怪,那就只能是类人族一员。而这时才十四岁的成征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类人族的存在,他几乎是立刻就肯定了这小老头妖怪的身份。   成征已经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架势,然而那老头却笑眯眯地对他嘘寒问暖,热情地近似谄媚,像是完全没看见成征对他的警惕一样。   他引着成征来到了一个紫水晶洞/穴,还主动帮成征背起了林木辛,把她放到了一张水晶床上。   那老头飞扑上来扯住了成征大腿激动地说:“主上,主上,您总算出现了!我等您等了有几千年了。”   “谁是你主上?”   “还能有谁?当然是您啦!”   “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您的九真秘境,共有九地三十六域,这紫晶幻境就是其中一域啊,您忘啦?”   成征沉默了,他实在听不懂这臭老头在说什么,九真秘境,“他的”?   “主上,您的奎元宫已经被蛊雕霸占了!那不知好歹的畜生趁您不在竟敢觊觎您的位置!实在可恨得很!如今您回来了,一定要把他扔进无极天渊去,扔进无极天渊去!”   “奎元宫?”   那小老头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做出扔的动作,可是在成征问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盯着成征打量了半晌,半晌后又突然跪了下去,他说:“不管主上是不是失忆了,主上确实是主上,还请主上尽快回到奎元宫,启动白刹,只有您能启动白刹!”   “白刹?那是什么?”   “白刹是支撑整个九真秘境运转的九转魔元啊!是您在兽历40027年亲手所创的九转魔元!”   “什么兽历?现在明明就是5091年。”   “……”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气,成征什么也没听明白。最后那老头从一个水晶盒里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来,告诉成征往这洞/穴里面走,可以到达第十域阴星,那是角木蛟的地盘,到了那里,角木蛟会带他去第七域的奎元宫,到时候就可以开启白刹了……   ? ☆、群魔乱舞图天下 ?  此后林木辛醒来,小老头话还没说完就消失不见了,他还没告诉成征到底要怎么开启白刹,又要怎么样他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而林木辛一见着她自己的模样就哭了起来,更是惹得他心烦不已,只是成征不能对她发火,成征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自成征认识林木辛以来,不管林木辛做过什么让他厌烦的事,他都无法对着林木辛这张脸发火,每次一看到她的脸就会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好感,成征心里隐隐对这种像是被人控制住的感觉很不爽。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而贪婪的家伙,与弟弟成律不同,他总是很擅长欺骗和伪装,他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要把心输给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人。可是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喜欢她吗?   成征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他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他对林木辛没有占有欲,这不符合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成征一直是认为自己的东西任何人也不能碰的,女人更不能让别人碰!可是他对林木辛却没有这种据为已有的欲/望。成征喜欢她吗?或许是吧……   林木辛总能轻易让成征对她放松警惕,这让成征产生了一种威胁感……   成征抱住毁了容的林木辛耐下性子安抚她,他也确实不在乎林木辛的容貌如何,之后两人一起顺着紫水晶隧道走,走出隧道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头三只角的怪物向他们冲来……   那角木蛟撞飞了林木辛后,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成征,成征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却见那角木蛟在成征身上闻了闻,然后绕着成征转了几圈,竟忽然变作了一个人,他对成征跪下,单手横胸称呼成征“主上”。   闲话休提,赘言不叙。却说成征到了奎元宫,眼见这宫殿端的是奢华无比,灿烂非凡。   却还不等他进宫殿去看看就有一只飞天大鸟自宫殿顶端飞下,落在他面前,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头发左白右黑的高挑男子。那男子一脸凶相,厉声呵斥道:“天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奎元宫!还不速速离去!”   那名叫天钺的角木蛟答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他是主上!主上回来了!”   “哈哈哈哈,主上早就回来了,现在正在奎元宫内坐着呢!你这又是哪来的主上?”   那角木蛟气得双眼赤红,身上的肌肉纠结暴涨起来,一下又化作了原形,猛的飞身冲向那高挑男子,口吐黑气,尾竖毒刺,那男子也化作原形,迅速飞身后退,两魔兽就此大打出手,成征却没有去看那正在交战的两只魔兽的心情,而是紧紧地盯着奢华堂皇的奎元宫,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精神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钥匙,没有迟疑地迈上了通往奎元宫的阶梯……   奎元宫内,成征站在一张长桌的一端,另一端坐着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男子颇有些威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成征看了许久,成征也毫不示弱地回看过去,那男子突然释放了威压,使得成征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男子如同鬼魅一般一下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抬脚就踏在成征胸脯上,踩得成征又吐出两口血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成征,终于开口道:“你说你是成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成征闻着鼻尖血腥的味道竟也越加兴奋起来,他看着男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是,成,征。”   那男子瞪大了眼,伸出利爪去抓成征,成征顿时更兴奋了,他用手肘一挡,双腿一登就站了起来,两人当即厮杀起来,成征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带着摧毁一整座宫殿的气势向那男子袭来,竟是一时把那男子打得连连躲闪。   若换做平时成征绝对不会跟一名修为已经达到了化神期的妖精对上,更不会像这样不要命地厮杀,可是在这个秘境里,成征就是有一种自己不会死的直觉,并且他跟这妖对上时不由自主使出的一些近身招式,精妙绝伦,却是他从没有学过的!   最后成征被一击打飞出去,撞在一根玄铁柱子上,那柱子硬生生就这样塌了。那妖精走过来抱起成征,先是嗅了嗅,然后又舔了舔成征伤口处的血,最后他竟然俯下/身子一脸尊敬地冲成征跪下了,他说:“欢迎回来,主上。”   蛊雕带着成征去了一间寝宫,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钥匙,把钥匙放进了一盏灯上的一个凹槽里,突然半个寝宫的地面都凹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阴森森的阶梯来,成征走下阶梯,阶梯两边的墙壁上依次亮起绿色的鬼火。阶梯一直向下延伸,走了大约有两刻钟才终于下到地面,一下到地面,成征就被你眼前所看到的震惊了。那是一个庞大的器械,各种精密的齿轮和零件互相契合着,虽然已经停止运转,但仍让人惊叹不已,成征情不自禁地上去抚摸着它,感受着它的每一寸纹理都是那样熟悉而又不可思议。   “主上,这边请。”蛊雕立在他身后说道。   他们走到了一个弯月形平台上,正前方是一个圆形玉盘,成征照着感觉把手放了上去,顿时他的血液顺着手掌流向了玉盘,像人的经脉一样盘踞了整个玉盘,之后再渗到玉盘里面去,顿时把整个玉盘都染成了妖异的血红色。那玉盘像人的心脏一样搏动了两下,接着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魔元瞬间充满了整个地下室并逐渐向外扩散开去,蛊雕眯起眼睛贪婪地嗅着魔元的气息,发出一声喟叹,占地极大的器械也运转起来,发出“咔咔”的响声。   成征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过后,却是一种刺痛袭击了他的大脑,就像当年霖雨珠事件时他的脑袋也这么痛过,可是这回疼痛却迟迟不消,成征痛地用脑袋死命地在地上磕,疼痛就像是尖锐的针刺进他的大脑一样让人恨不得敲开头骨来,之后成征开始出现幻觉,他看见一个长相艳丽的女人站在悬崖边上痛苦地质问自己“成征你好狠的心,为什么骗我!你明明说过的……”   接着他又看到一个长得好像林木辛的女人赤/身/裸/体地躺在他和另一个俊美男子的中间……   他还看到了一个阴郁的小屋子里,有一个胡子长到了地上的老头在疯狂地大笑,嘴里嚷着:“报应!哈哈,这都是报应!”什么的……   纷纷乱乱的记忆一齐涌上来逼得成征的脑袋快要爆炸了一样地疼痛,他涨红了脸,额上青筋鼓动暴露,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最后晕了过去。   再醒来后他正躺在一张精致的紫色床牙浮雕螭龙虎架床上,他上身□□着,背后刺刺地疼,赤脚走下大床,只见玄黑色的地面光滑冰凉,偌大一个寝宫除了门窗,就只有摆在西面的一面屏风,成征觉地这间寝宫熟悉得很,好像自己在这住过很久一样,他顺着感觉绕过屏风找到了一扇门,推开门,那里果然有一面落地铜镜,成征对着镜子翻来覆去地看,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背后,那里竟多出来了一个刺身一样的印记。是一双翅膀的图案,金色的展开的双翅,像是马上就要腾飞一样栩栩如生。   成征一觉醒来这光感觉就变了好多,他能够感受到整个秘境每一个生灵的存在以及每一寸土地的呼吸……   门外游廊有人在靠近,水池里死寂无声只有风吹皱了池面,奎元宫西南方向的温泉里有鱼,东边侧殿里有一头老牛在坐着喝茶,再远一点,奎元宫正殿内来了好多化身成人的妖怪,奎元宫外热火朝天,所有生灵都在为魔元欢呼雀跃……   “奴鹿婴拜见主上。各域主已在正殿等候,主上请更衣。”   这个头上长了两个鹿角的女子感觉也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她……   到了奎元宫正殿又是一番热火朝天的哄闹,那些妖怪各说各话互相争执着,似乎在讨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成征只听着他们吵闹着说要“出秘境去!征服天下”,又有妖怪跑出来说“现在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秘境好不容易得以恢复魔元,出去只能两败俱伤……”等等。   到最后大家都散了的时候,才有个妖怪跑过来告诉他,这九真秘境是他亲手创建的,把他很是夸了一通,又笑眯眯笑得不怀好意地问他“主上能不能让我咬一口?”   成征:……   成征觉得这个秘境真的是很不可思议,但是这秘境是他创建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今年才十四岁,才步入修仙一途两年有余,去哪里有能力创建一个如此这般的秘境出来?创建秘境,那不是只有创世神才做的到的吗?控制时间与空间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是他这样一个小道士能做到的……莫非是他们认错人了?可是为什么他会感觉这里好熟悉呢?   成征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动声色。   几日后这些妖怪终于达成了一致,暂时不出秘境。可是他们也没有把成征送出去……   成征于是就在九真秘境内每日晨起练功,日落就寝,日子也就流水一样地过去了。只是九真秘境内没有灵气,成征无法修炼,那所谓魔元于他却是没有丝毫用处,九真秘境内不但没有灵气,连天灵地宝也没有一丝,放眼望去,不是魔兽就是妖精,要不就是一些成征用不了的法器……   而这些魔兽妖精对他虽尊敬,却也并不管他的食宿,唯一的女奴鹿婴,只在妖怪们召开大会的时候出来露个面。他们毕竟是不用进食的,然而就有时间与精力每日替他谋划如何征服世界了……   反倒是那蛊雕对他比较上心,一面痛心疾首地狠斥他如何成了今日这幅没用的模样,一面每日里陪他练功,俨然成了他半个师傅,只是没有灵气,成征的修为没有丝毫长进,肉体倒是练得强悍无比了。原本修士淬炼肉体也是需要灵气的,蛊雕教给他像妖一样以魔元淬炼肉体,很明显这是会失败的,成征不是妖自然无法像妖一样吸收魔元,此前蛊雕还想教给他吸收魔元来修炼,把成征折磨地半死不活也没能成功,成征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想借口杀了自己,最后蛊雕终于以九真秘境内的各种毒草,毒物熬成了淬体的药汤,这才达到了淬体的目的。整整一年来蛊雕几乎每日都在气急败坏地大骂,类似于“怎么会不行!主上以前明明都是这样的!!!”,“怎么没有用!这明明是主上以前教我的啊!!!”,“主上明明是妖啊!怎么不能以魔元淬体!!!”,“天呐!浪费这么多宝贵的乌衣草,居然就只为了淬体,我会遭天谴的!!!”这种话时常能听见,淬体的过程苦痛不堪,又因是以毒物淬体,稍有不慎便命在旦夕,淬体的那段时间成征几乎每天都在与死神打交道……   九真秘境暂时落下帷幕。   却说成征也曾向角木蛟天钺问起过林木辛,却听那天钺说当初他“早把她扔出去了,那女人身上带了天罚。主上还是离远些好。”   “天罚?那是什么?”   “没什么……呃……就好像……哦!就好像那女人的脸伤了一样,天罚就会帮她掠夺其他人的生气用来修补她的脸。”   “是这样?”   “呃……大概是这样吧……”? ☆、青腰山上显鬼草 ?  却说白琳琅自那日回到藏剑峰后,又重新抄起《精心经》来,反复读了几遍,过后又恢复了她平静无波的生活。转眼间两月时光已过,竟也突破了练气三层的瓶颈,进入了练气四层。白琳琅修为久无进益,一是为心魔所害,二是分心太过。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所有时间精力都用在修炼上,而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她每日清晨卯时起,洗漱用膳,然后入定修炼,午时亦用膳,照料一些野花野草,下午研读古籍,到酉时用晚膳,戌时安寝。她这样竟是过起了凡间的日子,如何能够修为有所长进?其他同为练气期的弟子每日至多只用一膳,且常有昼夜不眠的时候,所余时间尽数都用来打坐修炼了。白琳琅死过一次,对这些反倒看轻了,竟觉得修炼也不过是负累而已,被修炼束缚,何其不快。   这日清晨又是采取水玉的时候,叽咕鸟一大早就等在了她的竹屋外面,白琳琅收拾了一下就背上了背篓骑着叽咕鸟飞往即谷山。   清晨雾气浓重,叽咕鸟腾跃而上,翱翔于云端之间,白琳琅坐在叽咕鸟的背上,风起云涌自她四周而过,只觉天地渺小,宇宙弘大,世有风云难测,倒不如只管这一时的轻松畅快。   忽而远处传来一阵笑骂声,白琳琅极目远眺只见一舟自北面背向而来,舟上所乘之人正是林木辛,她一袭鹅黄色软银轻罗百合裙,却是出奇地清丽可人。林木辛身旁还站了一人,穿的是一身撒花纯面百褶裙,端的也是秀丽非常,那人却正是姜月。舟尾坐着的是成律,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出山门去,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白琳琅驱驶着叽咕鸟飞上云层,白云雾气遮盖了她的身形,那舟行得飞快,不消一会儿就远去了,果是向着山门而去的。白琳琅没理会,到即谷山上去采了水玉,回来时天色尚早,她于是想绕远路从罗屋山过去,路过青腰山以便去看看畛河。   畛河发源于青腰山,流经数十座山脉,最终汇入北代盆地,其形优美如窈窕女子,其色青翠如翡石冷玉,晶石荡漾,波涛滚滚,尤其是到晚间,畛河内有一种生物名叫絮鱼,体形娇小且群居,在繁殖月份里,一到晚上夜幕降临这种鱼便会通体发出金色的絮状碎光,用以吸引配偶,算算时间现在正值絮鱼□□繁殖的季节,到时满河的金色碎光明明暗暗,铺洒开来直亮到天际,实是一大奇异美景。   心动即便行动,白琳琅驱使着叽咕鸟沿着罗屋山向青腰山飞去。自青腰山起就已经算得上是临近俗世间了,灵气稀薄,再过去,便有村民落户,那便是实打实的俗世了,可是白琳琅却不在乎,她一心只想着那畛河的美景。   快要靠近青腰山时,天已经半黑了下来,果然远远就能看见有一条淡淡金色的华带遥遥似从天上滚落而来,叽咕鸟“咕叽咕叽”地鸣叫着显然也很是高兴,不消白琳琅驱使就自行加速而去。就在它快速掠过青腰山的山腰处时,白琳琅忽而听见了一声喊叫“救命!救……”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白琳琅稍稍迟疑了片刻,叽咕鸟已经把她带出去好远了,她把手在叽咕鸟的翅膀上一撑,翻身一跃而下,直接从高空中跳了下去,又稳稳地落在地上,叽咕鸟察觉到她下去了,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就自行离去了。而白琳琅已经运转起身法来快速回到了之前的地方。   在一个黑黝黝的山洞门口,白琳琅敏/感地嗅到了欢/情/欲/爱的味道,像是发情的母/兽身上的味道,白琳琅于是双手掐诀,万象浮罗诀配合息隐珠使白琳琅能够隐于虚空之中,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   万象浮罗诀是昆仑山藏书峰中藏书阁第四层的法诀,这还是白琳琅前世在藏书阁中学到的,这法诀属于圣品法诀,自是非常好用的,只是耗费的灵力较一般的隐匿法诀也是非常巨大的。   缓步走进山洞内,只见里面弯弯绕绕最后竟是下到了一颗大树的底下,那树洞内昏昏地点着一盏琉璃灯,情/欲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只见一美貌女子衣裳半褪,满面潮红地倒在一张兽皮上,她双手双脚都被从后面缚住了,挣扎间还露出了内里穿的绿色粉边绢丝肚兜来,而一男子正衣冠楚楚地坐在她对面,笑得斯文。白琳琅一看他们的衣服就知道了他们都是昆仑山的内门弟子。看到那女子一副情/动的样子,且那男子又没有碰到她,正在尴尬自己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不该撞到的,也许之前的“救命”也不过是他们情人之间的“情/趣”而已……   却见那女子满脸泪水苦苦哀求道:“雨伦,雨伦求你,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娟莲你说什么呢?跟我在一起不好吗?你不要再动了,乖,不然药性会挥发地更快哦。”   “畜生!畜生!我杀了你啊啊啊!”   那女子浑身颤抖着尖叫起来,同时双手竟挣断了那绑缚的丝绸,成爪状扑向那男子,男子顺势接住“投怀送抱”的美人,那女子破口大骂,可很快那叫声又变了意味儿,原本是斥骂的此时听起来却反倒更像是勾引了。   白琳琅的目光微微避闪,扫到了树洞一角的地方,却发现了一些用剩下的绿色草药的根茎,白琳琅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那是鬼草。因为那根茎上面有暗沉的像是九月九纯阴女体的胎记一样的血斑……   鬼草,一种“会让人快乐”的灵植,也就是一种变相的春/药,会损害修士的神识以及精神力,使用者会□□焚身,沉迷于性/欲,而这种灵植之所以被称之为鬼草还因为它那可怕的成瘾性,一旦沾上就很难戒除,且随着使用的次数增多和使用的时间加长使用者需求的剂量也会越来越大。   白琳琅没想到会在昆仑的境内看到这种东西,她对鬼草并不陌生,前世她还特意到迷雾森林里去采集过,那东西只有在迷雾森林里才有。   “啊嗯……雨伦,求你了,别这样,停止吧!别再继续折磨我了!!!没用的!!!我不爱你!快,给我解药,解药!”那女子控制不住地开始在地上扭动,磨蹭,而那叫做雨伦的男子脸上却逐渐露出一种痴迷的癫狂来。白琳琅看着那个雨伦,心中突然犹豫不决,因为,他像极了前世的自己……   她该不该救那个女子?前世自己采集鬼草是为了陷害林木辛,她把鬼草掺在了琼脂蜜糕里,使计让林木辛吃了,然后再让林木辛与成律“机缘巧合”地独处一室……   事情自然水到渠成,白琳琅只消带着成征去看热闹就够了,她早就知道成律对林木辛暗怀情愫,就不信这回成征不对林木辛死了心转而乖乖从了她……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终究是输了一筹,谁能想到这两个男人竟然能够为了“爱”共享呢?白琳琅无法理解这种思想,在她看来,她喜欢的人就绝对只能属于她一个人!从小到大她都是如此,她的首饰,她的玩具,就算她不要了她也不会给别人……   她向来是信奉着“得不到的就摧毁他”这样的思想的,只是成征却成了个例外,前世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成征,却从来没想过要毁了成征……   等白琳琅回过神来那女子已经整个人都趴伏在了男子身上,她在向他求欢,用那带着迷乱而又耻辱的表情向他求欢。那男子显然兴奋了起来,他捏住女子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白琳琅站在原地许久没动弹,眼见着两人在她面前越脱越少,马上就要提枪上阵了,白琳琅这才一把抽出赤焰金鞭,抽了那男子一鞭子,又洒了一把迷糊粉,屏住呼吸捞起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男子身上的女人就飞速运转起身法离开了。   迷糊粉是白家秘制的迷药,时效不长但逃命足够了,据传是白家第二代旁支的一个庶子研究出来的,在金丹以下几乎无往不利。白琳琅时常想这药也就是那些没用的人才能用得上了,你听过哪个大能遇见敌人是跑路的?现在她也成了这没用的人了……   把女子带回到藏剑峰的竹屋时,白琳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她扒下来一半了,白琳琅把她往竹屋后面的清寒潭里一扔,理理身上仅剩的内衫就走了。翩翩然潇洒似神仙。   第二日卯时白琳琅像往常一样起了,洗漱过后该用膳了,她推开竹门打算去采点青青果充当早膳,不料一开门竟看见昨晚那女子浑身狼狈地蜷在她的门边,那女子一看她出来就赶紧站了起来,“我,我叫于娟莲,昨晚多谢师姐相救。”   白琳琅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答道:“嗯,还有事吗?”   那女子连连挥手:“没,没有。”   白琳琅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没走出几步只听那女子大声说道:“师姐!我是云篆峰峰主座下大弟子于娟莲,师姐的恩惠娟莲定会报答的!”   白琳琅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做事情大多随着自己心意,她从来不管值与不值,也不问恩仇对错,只要是她想的,哪怕要付出性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对于于娟莲的承诺白琳琅实没有放在心上,她放在心上的却是昨晚的那个叫作雨伦的男子所做的事。   少有人去的青腰山,偏僻的树洞,捆缚,鬼草,这一切都让她联想起了“囚禁”这个词。白琳琅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够囚禁住成征……那成征不就成了她的了?   现在成征不过是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还没有登记上昆仑的册簿,就算没了昆仑也不会小题大做……   白琳琅是个想到就要去做的人,尽管她有了三戒镯,可以戒掉她对成征的痴念,可是曾经得不到的如今有机会可以得到了,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 ☆、女子遇情即愚蠢 ?  白琳琅守在玄蕴峰脚下已经多日。   成征跟她同样是每日卯时起,洗漱用膳,然后就开始采黄桑,再运往玄蕴峰各处。   黄桑,一种砂矿,是炼器的基本材料之一,玄蕴峰上每日都要消耗掉大量的黄桑,这也就导致了负责这个任务的外门弟子们每天都要去收集黄桑,然后再按量分配好,记入账册,再分送给每一位需要的炼器弟子。   这也算是全昆仑最无趣最累的工作之一了。   成征送完黄桑后常常已经是下午未时末了,这时他便要开始打坐入定了,一直到晚间子时安寝,三不两日成征还会去元丹峰帮一个名叫陈凝紫的女修采药,这陈凝紫白琳琅却是从不认识的,也不知道又没有什么报酬成征为什么帮她采药,修炼的时间都不够了居然还有闲情采药……   白琳琅这段时间起得早睡得晚,还常有整夜不睡就在成征的住处守着的时候,如今终于到了要收获成果的时候了……   这天白琳琅寅时就摸到了玄蕴峰,她先是潜进了玄蕴峰一个做膳食的厨娘的住处,给她施了晦眠诀,这厨娘是人间凡人,专供外门弟子们的膳食,在每座峰的峰脚下都有这么几个厨娘。   白琳琅施过诀后就运用八宝如意镜幻作了她的模样去了峰脚下的食膳堂内,也装着样子同其他几个厨女一起忙活起膳食来,眼见着到了卯时,白琳琅顶着众多厨女的不满眼神根本不管其他的杂活了,就只守着取膳台等待成征的到来。   果没多时,成征来了,他就像往常一样对取膳台的厨女说:“一份薏米灵粥,多谢。”   白琳琅由衷一笑:“好的,请稍等。”   转身拿过早就准备好了的薏米灵粥双手捧给他。成征接过也没有坐下来就在取膳台旁一口喝尽,然后把碗递给了厨娘白琳琅。白琳琅握着空碗努力地忍住了想要上扬的嘴角对他弓身行礼道:“请慢走。”   成征根本没有看她就转身走了,白琳琅旋即也从食膳堂的后门出来追上了他……   白琳琅跟在成征后面就等着他倒了,可是成征却迟迟没倒,这可把白琳琅给急的,眼见着就要到有人的地方了,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不倒!杨幼安那个废物果然不靠谱,什么狗屁七散心,怎么没用啊摔!   白琳琅跟着成征都走到了玄蕴峰开采黄桑的地方了,也没见他倒下去,白琳琅算是彻底失望透顶了。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白琳琅正想着去找那杨幼安算账,却见那成征采着黄桑突然晃了两下,就往下倒了……   与他一同采矿的外门弟子们见他晕了,赶紧地就要把他送往药庐去,白琳琅一咬牙就幻作了一个男修士的模样,风一样冲出来背起成征就跑,嘴里急吼吼地大叫道:“阿征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药庐!”   众修士们一愣,过后才回过神来,那大概是成征的朋友吧,怎么觉得怪怪的呢?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啊……   白琳琅背着成征一口气冲回了藏剑峰,回到自己的竹屋后这才喘过口气来,直把成征往地上一扔就靠坐在门边大口大口地呼气,白琳琅已经许久不曾感受到这种流汗的感觉了,累死,话说他是有多重……   她喘着气又把成征拖到了竹屋里的床上,然后一按机关,整张床就倾斜了,成征也就顺势滑了下去。   白琳琅双眼发亮地想着:哈哈哈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成征会在我这小小竹屋里……   竹屋下面是一个密室,玄铁打造,非常力可破。白琳琅满心算计着这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不然依着林木辛的本事肯定会很快暴露的……白琳琅心里想着只希望林木辛不要再“死缠烂打”地“纠缠”她的成征了,她现在可实在不太想跟她对上,毕竟实力悬殊了挺多的……   这边厢白琳琅在暗中窃喜计划进行的顺利,那边厢杨幼安却有点状态不好,自那日他给了白琳琅七心散他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以他对白琳琅的了解白琳琅是绝对不可能用七心散去做什么好事的……   七心散由七种蛊虫制成,效力极强,可以轻易放倒一位金丹修士,服用后最迟在一个时辰内会阻人经脉,封人神识,使人浑身软绵无力,无法动弹,更无法使用灵力,只能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为人刀俎。这还是次要的,这七心散尤其厉害的还是它的蛊毒,蛊毒识人,只要用自己的血将七心散喂上三个时辰,到时候一旦施药者受伤,这被施药者将会承受双倍的痛苦……   这边厢杨幼安在为自己的糊涂而懊恼不已的时候,再说那林木辛与姜月成律两人为着这山下咸城内有魔魅作乱,杀伤人命上千条,引起一阵血雨腥风,而被派下山去平乱。   这三人一到那咸城内只见宽街阔巷人烟寥寥,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挂上了辟邪的红布巾,又有火烧烟尘中一座祭台正摆在咸城中央……   话说白琳琅绑架了成征过后先是晾了他两天,这两天白琳琅自己却也没闲着,她也是忙得团团转,要说她忙什么,这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竟光是围着胭脂水粉转了。   你看她还时常手里捧着本灰不溜秋的破书嘴里念念有词,要说这书叫什么名字?那可有名了,封皮上实实在在地烫着四个大字————《玉\女心\经》。   却说这《玉\女心\经》也不知是何方大能所著,只知那上面记载了十句箴言,箴言下面还有注解,说的倒也是头头是道。你道那上面头头是道到底它“道”的是什么?却见那明白写着“教你如何俘获男人的心。”   原来是这等下九流的御\夫之术。   白琳琅何等聪明人物,这回却叫人不知该说她是“猪油蒙蔽了玲珑心”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亦或是这世上女子俱都逃不过这遇情即愚蠢的诅咒?   这日清晨微风正好,白琳琅终于怀着激动的心情决定去看一看她的囚犯了。   她先是去了元丹峰的弟子那求了百冬青制的水胭脂和酸云草制的琼脂膏子,又去了虹彩仙子那拿了数日前就定做了的万茜丝织就的山苏月牙凤尾烟罗裙,原本她还准备下山去置办一套头饰,听说锦州有位散修仙子云娘制作的头饰最为精巧雅致……   只是这一通折腾下来转眼间就已经阳光烈烈了,哪里还来得及去找那什么劳什子云娘?于是也就只得将就着翻出了以前的一些头饰来,心中暗恨自己怎么之前没想到……   白琳琅坐在梳妆菱镜前,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挽成美人髻,淡上铅华。鬓侧珍珠流苏摇曳作响,绿鬓淳浓染春烟,自来那么一股子巫山云雾般的灵气。你看这镜内人儿头挽乌鬓,斜飞凤钗,面若银盘,目若秋水,檀口点丹砂,眼角画菱花,肌骨莹润,容貌丰美……端的是貌美无双。   白琳琅在镜前反复端看了数遍之后,确定处处都完美了,终于深吸口气,提起裙摆,按动机关,下到密室内去了……   密室内昏暗无光,白琳琅提着一盏琉璃灯心情忐忑地向前走,绕过一个弯后就见着那犹如天神一般的人正端坐在密室内的石台上打坐,白琳琅轻手轻脚地上前去,双膝轻轻跪坐在成征的身侧,又伸出琉璃灯去细细地照他的脸,探着头仔细地打量他,带着炽/热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这真的是成征,这是真的成征……   白琳琅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然后轻伸出手来想要去触碰……   几乎是立刻白琳琅就被成征给摔了出去,成征冷冷地俯视着她说道:“你是谁?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的语气冷地像寒冰荒漠里的风一样直掉冰渣子。   白琳琅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自认妖娆地妩媚一笑,“好无情的哥哥,这么快就忘了我吗?”殊不知自己的发髻都已经被摔乱了,那支赤金缀玉的同心凤钗也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成征一听她的称呼就是狠狠地皱眉,惹得他根本就不想去看那女子了。哪里来的疯女人,嘴里不干不净的……   白琳琅见他没理会,又学着那等欢情宗的风流女子款摆丰臀,手扶纤腰,轻移莲步向他走去,还没等走近成征白琳琅就一个“跌倒”,却不料她这一跤着实摔得有点远了,且又没看准角度,成征一个侧身就闪了过去,结果白琳琅就这么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白琳琅暗咬银牙,素手攥紧了烟罗裙摆,一狠心又娇娇柔柔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扶额,一手虚空摆着,唤道:“哎呦,我怎么觉得头晕……”   还未等说完就顺势往成征的方向一歪,哪料得到成征又是一侧身闪躲了过去,这回白琳琅可学乖了,踉跄了几步就站稳了。却听那成征说道:“姑娘,成某奉劝姑娘一句‘自重!’不管你想做什么,现在放了成某,成某既往不咎。”   白琳琅挑了挑眉,心里想着“放了你?怎么可能?我疯了吗?”面上却是满脸的期期艾艾,哀哀戚戚:“哥哥你说什么呢?同妹妹一起待在这里不好吗?妹妹保证哥哥待在这里什么天灵地宝应有尽有,不是比在昆仑山上做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要好多了?哥哥……”   “闭嘴!谁是你哥哥?满嘴胡言乱语!”   白琳琅被他这一斥也吓得收敛了几分哀楚的表情,她向来怕惹成征不高兴,前世如此,今生竟也还是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的原因……只是心内暗恨这成征水火不侵,油盐不进。她自是知道成征不喜欢她前世气焰嚣张的样子,又想起那《玉\女心\经》上面的第七条:“不能在面上逆了男人的意,男人都不喜欢不给自己面子的女子……”   白琳琅于是又放软了语气说道:“哥哥说的是,哥哥不是我哥哥,哥哥是奴家心上人。”   成征一听这话,气急败坏了,这哪里来的不知羞/耻的女人!这种话也是能挂在嘴边说的?想辩她几句,又觉得与一个不知/臊的女子争论这事实在有失礼度,而且他认定这女子是在戏耍他,要是与她争论起来岂不平白被她耻笑了去?于是又转过头去不看她。   白琳琅见他说什么都不理会自己,心里也泄了气,想着这可真是男人心,海底针!送上门的美人他都不要……   见成征死活不理自己,白琳琅无法只得离开。   离开前她又从储物囊中拿出了数十盏琉璃灯,一一在密室内摆放好了,又拿出一盒她早前亲手做好的莲蓉栗心酥摆在石台上,又从储物囊里掏出十数个中品灵石也同样放在那石台上,这才转身出密室。只是还未等她走到密室门前,就感受到了身后一阵疾风带着锋锐的杀气而来,白琳琅口中喃喃默念着什么,双手迅速掐诀,同时施展开身法向前猛冲,感觉到一阵剧痛袭上肩头,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一声闷哼。   白琳琅身子一歪倒在密室的玄铁大门上,她的整个右肩迅速洇透了血迹,污了那件绝代风华的山苏月牙凤尾烟罗裙不说,也污了白琳琅颈上的一个素银项圈,白琳琅缓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嘴角噙笑地走回去搀起倒在地上强忍着疼痛的成征,把他扶到石台上,又拍拍他的脸笑道:“看啊哥哥,都说让你乖乖待着了,你偏不听,这回吃亏了吧?妹妹我啊可都是为你好呢。”   出来时太阳烈烈,刺痛了白琳琅的眼,她抹了一把脸血糊糊的一片,也分不清是血是泪……   ? ☆、绡纱绕手血性刚 ?  却说林木辛一行来到咸城,见咸城内家家门户紧闭,城中央还设了一个祭坛,成律心猜这应该是咸城城主为除妖辟邪所做,只是大概没什么作用。   黄昏寂寂,街道萧索,林木辛一行正愁着没处落脚的时候却见那头来了个老婆婆,那老婆婆穿着一身粗麻衣裳,佝偻着背,还拄着一根拐杖,手里牵着个小女娃。   姜月首先上前道:“婆婆,您从哪儿来?”   “什嘛?你说大~声~点,听~不~见~”   姜月瞧了瞧站在不远处的林木辛和成律,又大声说道:“婆婆!您是哪儿来的?”   “什嘛?我脑子有病?姑娘,你长得挺好的怎么骂人啊!”   姜月的脸色顿时黑了,只得又贴着那老婆婆的耳朵大声叫道:“我问你是哪儿来的!”   那老婆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抓着姜月的一只手拍拍,说道:“我不要,姑娘,你自个留着吧,你是个好人啊姑娘!”   姜月:……   林木辛和成律在一旁看得直笑,把姜月气地甩了那老婆婆的手,转身就要走,倒是那老婆婆旁边的小女娃开口了,“姐姐我婆婆耳朵不好,还请姐姐不要见怪。”小女娃的声音稚嫩清脆,如空谷击磬又如雨后萧声,林木辛走上来在那小女娃的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和你婆婆是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我和婆婆是住在村里的。”   “什么村?”   “不知道,我和婆婆走了好久才来这里的。”   “那为什么要来这里?”   “找爹爹。”   “你爹爹是谁?”   “不知道。”那女娃说完就扯了扯那老婆婆的袖子向她指了指路,意思是叫那老婆婆走,那老婆婆果然牵起女娃的手要走,林木辛赶紧拦住了,对那小女娃说道:“你们不能就这样走,呃……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这里闹鬼啊,会吃人的!你们如果就这样走了那鬼一定会把你抓去吃掉的!”   那女娃挨着老婆婆,瑟缩了一下,可旋即又说道:“可是我要找我爹爹。”然后又扯着那老婆婆的袖子示意她走。林木辛于是站起身来轻飘飘地说了句“我帮你找你爹爹。”   那女娃果真停了脚步,回转身来认真地看着林木辛道:“真的吗?你要帮我找爹爹?”   林木辛笑着答道:“当然了,所以和我们一起吧。”   那女娃像是不确定一样又再三问道:“你真的会帮我找爹爹?真的没骗我?”林木辛自然好言答应,不管她是不是有心要帮她找那劳什子爹爹,但她让这一老一小跟着自己总是没错的,毕竟妖魔当道,一个不小心这两人就没了。   于是这一行五人又来到了城边的一个小屋子里落草,据那小女娃说这一小屋子是咸城内城主大人当年出生的地方,所以一直被很好地保留着,现在倒是便宜了他们。   只是奇怪这小女娃连自己的村子叫什么名都不知道,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夜幕降临,几人或躺或站,倒也议论了开来。   林木辛与姜月两人人坐在那雕花桌子上,成律像尊神一样立在一旁,三人讨论着这咸城作乱的妖魔到底该从何入手。那一老一小倒是倒床就睡,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林木辛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余两人,这三人就前前后后一齐出了屋子。他们这一出屋子屋里面躺着的可爱小女娃就坐了起来,伸手摇了摇身旁睡死的老婆婆,见她还打着呼噜呢,于是又自己翻身下了炕,踮脚弓腰地走到墙边贴着墙角偷听呢……   话说林木辛这三人在屋外议定了由林木辛与成律就夜间先探查一番咸城,姜月留下照看那一老一小后,林木辛与成律就施展开身法飞速远去了,姜月则又满心不舒服地回到了屋里。   姜月与白琳琅一样是世家小姐,水木二灵根的天资,又背靠着家族这颗大树,生活不可谓不顺心如意。只是她偏偏就看上了成律这个人。前世姜月起初与林木辛很是交好,可最后竟为成律翻了脸,成律喜欢林木辛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姜月自然是百般不快,偏偏这林木辛还就是个啥子中的傻子了,居然一直把成律当弟弟,还以为成律对自己百般照顾也是因为什么狗屁不通的“姐弟情”,一心想要撮合姜月和成律,结果还失败了,惹得成律急了眼直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告了白,姜月当时就在他俩旁边自是觉得受尽了侮辱,于是跟林木辛决裂转而投向了白琳琅,白琳琅来者不拒……   却说这时昆仑山内百年一度的竞技赛揭开了序幕,各峰都在火热筹备当中。   这竞技赛是当年昆仑的师祖爷创办的,为的是让门派中的修士们不要安享于昆仑山中平稳的生活状态而忘记远古大能们的斗争意识,更不要忘了北粲大陆上不止有人类占据的中陆,更有妖兽和类人族占据的东部迷雾森林,魔兽占据的西部魔渊,西南部鬼域,还有禽类妖兽占据的东北部寒冰荒漠,正南面还有未知的死亡之海……人类占据的中陆处于敏/感地带,且灵脉最多,尤其是昆仑占据的玉碎山脉更是集天地灵气于一处的好地方。各大部族无不虎视眈眈,数万年来硝烟不息,战争不断,千年前的一场屠弥大战使各部族俱都元气大伤,这才安稳了这么些年……   所以竞技赛的存在不仅仅是给各位勤修苦练的修士们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更是使修士们燃烧斗志,沸腾热血的有力锻炼,只有修士们不忘记战斗的勇气,不迷失身为战士的血性,才能随时对抗起其他各部族的野蛮侵略。   白琳琅对于这种竞技赛最是热爱,她热爱并热衷于这种鲜血与汗水挥洒的疼痛感,那能够让她真实感受到自己活着。活在这五彩缤纷的世上,活得痛快。   但是这回白琳琅却又犹豫了,她犹豫自是有原因的,却原来是因为那《□□》,根据《□□》第三条“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男人永远是视觉动物,而女人的身体和容貌永远是最有力的武器。”,《□□》第四条:“千万不要表现地像男人一样暴力,粗鲁。远离各种会弄脏自己的东西。”   这日深夜白琳琅悄无声息地潜进密室来探看她的囚犯。成征背对着她躺在石台上睡着了,并且看样子睡得很熟,白琳琅熄灭了手里的琉璃灯,稍稍地合衣在他身旁躺下,黑暗中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白琳琅还是转过头对着成征的方向看得认真,在一片黑暗中描摹着他的轮廓这让白琳琅异常满足。看了许久,白琳琅又轻轻地从背后伸手搂住成征,贴紧成征的背部悄悄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这样一直挨到天明,有微光从通风处照进密室,白琳琅这才又悄悄起身,在石台旁放上一块上品灵石,提起琉璃灯走了。   而成征睁着一双幽暗的眼睛还仍旧躺在石台上没有动弹,背部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清晰存在,有轻轻浅浅的呼吸扫到他的脖颈处……像一种无奈的叹息。   成征实在是看不透这女人抓他来这儿的目的,已经五天了,把他关在这里,如果是抓他当炉鼎为什么迟迟不动手,还给他如此珍贵的上品灵石?成征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女人之前说过的“我喜欢你啊,你就乖乖地在这陪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荒唐!简直荒唐!莫名其妙的女人!疯子!   成征隐约觉得这女人眼熟得很,像是哪里见过,可又实在想不起来……   白琳琅这日在心中暗忖:成征被自己关在密室里,他怎么能看到自己有没有去参赛?他不知道的话,那自己在他面前也就还是小意温柔的美人儿一个,那对于让他爱上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影响了不是?所以只要再解了七心散的毒,任他成征怎么聪明也不会知道自己去参与了竞技赛,自己在竞技赛中受没受伤成征也不会知道,更不会趁着自己受伤就想着逃跑……   于是白琳琅高兴了。开开心心地去找了杨幼安要解药去了……   藏剑峰万戟堂侧殿,杨幼安冷着一张脸,“你以为七心散是那么好解的?告诉你七心散根本就没有解药。”   “哥哥,幼安哥哥,求你了~”   “哼,少来这套,你老实交代,到底用七心散去做什么去了?”   白琳琅脸色顿时臭了,“杨幼安,你摆个脸色给谁看啊!我干什么了用你管?”   “心虚,你心虚了!每次你心虚就会这样!好嘛你个白琳琅,你果然没做好事!”   “怎,怎么样!怎么样!我才不是心虚!”   杨幼安满脸的鄙夷,“还说不是,你手抖了!等等,你这镯子上缠的是什么破布?”   “什么什么破布!这是绡纱,绡纱你懂不懂?”   “干嘛绑这破东西?”   白琳琅眼神飘移不定,“那,那当然,当然是为了漂亮喽,绡有白之如霜者,多好看啊。”   杨幼安盯着她的眼睛,平静地叙述道:“撒谎!”   白琳琅急了,直扑到他身上就一把掐住他脖子“七心散的解药快点给我!不然我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咳咳咳咳咳,七心散真的没有解药啊,咳咳咳咳咳,你快放手,不然我死也不说……”   “现在可以说了吧?”   “咳咳咳咳,咳,说是可以,你得先告诉我到底用它做什么了?”   “嘿你,还不说是吧?”白琳琅“噌”的一声就从储物囊中掏出了一把大刀来,架在了杨幼安脖子上……   杨幼安浑身一抖,“我,我说还不行吗?”   “还不快说!”   “七心散,七心散如果没被喂/血的话,那时效过了也就没事了,如果被喂了血,那也就只有喂血人的血才能解了,或者喂血人死了,这蛊毒自然也就解了。”   白琳琅阴沉沉的看着杨幼安,反复确认他的脸色,见他一脸真诚地样子不像是骗人的,这才“哼!”一声收了刀大跨步走了。? ☆、小意温柔葬白眉 ?  从万戟堂出来,白琳琅就回了自己的竹屋,成征仍是不理她,却也没有再兵戈相向了,成征知道这女人肯定是给他下了毒。   白琳琅这回也没有多话,只愣愣地坐在他对面看了他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了一颗姑桑果,一大盒子的糕点,以及一只鱼鹰……说是给他解闷儿的。   这鱼鹰别说是妖兽,它甚至还算不上是只妖,最多也就是只有点子灵气的生物而已。偏偏白琳琅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眉。   这取名意味着什么?那可就意味着白琳琅有责任有义务养它了,一般只有辅修御/兽的修士才会给妖兽取名,而且不是自己的契约妖兽他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取名……   比起这鱼鹰成征自然是对姑桑果更感兴趣了,姑桑果只有寒冰荒漠中才有,而且多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在中陆可谓是有价无市。   而且这姑桑果是进阶的圣品,常有金丹修士在进阶元婴的时候会千方百计地弄了来辅助自己进阶,因为这姑桑果不但可以煅体不说,还具有清净灵台的作用。解百毒,清沉疴,排浊秽。实是难得的宝贝。   至于那一大盒子糕点?成征表示他完全不需要……   练气四层的修士在体内灵气充沛的情况下至多可以一月不进食,而且若是有条件的练气修士在需要进食的时候也会选择服用补气丹,以此尽量避免浊秽入体。补气丹可以快速补充体力以及灵力,是练气修士外出远行的必备丹药。   这样的补气丹白琳琅给了一堆,就放在密室的一角……   白琳琅自那日离开密室后就闭关了。闭关的四个月内白琳琅彻底废了饮食,只每半月服用一次补气丹,前两个月白琳琅每日上午诵读《静心经》,下午及晚上入定修炼,只两月时光便突破了练气四层进入了练气五层的境界。但这还是让白琳琅失望了,她原是计划一举突破练气六层,毕竟这不是她第一次修炼,什么都要靠自己摸索,她前世几百年的修炼心得摆在那,只有这种程度的晋级,失望也在所难免。后两月白琳琅就开始一心祭炼她的法器赤焰金鞭。赤焰金鞭是一件中品法器,攻击力强悍且符合她的属性,是白琳琅现阶段最趁手的攻击法器。现在才只祭炼到第二层,两月的时间足以让白琳琅将赤焰金鞭祭炼到第四层了。   四月后白琳琅赶在竞技赛开场时出了关,出关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看她的囚犯……   这边四月前成征还在心底疑惑这女人到底是想干什么,莫名其妙把他抓了来,又给了他数十块中品灵石,更别说那块上品灵石和姑桑果了。白琳琅的一切诡异举动都由不得成征不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比如九真秘境或者《混沌诀》……除了九真秘境和《混沌决》成征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可让人觊觎的了,只是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该是这幅表现啊,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又或者想让自己帮她干什么?   《混沌决》成征自十年前得到它开始一直到现在,每日勤修不辍,现在也仅修到第一层而已。至于九真秘境,成征自八年前离开后就再没回去过,虽然还是能感受到秘境里的一举一动,可也只是能感受到而已。   但是送上门来的物资成征是不会也不想拒绝的,现在就等着看那女人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了…   成征把关着鱼鹰的笼子随手往角落里一扔,吃了姑桑果就开始闭关修炼起来。也不清楚过了多少时日,成征从入定中醒来。先是惊喜自己突破了练气六层,再就是被一阵恶臭熏到了,那竟是他自己身上发出的恶臭,成征浑身都沾满了污秽,黏腻腻地很不舒服……他连施了数十个净尘诀这才好过一点。   而再看角落里的鱼鹰,已经饿死了……   又不知过了几多天数,竟一直没再见到过白琳琅,成征每日修炼,睡觉,修炼,睡觉,倒也浑不在意,真不知该说他是“逆来顺受真男儿”还是该说他“身在虎窝不自知”……   直到这日白琳琅终于露面了。她这回又换了个装束,竟是一身锁子乌铁甲,足下蹬一双犀皮战靴,紫色缚带从小腿一直缠到大/腿,头发也只简单地盘了起来,没有太多的花哨,俨然是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倒也颇有些巾帼女英雄的气势。   这回这白琳琅没有像前几次来的时候一样自说自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拿了一个白银镶玉的小碗,里面盛了一碗血叫他喝,成征哪里肯喝,白琳琅说:“是解药。”   成征哪里肯信?只把碗拢在袖子里做了个假动作,白琳琅急着走也没细看,眼见着碗空了也就拂身走了,只是临走前又突然顿住了脚步,走到那角落里提起那关着鱼鹰的笼子,笼子里的鱼鹰尸体都已经腐烂了,白琳琅一声不吭地提了笼子出了密室,也没有看成征一眼。   白琳琅根本就不敢细想,为什么她要把血给他?真的是为了不让成征趁机逃跑吗?真的是为了更好地让成征爱上她吗?可是……可是……没有了压制他的东西,成征岂不是更容易逃跑?   白琳琅使劲地甩了甩头,晃掉脑中的想法,然后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上竞技场难免会磕磕碰碰的,有时候掉条胳膊都不算事儿,如果自己痛了成征就会感受到双倍的疼痛,那他就一定知道自己受伤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他一定会趁机逃跑,所以毒一定要解了!至于那小意温柔的美人儿形象……哼,自己永远是最漂亮的,不管身上是不是少了条胳膊……   白琳琅嘴里念念有词地将白眉葬在了竹屋的一颗刚长起来的笋下,念着念着又念起《静心经》来……蓦然又落下泪来。   她不敢细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把血给成征,同样也不敢质问成征白眉为何会死。收敛起心性,又笑开了颜来……   这边竞技赛的开场首赛近在眼前,天玑峰上难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白琳琅领到一张唱牌,上面显示着她的竞技号码,以及各赛场正进行的比赛修士号码。领到唱牌后的白琳琅也没有闲着,立刻就挤到了练气期赛场的七号赛场下激动地给上面的人呐喊助威起来。   台上的一对都是重量级人物,两个炼体的修士,又都是练气七层的修为,这使得气氛一下就火热起来。两人都穿着重铠甲,以白琳琅的眼力估计这处于震位的修士身上穿的大叶鱼鳞甲是用紫金铸就的,而这位的锦子连环甲却实在看不出是什么铸就的。这位的修士手里还拎了个流星锤,处于震位的修士倒是赤手空拳的。   两位修士变换阵位没一会功夫就厮打在了一起。   “好!扁他,快扁他………呜!!!!!快用流星锤攻他下摆!!!!”   台下多是男修士在呐喊助威,这时候白琳琅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是盖不过一群男人的喊声的,白琳琅索性也就放开了性子,激动地给台上的修士鼓着劲儿,兴起处还高举起双臂大力地击掌或是挥舞着……   这种热闹的气氛最难使人感到孤独,也只有这种尽情地投入才能够让人忘掉心底的哀伤。   却说林木辛顶着一个练气六层修为的皮子,自然也就只能在练气期六号竞赛场中参加比赛。好在她也不想太过惹人注目,是以也没有过于失望。且她向来喜静,不爱这种活动也是天性自然。   却说这时自林木辛从咸城回来也已经有近四月的时光了,咸城之行林木辛带回的消息可谓是震惊了整个昆仑上层人士。   四月前那日夜间林木辛与成律一齐夜探咸城时,却发现夜间的咸城没有一丝人气,林木辛与成征觉出了诡异,潜进了一户人家,却发现里面是人去楼空,此后又探了数家,俱是如此。他们用神识将整个咸城扫了一遍,原来这咸城俨然成了一座空城!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白天用神识探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家家户户虽然门户禁闭,可确确实实有人气存在啊……   两人又走过城北面的一片住宅区的时候,奇怪这一处的住宅分布地很不合理,已经是靠近城外的荒郊野地了却还有鳞次栉比的房屋以及弯弯绕绕的街道……林木辛走着走着突然被一户府苑大门上挂着的一盏废弃油灯晃了眼,可是那灯明明是熄着的……   林木辛看着那灯,心中突然一凌,她看出了那宅院竟然被布了禁制。林木辛研读过霖雨珠内关于阵法的宗卷,对这禁制自然也是熟悉的,她飞身上前去探看那油灯,几番查看确认,终于肯定了这禁制竟是早已渡劫成仙的清灵仙人裴真所创的七灯落魂禁制,林木辛停在那宅院门前心中惊疑不定,不仅是因为这七灯落魂禁制早已失传多年,更是因为这七灯落魂禁制只有用魔渊里的魔元石才能布成……   林木辛当即从储物囊中拿出一块环形玉佩来,令成律掩护她施法,这环形玉佩正是无量圣宝破碎绮玉,破碎绮玉是可以窥破天机的逆天宝器,现在林木辛还只祭炼到第三层,窥破天机是远远不够,不过窥破一个禁制却还是可以的,只是使用着可逆天而行,窥破天机的宝器必然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林木辛运转起全身的灵力,使神识透过这一个小小的环形去窥视那禁制。原来的宅院消失不见,现出一片荒地来,荒地上人类的头骨堆成了好几座山丘一样的高度,土地呈现一种暗红色,有些沙土还粘连着内脏的碎末……   林木辛没等再查看这一片城北地区其他的宅院就支持不住了,她浑身的灵气几乎耗尽,与成律互相对视了一眼就默契地一齐隐匿了气息。成律半扶着她飞速远离了此地。   回到之前落脚的小屋子后,林木辛心中惴惴不安,姜月询问他们可有查探到什么?成律只是摇摇头。他自然不知道林木辛到底看到了什么,也只能看木辛的脸色不好,以此猜测这事情大概没那么简单。成律是知道那玉佩的,林木辛与他说过,那是能窥破禁制的法器。   而林木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使了个禁制把事情与姜月和成征细细说了,三人当即就决定立刻返回昆仑。当时天色已经蒙蒙微亮,三人带上了那小女娃和老婆婆就趁着黎明上路,在中午前赶回了昆仑。本以为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妖作乱人间,却不料这回来了个大boss,居然还跟魔渊扯上了关系……   林木辛一行回到昆仑,向昆仑掌门报告了这件事,昆仑掌门听说发现了七灯落魂禁制,心中也是一跳,当即就命星阵峰的清虚真人前去打探虚实。不日清虚真人回来,只说道:“那禁制却是像失传多年的七灯落魂禁制,连我也无法破除,不过还有待确认,只是……魔元石是千真万确的了……”   那清虚真人目光复杂地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林木辛,最后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错,以你的阅历能知道七灯落魂禁制,还能认出它,可见天资聪颖。继续努力,万不可生出骄矜之气。”   再说这林木辛回到昆仑一月后,终于发现成征不见了。于是林木辛与成律两人可谓是把个玄蕴峰都翻过来找了。还是没找着,只打听到那日成征做活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成征的一个朋友把他送去了医庐,可这之后就“没见着了,也没回来过住处,我与他是住一处的,也奇怪了从来没见过那道友……”   林木辛心知成征不知所踪肯定跟那个“道友”有关,可却也无从下手……这事儿只得暂且搁置了,只每日总担心着,三不两日地一定要去成征的住处看看他是否回来了。竞技赛又迫在眉睫,她身为掌门弟子是不可以不参赛的……   ? ☆、千回百转难回头 ?  竞技赛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白琳琅的唱牌也亮了起来,练气五号赛场第七十九场竞技赛——三百五十六号对战九十七号。   白琳琅就是第九十七号。   白琳琅匆匆赶到五号赛场台后,此时台上对战的是两位女修,使用的也都是远程攻击武器,因而并不像之前七号赛场上的两位体修一样近身搏斗。台上时而有灵火燃起,刀剑往来之间,灼灼似夜空流星赶月。   这一斗很快落下帷幕,白琳琅几个腾跃之间就到了台上,一台足有一整个山谷那么大,只见得另有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修也上了台来,两人互相做了个规矩就摆开了架势来。   白琳琅一把甩出腰间的赤焰金鞭,顿时浑身都燃起了赤红色的灵火来,那男修也不含糊,双手合十祭出一把碧血鸳鸯剑,只一抖剑身,就立刻有数道剑气向白琳琅袭来。白琳琅几个躲闪之间也祭出了八宝如意镜,挡下剩余的剑气,赤焰金鞭腾翻飞舞之间已经在那男修身上划下了数道伤痕。那男修俯身直冲过来,剑身顿时燃起金色灵火,白琳琅急急躲过,那修士与白琳琅错身而过,又回转身来斜刺里又是一剑,正正刺中白琳琅腰腹处。   白琳琅金鞭一甩堪堪破开那男修环绕的攻势,又趁势急扑向那男修,赤焰金鞭形随意动,挡住那伺机而发的剑气,只这样白琳琅又生受那男修一剑,直划破了大腿上捆缚的缚带,洇出血来。白琳琅当即抽出藏在大腿金箍里的一把解腕骨刀来,从侧面直逼那男修,一把箍住他脖子横了那把解腕骨刀来,就要划破他脖子,那男修惊得猛一下翻身竟把白琳琅挣脱了。白琳琅又甩出赤焰金鞭来捆缚住他,赤红色的灵火遇血则着,顿时在那修士身上烧出几处窟窿来,赤焰金鞭继而狠狠一摔,把他摔倒在台上,白琳琅走过去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笑得恣意张狂。   她心中因为成征而郁结已久的苦痛也得以借着这鲜血淋漓的畅快而暂时疏解些许,她压抑太久了,内心的饕餮恶兽无时无刻不在张牙舞爪地想要吞了她,也只有置身在这斗争的痛快之中才能让她得以忘记,得以解脱……   周围的呼声越加高涨起来。   而此时不远处,向来喜静的林木辛也同样混在那人群中正看着那台上意气风发的女子。   白琳琅连赢了数场,姿态不可谓不张狂。她头发全部散乱在一边,脸色绯红,她极其兴奋的神经最大化的弱化了她对于疼痛的感知……   而这另一边的成征却不好过了,他正痛苦难忍地跌倒在地上,全身仿佛被刀割一般疼痛,他挣扎着想去拿那碗石台上的鲜血,那鲜血过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是赤红的像火一样的颜色,其中流转着岩浆一般的灵力,却不料成征一失手竟将它打翻在地……那鲜血一沾地就立刻发出呲呲的响声,最后迅速暗沉下来,干涸凝结……   而这边竞技赛已经一连进行了有三天时日,修士们俱都血气上涌,激/情澎湃,这天生死台上白琳琅手持赤焰金鞭,临风而立。与她一同站在这生死台上的是一身白衣飘飘的林木辛。足有一整个山谷那么大的生死台下呼声高涨,却原来这两人的对战不是正式的竞技赛,而是私底下的个人生死战。生死台顾名思义不论生死只论胜负,在这台上进行的决斗是可以将人杀死而不受门派处分的。   最让人料想不到的是这场生死战的发起者居然是林木辛。林木辛,掌门得意弟子,变异冰灵根属性的练气六层修士,居然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练气五层修士发出了生死战帖,而那个练气五层的小修士居然也接受了……   稍不多时台上便是杀气翻飞,赤红色和冰蓝色的灵火交相辉映,只见得一身白衣的林木辛浑身笼罩一层冰蓝色的光芒,那冰蓝如有实质在流转涌动,其后那冰蓝凝结成锥,无数冰锥就这样夹杂着锋锐的杀意直直向白琳琅射/去。白琳琅运转起全身灵力来躲闪那冰锥,同时一步步向林木辛逼近,还是有小部分的冰锥刺进了她的身体,那冰锥一刺进她的身体就立刻消融了,其后白琳琅便惊恐地发现被冰锥刺进的那处经脉也跟着被冰封了!   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令白琳琅动作一滞,可是紧接着便又是第二波的冰锥簌簌而来……   鲜血不停地从被冰锥刺/入的地方涌出,没过多久白琳琅就成了一个血人,白琳琅祭出八宝如意镜挡在自己身前,透过八宝如意镜看到林木辛满身仙人风姿地站在那里,稳稳不动有如山岳,而周身气势却如同山雨倾颓,天地摧崩,她没有使用任何法器而仅仅是利用自身的灵力作武器,实力就已经如此可怕了,白琳琅突然意识到林木辛现在绝不可能只是练气六层的修为,而更让白琳琅感觉屈辱的也正是如此,林木辛没有使用任何法器就足以将她踩在脚下……   白琳琅祭出一柄达摩杖,带着玉石俱焚般的气势施展开身法冲向林木辛,林木辛看见达摩杖心中也是一惊,达摩杖乃阴阳并生之物,非修士之精jing/血不能催动,而修士精/血一旦耗尽便是身消道陨,是以在战斗过程中非生死关头,轻易不出阴阳之物……   林木辛本是性情温和之人,做人做事总也不会逼人太甚,她没想在这里要了白琳琅的命,只想着好好羞辱她一番,可林木辛同样也没想到白琳琅竟是如此血/性之人……   林木辛来不及细想那达摩杖就已经逼进眼前,她急忙祭出二刃青霜剑堪堪抵住,又放出了她的契约妖兽夫诸,夫诸状似白鹿而有四角,是传说中可以役驶水灾的上古妖兽,今次早已绝迹。   却见那夫诸昂首鸣叫,其叫声优美动听,有如仙乐,令众人俱都倾倒,而白琳琅却大脑一阵剧痛,顿时七窍流血,那夫诸浑身有水涛环绕,只见其中一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白琳琅席卷而去,将白琳琅卷在空中甩下台去。   白琳琅浑身是血狼狈地从台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面前便立了一双碧纹百合的鞋,白琳琅抬起头去看她,却看不清来人的脸,那一片阴影笼罩着她,阴影背后是万顷阳光,阳光灿烂着灼伤了白琳琅的眼……   林木辛蹲下/身来,双手扶住白琳琅挣扎着要起来的身体,状似无意间贴在白琳琅的耳边说道:“是你带走了成征吧?”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却一下子激起了白琳琅全身的刺。   白琳琅满目恨意地直视着林木辛的眼睛,那双仿佛万千星光造就的眼睛,此刻正毫不避讳地向白琳琅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白琳琅呲牙咧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城镇?我哪里有本事带走?姑娘认错人了吧?”   说罢便用力挣脱了林木辛双手的钳制,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竞技场。   竞技场谷口叽咕鸟正伏在那里逗/弄一群槐子兔,白琳琅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叽咕鸟便屁颠颠地来了她面前,一人一鸟即刻便腾空而飞回到了藏剑峰上的小竹屋里。   白琳琅倚在竹屋门口满脸震惊地看着正正襟危坐在竹屋正厅的白云睿,再看向他手里拿着的那本《玉/女心/经》,顿时如遭雷劈。她惶惶然伸手向前想要夺回那本书,可是还未等靠近就有一道凌厉的掌风把她掀翻在地,白琳琅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来,左边脸上迅速浮肿起来并且现出了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   只见白云睿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的手心燃起金色的灵火,把《玉/女心/经》烧成了一片灰烬,尽数落在地上。   他看着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白琳琅痛心不已地问道:“这就是你在昆仑学到的?”   而白琳琅久久沉默过后终于答道:“是的,父亲。”白云睿立时便祭出了家法来,以黑色金属缠绕裹镶着的金岩木棒狠命地抽在了白琳琅身上,白琳琅的整个背部几乎是立刻就被血迹洇染了。   整整施够了一百下家法过后白云睿才停了手,白琳琅死咬着牙没有哼出过一声,屋子里顿时死一般寂静。   许久,白云睿冷静了语气问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女儿知道。”白琳琅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她的整个背部血糊糊一片,骨头根根断裂,锁子乌铁甲的碎片嵌进血肉里,让人不忍直视。   “说!!!”白云睿厉声喝道。   “女儿错,错在忘了自己的身份……”   “错!!!你错地离谱!第一你身为修士如何敢沉迷于情爱?第二你身为白家嫡女如何敢去学这等下三滥的手法!第三你身为我白云睿的女儿如何愚蠢至此!!!”   “是……因为是白家……的女儿……所以,要变得更出色……不输给任何人……”白琳琅勉强着却也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是便紧咬了牙,再无言语。   而白云睿看着自己女儿灰暗的眼神却是越加火气上涌,他终也是顾忌着在昆仑山上闹开了不好,于是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正在白琳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白云睿身边的侍童又跑来通话说:“大小姐,老爷让您即日便回一趟白家。”   那侍童走后白琳琅又费了许久的气力才从地上爬起来出了竹屋,却不料正好看到一手扶着成征的林木辛正从竹林里走出来。   林木辛看到她也是脚步一顿,随即就露出了满脸的愤怒来:“白琳琅!你这个卑鄙小人!!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我不知道我跟你到底有什么过节,让你这样费尽心机地整我,可是我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你敢把阿征弄成这样就要做好承担起后果的准备!”   林木辛说完也不看白琳琅就扶着成征走了。白琳琅无力地倚在一颗苍绿的竹子上,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竹林簌簌风响,白琳琅颓然委地,无知觉间泪水流了满面,似乎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而自己却永远是个失败者……   这一段时日以来,无数个夜晚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断崖边上,火光滔天……   白琳琅其实心里明白得很,她错了,并且错的离谱,三戒镯一再频繁地铮动也总在提醒着她————错了!错了!   她不该去抢那霖雨珠,她更不该去绑架成征,她最最最不该的就是重来一回……   可是还要自欺欺人,还要一错再错,因为她早已回不了头啊!她迷失了自我,断送了退路,终于走到了这个埋葬了无数人的悬崖边上,然后,跳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其实早已不再在乎成征是否喜欢她了,因为已经死掉的人不再需要空气了……? ☆、古来痴情佛难说 ?  白琳琅恍然之间已经站在了竹林前面的悬崖边上,她在那涯边立定,看到那飞速远去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两个人,忽而全身失力地跪下身来,双手狠狠地抓进地里,肌肉紧绷到几乎要断掉,白琳琅突然仰头看着耀眼的太阳痛嚎出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回音荡在山谷内,久久不息,远处群山上鸟兽惊飞,那悲鸣不似从人的喉咙里发出的,而像是从腹腔之内发出的声音,震动了山岳。   包裹在绡纱里的三戒镯剧烈铮动起来,最后终于“咔”地一声碎裂了。   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念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海无边,回头……”   白琳琅痛苦地捂住了头抵在崖边的石地上,闭了眼睛沉进自己的识海中,却见有一个慈氏弥勒佛模样的人在那念经打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海无边,回头……”   可是,我早以没了回头路!哪里又有什么岸?   “这世上情之一物俱都苦人害人,施主,随我去吧,随我去吧……”   随你去?你是谁?你是谁?   “随我去吧,随我去吧……”   白琳琅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往前走,崖下是万丈深渊,白琳琅整个人就这样往崖下一歪,径直倒了下去,感受到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她却像是解脱一般地闭上了双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而远处挂在飞剑上昏迷着的成征徒然惊醒,往后望去,心中有一种悲痛的感觉几乎要把他淹没……   成征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他前一秒还在那不见天日的囚室中,后一秒就见到了蓝天白云?成征只记得浑身都痛,到最后更是像抽筋削骨一样地痛,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林木辛叫他的声音,眼前是那碗被打翻在地的血……   再睁眼时白琳琅重重地摔在一条飞舟上,架舟人是幼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一样,十年前也是幼安架着这艘飞舟将她带回白家。这世上的人,这世上的事,是不是都是如此兜兜转转总也绕不过命运的魔咒?   白琳琅用手遮住了直射到她脸上的刺目阳光,内心里浮浮沉沉想着的竟是怎么不死?   怎么不去死呢?   幼安满脸阴沉地走过来,他似乎是气急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就把她拽到了舟边,“白琳琅你想死吗?你以为死是这么容易的?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可以让你死上一百遍!”   明明是他救了她,可现在又说要她死,杨幼安总是口是心非。白琳琅凄惨笑笑,没言语,张开了双臂迎向那虚空,就似要腾空而飞一般,幼安却觉得心惊,那该是怎样一种绝望,像已经燃尽的烟火一样,只剩一点空气中的硝尘味道。   这样的白琳琅飘忽地让人连影子也抓不住,死一般的寂静从四周侵袭而来……   幼安突然用力地搂住她,声音哽咽道:“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那个被你关起来的成征?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杀了他!!!”   白琳琅看着幼安满脸的恨意慢慢把自己蜷缩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替她承担仇恨?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它最会扭曲人的灵魂,蒙蔽人的理智……白琳琅不愿看到幼安满目仇恨的模样,试问她又怎么会忍心看到幼安为了她而满目仇恨的模样?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无声地哭着,像是一种倔强,又像是一种控诉。幼安看到她哭了心中却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捧起白琳琅的脸帮她擦去眼泪,一边安抚她一边试探道:“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别哭了,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吗?会好起来吗?我还能有回头的余地吗?   白琳琅沙哑着嗓音说道:“别看我,我丑……”可是她的声音破碎地让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飞舟正行驶在空中,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剪径的,只见那人站在剑上,也未曾通报姓名,就直接动起手来!长袖只向上一挥,袖中剑就簌簌而来,直接击穿了飞舟的灵石阵,白琳琅随飞舟一起向下摔去,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白琳琅完全睁不开眼睛,也便索性就闭上了眼睛,直朝下跌落而去。   而幼安几个颠簸之间稳稳地立在了云纹剑上与那剪径强人对峙起来,远远从空中望去山川相缪,郁乎苍苍,其间镶着一条细细的银线,只见白琳琅正跌向那银线方向,幼安无心恋战,暴躁地看着面前这剪径的强人,只翻手之间,云纹剑就已经握在掌中,幼安虚空立着,手持云纹剑劈向那剪径强人…   却说白琳琅从天而降掉在一条河里,可谓惊起了一群洗衣村妇。众人急忙忙把这“天人”捞上来,好一番折腾后,惊讶这果然是个天人啊!居然这样子都还没死……   再醒来时,深夜寂寂,白琳琅躺在一张简陋的炕上,身上盖的是大红色绣了龙凤呈祥图案的被子,墙面灰不溜秋脏兮兮的,桌子只有三条腿,墙角还躺了一把断掉的锄头。白琳琅坐起身来打量了一下这破败杂乱的农家屋子,只觉颇有些熟悉样子,正这时,那门口进来一位白发满头的老阿婆,白琳琅顿时惊愣在那,原来这老阿婆就是当年那林家村的村长夫人!阿婆手里还端了碗黑糊糊的药汁,她似乎眼睛不好使了,一手护着那药,一手摸索着墙走进来,走到白琳琅床边坐下,这才看见白琳琅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把药碗往白琳琅面前凑凑,说道:“姑娘你醒了?喝药吧,喝吧。”   “我……”不需要。白琳琅一发声却是一把破锣嗓子,嘶哑难听至极。她于是也就没说话了,端过药一口就灌了下去。黑黝黝的药汁从嘴角留下些许,越发衬得她脸色苍白,甚至是死气沉沉。   那村长奶奶看她喝完了,把药碗放在桌上,又回过头来照旧坐在那床边,扶她躺下帮她掖好被角,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哄她睡觉。白琳琅忽而眼角一酸,十年前她也是如此对待那时还只是一个孩子的她,十年后她仍是如此对待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的她,白琳琅哽咽着突然说道:“您不记得我了吗?阿婆,我是琳琅啊。”   “琳琅?你是琳琅?”那村长奶奶迟钝了片刻突然激动起来,她抱住了白琳琅的脸细细去看,“琳琅?我的琳琅!天呐!阿婆还以为你早死了!是我的琳琅吗?是吗?怎么会这样?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的琳琅受苦了……”   阿婆浑浊的眼里蓦然流下泪来,落在白琳琅的脸上,只觉烫得惊心。   白琳琅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满带着不知所措的惶然与不堪一击的脆弱。   可是白琳琅从来不是个示弱的人,她被时光的洪流裹挟其中,早已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她还是白琳琅吗?她还是吗?   当初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女子,那个无比光鲜耀眼的女子,早已满身鲜血淋漓,早已变得千疮百孔。早已面目全非……   她不敢往后看,因为怕被仇恨的深渊吞噬,她也不敢停下来,因为怕被全世界的遗弃……   可是还会有这样一个老人惦念着她,还会有这样一个老人为她落泪。   老阿婆抱住了白琳琅,“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保佑你还活着,保佑你能够长这么大啊!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看阿婆啊!你这个坏丫头!”   “阿婆,阿婆,我……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白琳琅哭得涕泗横流,她就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哭诉着“回不去了!”   “傻瓜蛋,阿婆就在这里怎么回不去了?你随时都能回来!”   “可是……可是我做错了事,没有人会原谅我的……我回去有什么用?没人会原谅我的,也没有人会喜欢我……”   “阿婆喜欢你,阿婆最喜欢琳琅了……小时候琳琅在阿婆这儿最乖了,总是帮阿婆做事不说,还知道给阿婆糖吃,琳琅是阿婆最喜欢的孩子……所以不要怕,谁不会做错事呢?就是圣人也会犯错啊……”   “阿婆……阿婆,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不喜欢我……我,我就害了他……他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   “既然得不到,那就放手吧,天下好人多得是,琳琅这么讨喜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夜雨潇潇,白琳琅扑在老阿婆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   她没想到自己从不放在心上的人却是真正关心着自己的人,单纯地不带有任何杂质地关心着自己,惦念着自己。   如果没有人来像这样搂着白琳琅落泪,那么白琳琅也就不会脆弱到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没有人关心的时候她可以一直坚强着,可一旦有了一个人来告诉她“我真心疼你”,那她就会开始崩溃,就会泣不成声……   身体上的疼痛抵不过内心的煎熬。   到底是怎样她走到了如今这样寸步难行的地步,全是她自作自受?还是谁在背后推动?又或是一切都不过是因缘际会?放手吗?原来除了放手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也对,她其实早已精疲力尽。   成征立在雨中,强忍着身体上刀刺的疼痛,站在小屋的窗外听着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声,听那人哽咽着说“我好喜欢他,可是他不是我的……”   ? ☆、三人成行走迷雾 ?  成征靠在颜色斑驳的墙上,任凭冰凉的雨点打在他脸上,在雨中他的表情明明暗暗地看不分明。   这连续几天里身体上的疼痛就几乎没有停止过,甚至一阵强过一阵,虽然在他身上并没有出现过什么伤口,可是那痛却是货真价实……   本是来要解药的,却没有想到过会在这样一个地方看到那人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   成征意外地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站在那里,直到雨停,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白琳琅就打算动身走了,林家村不是可以久待的地方。临走前她在床头留下了一瓶养气丹,修士食用的丹药大多凡人都食用不得,因为身体会承受不住最终七窍流血而死,也就是说虚不受补。   养气丹本是白琳琅为白眉准备的,可是白眉死了,这养气丹也就荒置在那。   白琳琅一早撑着伤重的身子离开了林家村,来到了鹭镇。鹭镇离林家村不远,却是个有名的地方,只因这地方出了个有名的人物————扶桑碧海旸谷神王景林真人。   要说这景林真人那可真是个有些故事的人物,他七岁入道,二十六岁筑基,一百八十八岁成就金丹,如今三百六十七岁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说他是个人物这还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修炼天赋极高,还因为他的性情古怪,据说他从不对人笑,也不跟任何人说话,身边没有任何仆从只养了一条癞皮狗……   还听说他是个好男/色的,曾经跟昆仑的现任掌门人纠扯不清,最后为情所伤,隐居旸谷。   当然这些都只是听说,没人知道真假。这鹭镇就是那景林真人的出生之地,景林真人感恩故乡,因此时常庇佑这处,是以这鹭镇可谓是一片繁华。   白琳琅到这儿已经是午后申时,她披了一件黑色斗篷走进一条冷清小巷内,小巷尽头是一堵斑驳的石墙,白琳琅没有停步径自朝着那墙走去,然后穿过了它。   墙的另一面俨然又是另一个世界。   暗红色的天空,地上铺着由一块快骨头砌成的小路,骨路通向的地方是一座巍峨城池,那就是脱扈城。   脱扈城地处第十层天狱,这里的隐路是八千年前由十二妖神以幻天岐术开启,而十二妖神也因这条隐路得以早日飞升仙界。此是前话,暂且不表。   单说这脱扈城因修士鬼怪来往密切,早已成为了一大交易会所,其中百般货物,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而且这里的交易是完全自由保密的,买者俱都身穿黑袍,不见面目。   白琳琅走到脱扈城门口,守城的是两只黑熊,体积庞大地往那城门口一站,顿时就挡住了大半入口,白琳琅从黑袍里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提着一块入城牌,那黑熊接过牌子捏碎了之后,才放了白琳琅进去。   城内灯火熠熠,来往行人虽多,却不闻声响,白琳琅路过一家门口挂着一盏船灯的店铺,稍有停驻便掀起帘子进去了,走到柜台上却见那趴着一只胖大的兔子,兔子旁边还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拿着木梳在给它梳毛。那兔子舒服地直哼哼,两个耳朵一摆一摆的,还眯起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到看见了立在一旁的白琳琅它这才一骨碌地从柜台上爬了下来,变作了人身,正是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孩模样。   梳着两个包子头还冲白琳琅羞涩地笑了笑,原来是这家店的店主。   “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飞舟。”   “嗯嗯,请往这边来。”   那兔子带着白琳琅去了一间偌大的屋子里,屋子里四处都摆满了夜明珠以及各式各样的飞舟。   白琳琅选了一条较普通的飞舟扔下四块中品灵石也没要找钱就离开了。   接下来白琳琅又走了两家店花了五块上品灵石买下了两个尊吉丧铃以及一瓶蜜柚丸子。   离开脱扈城之后白琳琅就去了鹭城里的一间小酒楼,点了一壶曲生就独坐了四个时辰,那小酒楼里的小伙计可能是看她穿得还算不错,几次三番想赶她但到底耐住了性子。   直到酒家快打烊的时候杨幼安才一身狼狈地走进了店里……   白琳琅没有问那剪径强人是什么来头,因为幼安这人因为身份地位,总也时常要得罪一些人,买通人来找他麻烦这种事从小到大简直不要发生地太频繁。   幼安身上有她的魂牌,是以可以根据魂牌找到她的位置,白琳琅也就是特意在此等着他的。   两人见面没有太多的寒暄,都是单刀直入,“跟我回去见伯父。”/“我要去迷雾森林。”   杨幼安随即就跳起脚来。“迷雾森林!?你疯了吗?不行!”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你!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以你现在的修为还想去迷雾森林?你连昆仑山门都出不得!”   “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少跟我耍贫嘴!马上回去!你好好跟伯父求个情,有我挡着他不会再对你使家法的。”   “幼安,我是认真的。”   杨幼安终于直视着白琳琅的眼睛,片刻后也同样无比认真地说道:“白琳琅,我也是认真的。”   白琳琅二话不说往桌上扔了两块下品灵石就走出了酒楼,幼安追上去又是拉又是哄的劝她不要冲动行事,到底幼安能不能劝住白琳琅跟自己回去白家暂且按下不表,且说那成征一路跟随着白琳琅也到了鹭城……   成征到了鹭城看见白琳琅走进一条小巷子里就突然不见了身影,顿时心中大骇,初时以为白琳琅是知道了自己在跟着他,可随即又觉得不对,没道理她还要躲着他啊!   这可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巷子分明是条死路怎么就能不见了人呢?   正在这时成征又看见从那巷子里头走出来一个全身都裹着黑袍的人,成征疑惑着这才察觉出来不寻常,顿时又深感自己与白琳琅这类人的差距。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奇异事都是自己不知道的,自己就像那坐井观天的人,只守着一方指甲盖大小的小小天地……   成征从来都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他心中激起了想要探索这整个宇宙的欲/望,他不甘心也不满足只止步在这小小的昆仑山……   成征运起了全身灵力试探着去触碰那堵墙,可是墙还是墙,如此反复了三遍成征才勉强伸进去了一只手,接着便奇幻地整个人都进去了……   到了那脱扈城的城门口时,却又被拦了下来,只见那两只硕大的穿着衣服的黑熊冲成征伸了伸爪子,成征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竟从储物囊中掏出了一块鲜美的妖兽肉来放在了黑熊掌心,黑熊顿时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扇飞在地,口吐人言道:“牌!入城牌!”   “什么牌?”   “入城牌!没有牌不得入城!”   成征吐掉嘴里的沙土,稍一思索便问道:“没有牌怎么办?”   “走!”   “那怎么才能得到牌?”   “买!”   “去哪买?”   那黑熊瞧了他一眼,没理会,眼里是赤/裸/裸的鄙视和讽刺。   那块鲜美的妖兽肉也被掷在地上沾了灰尘,没有人去多瞧它一眼。   又见远处有两个身着黑袍的人从路上来,这两人走到那城门口时各伸手递过一块木牌,那黑熊接过木牌捏碎了,就放了他们进去。   其中一个黑袍人路过成征面前的时候,还轻微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成征本就因为七心散的缘故全身都受着疼楚,在出了那条小巷后成征终于是支撑不住了,他靠坐在鹭城的墙壁上,只觉得刚才被那黑熊碰到的小臂像是断了一样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掀开袖子一看,三条赤肿的血痕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可最难受却不是这伤,而是那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那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感觉……   却说这白琳琅驾起飞舟就往那迷雾森林的方向行去了,幼安实在放心不下,也只得跟在她身后上了飞舟。   “我说你去迷雾森林干嘛?找死?”   “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拜托大小姐,别开玩笑了……”   “别跟来。”   “是,跟你走可不就是没好事儿吗?”   “所以我叫你别跟来。”   “不跟着你还不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白琳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觉得我漂亮吗?”   杨幼安看着她那半边脸肿得像猪,半边脸苍白得像鬼的模样,很艰难地才说了“漂亮”这两个字……   却又听她问道:“幼安你喜欢我吗?我看那《玉/女心/经》上说:‘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够丝毫不在意你的长相,那么他就是喜欢你’”   “你还敢提那本书啊!什么破书你到底从哪弄来的?”   “哦,是山下那个卖青梨的小温好心送我的,没要钱。”   “……你蠢吗?”   “不蠢。”   “那为什么尽干些蠢事?”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   ? ☆、宜苏有女名画青 ?  “诶,话说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杨幼安把双腿往船舷上一架,双臂枕在脑后,闭了眼睛晒起太阳来,语气轻松,看起来满不在乎地说道:“是是是,小的对你痴心一片,不然怎么就能追你追到迷雾森林去呢?”   白琳琅无奈笑笑,又扬起了头,挑眉说道:“哼!你少痴心妄想了,本小姐我貌似天仙,倾国倾城,岂是你这种刁民配得上的?”   幼安猛地翻过身来一把捏住了白琳琅脸上唯一完好的那一小块地方,“嘿我说你,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疼疼疼疼疼……”   ……   却说白琳琅与杨幼安这两人驾着舟一路西行而去,直飞过了两月有余才终于到达迷雾森林的边境。   这天他们在立山落脚,立山位于中陆与迷雾森林的交界点,出了立山,就能看见迷雾森林。   白琳琅在树上随意结草搭了个吊床就这样睡了,杨幼安靠着树拨弄着火堆没有多久也入定修炼去了。   正这时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从林间传来,却把白琳琅一下震摔在地上,白琳琅一把抽出赤焰金鞭就要去一探究竟,那杨幼安倒是只睁了睁眼皮又继续入定了。   白琳琅几个纵跃之间已经到了树林深处,她站在树上凭着过人的眼力竟看见一头花斑虎豹正凶狠地在啃食着一个男人,而在它不远处有一个女子满脸泪水地瑟瑟发抖。那女子不敢动弹,她只稍微一动,那花斑虎豹立马就用那双绿莹莹的兽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一会儿那男人已经被这花斑虎豹啃得只剩下骨头了。那豹虎却是一步步又向那女子靠近,白琳琅撇了撇嘴,心道:“这可真是个贪心的家伙,且让我来会上一会……”,手里的赤焰金鞭毫不犹豫地抽向那花斑虎豹,一鞭抽在它大张的血盆大口上,直把它抽得撞倒在一边的树上。   这花斑虎豹虽只是二阶妖兽,但以白琳琅的修为对付起来却实在勉强,白琳琅纵身而下,一把捞起那地上的女子就飞速遁走,那花斑虎豹被凭空抽了一鞭子正是怒气冲天的时候,一爪子直接拦腰拍倒了一颗合人抱的大树,它狂吼了几声表达愤怒也便向那白琳琅追去。   虎豹体型适中,迅如疾电,不消片刻就拦截住了白琳琅面前,一尾巴甩过去,直接在白琳琅的脸上抽出了一条红痕,并且迅速肿了起来,白琳琅祭出一把梨花双耳弩来,开弓搭箭,瞄准了那花斑虎豹的右眼迅速射出一箭。那花斑虎豹侧身闪过,又是一箭直朝它左眼而来,那虎豹又急忙往树上跳,白琳琅一鞭挥出把它打落在地后,就施展开身法迅速远遁了。   回到那原来落脚的地方后,只见杨幼安还端坐在那入定。白琳琅把那女子往地上一扔就躺回了吊床上,天色就在这寂静的氛围中逐渐明亮起来。   幼安从入定中醒来,瞥了一眼那还在地上呆坐着的女子嘀咕了句:“多管闲事必自毙……”   回转身去叫醒白琳琅,两人便趁着这黎明打算上路了,未曾想到这时候那被救的女子支支吾吾地上前来对他们说道:“多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说完就要拜,幼安急忙扶住她,“受不起受不起,姑娘,救你的可是这位大侠。”   那女子脸一红,看了眼一身男装打扮的白琳琅,又要去拜她,白琳琅虚扶了她一把,不耐地立马就要登船走人了,那女子期期艾艾地扯住了她的袖子,说道:“大侠救命之恩不敢不报,小……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白琳琅一听更急着走了,袖子一甩就跃上了飞舟。却看那女子跌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好不凄惨可怜……   终是幼安对女子心软,拉了那女子一同上来飞舟,细细询问了她的家乡住处,打算把她送回家去。   原来那被救的女子本是这立山山脚下宜苏人氏,姓宋名画青,自幼长在山间,昨日与其叔父一起上山采药,不想竟遇此恶兽,惨遭不幸……   白琳琅与杨幼安一起送这女子回到了宜苏,被这女子邀入家门去好一番感激。这女子家境普通,三间土屋,一间柴房,家里除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母还有两个而立之年的哥哥,她叔父却原来是个学医的,是这宜苏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夫,前日不知从哪里救来一个已是半死的人,这才赶着这会儿去山上采药,不想竟是没能回来……   “这人到底伤势如何?”   “杨公子,这人在小青前日看来已是半脚踏进了阎王殿了,哪里还有活着的可能?偏叔父不听,非要救他……这会儿,怕是已经死了吧……”   白琳琅急着要进迷雾森林,幼安却是巴不得就在这宜苏村住下了,只见他笑嘻嘻地看着白琳琅说道:“救人就到底,送佛送上西,这位白公子绝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辈,小青姑娘只管放心,那人白公子一定会救回来的。如此也算是不妄送了叔父一条性命。”   小青立即满眼期许地看向白琳琅,“真的吗?白公子,你真是个好人。能够了了我叔父生前这一桩心愿最好不过,白公子请随我来吧……”   白琳琅:“……”   小青引着两人来到那宜苏村的药庐里,白雾迷蒙间有一人正在那药庐里晒药,却正是成征!   彼时一声尖叫划破天空,小青打翻了手里的盅子,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白琳琅亦是如此。   小青是惊讶于那人前天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现在看起来却像个正常人一样,而白琳琅,完全是因为他是成征。   现在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白琳琅几乎是被幼安拖到药庐这儿的,她哪里是什么会治病救人的好人?况且那人居然是成征!是成征!怎么会是成征?   白琳琅侧过身去用手遮住了之前因为被虎豹的尾巴扫到而肿起来的半边脸,满心的惊疑不定。不自觉中又摸向她的左手腕,那里一片滑润,什么也没有……对啊,她的三戒镯已经碎了……   夜间,白琳琅睡在这农家屋子里最好的一间房里辗转难眠,听到窗外有一声雀儿响,白琳琅披了衣服拿起赤焰金鞭就出去了。   窗外果然有人,竟是成征。   “给我七星散的解药。”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用你管。解药!”   白琳琅冷笑一声,“你觉得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向我要解药?”   成征幽暗的眼神像毒蛇一样阴冷,他用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你会给我的,你喜欢我不是吗?你要去迷雾森林,难道你忍心看我在外面受七星散折磨?万一你死在里面……”   白琳琅却笑了,“万一我死在里面,当然是希望你陪我一起死了。”她说完就转身要回房,不料竟被成征一把从后面掐住了脖子,随即湿/冷的舌/尖触到了白琳琅的脖颈上,绕着圈极暧/昧地舔/了舔,蓦地一痛,白琳琅立即感受到了血液迅速流失的眩晕感。也不清楚过了多久,成征终于放开了白琳琅,白琳琅脚下虚软地站不住,只能扶住墙支撑着身体,她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看着成征蓦然怔愣的样子嘲笑道:“七星散喂以精血,怎么样?有用吗?”   成征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狰狞了,他手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就像恨不得要撕了白琳琅一样。身体一个前跃,半途却又突然转势,却原来是白琳琅的右手中徒然翻出了一把匕首来,抵住了她自己的脖颈。成征高大的身体把白琳琅整个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阴影扑面而来,成征稍稍低头,直视着白琳琅的眼睛说道:“你不敢。”那是笃定的语气。   白琳琅斥道:“退开!”   成征不但没退反而更加贴/紧了白琳琅,白琳琅也毫不示弱地看着成征,成征每贴近一点白琳琅的匕首就横入脖颈一寸,鲜血顺着匕首滴落在地上,也流/进了衣/领内,看起来竟是各外诱/人……   成征终是退开了,谁也赌不准白琳琅这个疯女人会不会真的把自己杀了,然后让他跟着陪葬。只是那种血液的味道实在鲜美,刺激地简直让人不想停下来,或许他本身骨子里就是嗜血的,又或许这只是偶然的兴起?   成征一走白琳琅就忍不住跌坐在了地上,她觉得头晕眼花,忍不住在心内暗骂成征,解个药用得着她这么多血吗!?可随即又觉得可笑,可笑成征担心她会死,却是为了这种原因……   白琳琅恶劣地想着,那就一起死好了,这世上最简单的事就是死了,死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只是成征,我跟你之间,如果注定只能存在一个,我愿意为了你死,你愿意为我哭一哭吗?   白琳琅猛地甩了甩头,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怎么能想死?这世上最简单的事就是死了,所以绝对不要死!   也绝不要再为成征而活着,因为,真的太累太累……   次日一早,白琳琅与幼安就要早早离去,不想成征却比他们更早地等在那儿了。   他笔直地像天上的战神一样抱着剑站在那,态度强/硬地说道:“我也一起去。”   幼安见他一副比自己还高傲的样子顿时不爽了,“这位兄弟,怎么一个个的都赶着送死啊?你知道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你就要跟着去?   “即便你们不带着我,我也会自己去,更何况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我不会添麻烦的。”   “你区区一个练气七层的小修士能有什么本事?”   只是站在一旁的白琳琅听到这儿不禁心中一跳,练气七层?   却见成征什么话也没说只抽/出了一把昆仑山弟子统一配置的古定剑,向幼安做出了一个挑战的手势。   ? ☆、苍树枝上结道侣 ?  却说成征一路跟随白琳琅来到迷雾森林边界,途中险山恶水,凶禽猛兽,走得可谓是艰难困苦。   来到立山左侧峰岭时竟又遇见了一条化蛇。幸亏他临阵突破这才死里逃生,后又被那宋大夫救了,于是也就到了这宜苏村里。   成征自得知白琳琅要进迷雾森林后就惴惴不安,以这人的修为进去只能是送死的啊,她死了倒是没关系,可怎么还要拉上自己呢?   这日成征运转起了《混沌决》,与杨幼安两人就在这宜苏村的后山空地上就要一战高低,两剑相交,挥舞开来,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之间满林的树叶俱都纷纷而落,直弄得漫天都是绿叶子……酣战了有三刻钟之久,这才分出了个胜负来,成征这必定是个败的。但他也算是个炼过体的,寻常刀剑伤他不得,只在胸口上也被划伤了一条三寸来许的口子,再看幼安,他正踏着一块大石头在那笑得张狂,“哈哈哈哈,区区一个练气七层的小修士,又还是个瘸子,居然也敢跟小爷我叫嚣!”   这结局本就在意料之中,反倒是成征能在杨幼安手底下撑这么久让人感到惊讶万分。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白琳琅和杨幼安甩了成征终于进入到迷雾森林之中。此前白琳琅与杨幼安也曾认真地商议过进入迷雾森林的事,当时他们是这样的……   “喂!白琳琅,玩够了我们回去吧。再往前走可就真是迷雾森林了……”   “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在玩,也没有心情不好,更不是因为胆小怕回去被爹罚……我是认真的!”   杨幼安从鼻子里哼笑出声:“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白琳琅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迷雾森林是妖兽的天下,想要生存在其中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你足够强,第二个就是——扮妖。因为需要圣水和繁殖,每年的这个时候马腹一族都会从迷雾森林的西侧开始,也就是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迁移到东侧,我们扮成小马腹跟着他们。就可以横穿整个迷雾森林。”   “听起来还真是刺激地让人忍不住发抖啊……可会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吗?”   “没有。”   杨幼安:“……”   白琳琅从储物囊中拿出了两张皮子来,正是马腹兽的皮子,她表情淡然地套上皮子说:“兽皮可以掩盖我们的气味,不过新剥的皮子会有血腥味,所以这是早就晾晒好了的。”   这两人套上了马腹兽的皮子,先是踮脚弓腰地靠近了那一群趴在草地上的山彘……   马腹兽人面虎身,多食肉,群居,性烈,护短。而白琳琅和杨幼安招惹来的这一大群的山彘,浑身红得如同丹火,形如野猪,声似婴孩,最喜食马腹幼兽。   白琳琅和杨幼安把山彘引到了马腹兽的盘踞之地后就一头扎进了马腹幼兽群中。他们凭着过人的演技没有一会儿就跟一群小马腹混在一起了。   白琳琅与杨幼安引来的都是些一阶的山彘,马腹兽很容易就解决了。   妖兽按品阶算,马腹兽群中已有四阶妖兽,修为相当于元婴。而小马腹兽俱是灵智未开的一阶妖兽,是以白琳琅选择跟随马腹兽横穿迷雾森林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前世独身在迷雾森林待过五十余年,对迷雾森林的一草一木可谓是了如指掌。马腹兽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应付路上发生的一切危险,只要他们不被发现伪装,就可以顺利抵达迷雾森林的中心部位。   这两人躲在马腹兽群中进入了迷雾森林,有八宝如意镜的帮助也算是蒙混过关了。   一进到迷雾森林里面杨幼安就立马被震惊住了,触目皆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几乎没有一点阳光是可以照到地上的,而地上却也是一片生机勃勃,只见有紫红色的草铺满了整个地面,又有各种奇花异卉点缀其中,越往里深入就越加觉得森冷和奇异。   “第一,不要碰所有会发光的东西;第二,不要碰所有会移动的东西;第三,不要碰所有没见过的东西……”还未等说完白琳琅就看见杨幼安在逗弄一株珊花,珊花具有迷人心神的作用,它菱形的花瓣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彩,像是被绞碎了的彩虹颜色一样,淡淡地发出荧光。   白琳琅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杨幼安拉回来,低声斥道:“我说过叫你别碰会发光的东西!”但见杨幼安的手已经变紫了……   他还呲牙咧嘴地说道:“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什么都不能碰了。”   白琳琅挑了挑眉,说道:“没错,你真聪明,别碰任何东西。”   杨幼安:“……”   进入迷雾森林第一天:杨幼安不知好歹地摸了一下长在路边的漂亮珊花,手被珊花毒刺扎到,整个肿成了一个包子,变紫流脓。   进入迷雾森林第二天:杨幼安不知死活地坐在紫幻菇的顶上歇息,被紫幻菇的毒雾毒晕,差点变成蘑菇的肥料。   进入迷雾森林第三天:杨幼安在晚上摸出马腹兽群去捉那些莹骨虫,差点连尸体都找不见了,莹骨虫只在晚上出没,全身发出深绿色的荧光,借以诱惑猎物靠近。晚上的迷雾森林是十分危险的,所以马腹兽群只在白天行路。   白琳琅此时心中只万分悔恨带杨幼安这厮进了迷雾森林,本是想着以杨幼安筑基中期的修为此行能够更多一点安全的保障,可是现在看来……他完全就是个累赘……   进入迷雾森林第四天:他们意外地见到了成征……   当时成征正赤/裸/裸地倒在地上,全身遍体鳞伤。一群小马腹正围着他要分吃了他,白琳琅看到了,立马挤过去护住成征,接着从储物囊中拿出她所有的食物分散了小马腹的注意力,这才顺利把成征拖走。   白琳琅以为成征早就离开了的,可是居然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满身是伤,即使是马腹兽的皮子也盖不住他身上的血腥气味,   杨幼安在一旁看热闹似的,“这小子,还挺有血性,我喜欢……”   “你够了,去找点臭草来。”   杨幼安果断地拒绝了,“不去。”   “为什么?难道你这样就站在旁边看着?”   “不是你说的不让我碰任何东西吗?而且救他干嘛?我可没看出来你是个见义勇为的人……”   白琳琅额角青筋直跳,“别耍了,快去!”   ……   进入迷雾森林第五天:成征也变成一只小马腹,混在马腹幼兽群中。   ……   进入迷雾森林第十四天:这天夜里马腹兽群歇在一片苍树中,苍树树高普遍在十五米左右,长着极肥大的叶子和青色的树皮。   而这天夜里成征却突然来找白琳琅了。这近十天以来白琳琅从没有和成征说过话,甚至没有睬过他一眼,她失去了三戒镯,又开始了噩梦连连的日子,每天晚上几乎都不敢闭眼,而每看成征一眼,白琳琅的心中就会忍不住升起希翼来,那是一种对正常生活的希翼,一种对温暖的渴望,更是一种会将人推入深渊的光……成征于她就像□□一样,戒不掉,太痛苦。   成征独自坐在苍树树枝上,看起来是孤寂又冷清,白琳琅站在他身后冷淡地说:“你找我有事?”   成征也没有回头看,只说道:“能坐下来谈谈吗?”   白琳琅在他身旁坐下:“谈什么?”   “谈你的心魔。”   “什么?你说什么?”   成征终于转头正视她:“你为什么绑架我?为什么给我姑桑果?为什么救我?小时候在林家村给我兔子的人是你吧?你怎么知道木辛有霖雨珠的?”   白琳琅目光开始躲闪:“什么?太可笑了吧?什么林家村,本小姐从来没听说过。”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凝重起来,寂静蔓延在每一个角落,成征只一瞬不瞬地看着白琳琅,目光暗沉地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却听他突然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白琳琅一头雾水,登时呆住了,“什么?喜欢你……”   “我们结为道侣吧。”   成征说完也不看白琳琅什么反应,直接抱住了她,双手掐诀,同时狠狠地吻住了她,湿滑的舌尖带着血腥气味地滑进了白琳琅的口腔内,纠缠住她的,狠狠一咬,再用力吸吮,顿时满嘴的血腥味……成征与白琳琅的精血被混在一起,在同心诀的作用下开始交相融合。他们的周身整个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将两人彻底包裹……   白琳琅是哭着被成征松开的,她一身马腹兽的皮子,头上顶着两个耳朵,脸上还泥糊糊的,左一条红痕,右一道创疤,俱是阵日里跟那群马腹小崽子们混在一起的结果,只见得白琳琅撇着嘴,两眼泪汪汪地哭着问成征:“你觉得我漂亮吗?”   “漂亮。”   白琳琅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滑,“你喜欢我吗?”   成征擦了擦她脏兮兮的脸,温柔地在额角上落下一吻,他说:“喜欢。”   白琳琅却越加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她哽咽着点点头,说:“我也喜欢你……”只是成征你知道吗?那《玉/女心/经》上说:“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够丝毫不在意你的长相,那么他就是喜欢你,或者,他在利用你……”   成征,你该是没道理骗我的对吗?   ? ☆、尸骨林中藏九合 ?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够丝毫不在意你的长相,那么他喜欢你,或者他在利用你……”   白琳琅是宁愿相信前一个的,她也没有任何犹豫地相信了前一个,即便那是错的,那就一错到底吧。起码在最后,还能留给自己一个可以回忆的梦……   进入迷雾森林的第十四天,白琳琅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睡着了,并且没有噩梦。   进入迷雾森林第十五天:白琳琅不再躲着成征,可一整天下来成征就像以往一样对她爱理不理的,反而让白琳琅难受了,他怎么不理自己呢?明明都是道侣了……   晚上借着星光白琳琅看了看自己右胸上的道侣印记,那是一个金色的图案,古怪的文字微微发烫,如果强烈地想要知道自己道侣的心绪或者当道侣的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那么白琳琅是能够借此感受到成征的心情的,而她现在感受到了……奇怪的情绪……   白琳琅隐约感受到了成征似乎是开心的,甚至可以说是兴奋,可是却又很沉重,就像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了胸/口上。   进入迷雾森林第十八天:   这天正午,幼安离群已经许久,白琳琅心中忧焚却也无可奈何,她只怕是幼安迷在森林里找不到他们了……马腹兽还在一直前进,现在也唯有等待了。   又待了有一刻钟左右,白琳琅终于等不下去了,心一横便直接要往身后相反的方向跑去。这一只马腹幼兽撒蹬着四足脱离了队伍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也自然有几只成年马腹兽注意到了,他们急忙拦住了白琳琅的去路又把她赶了回来。白琳琅心中忧急,差点就变回了原型要抽鞭去打那些拦路的马腹兽。   这拦路的成年马腹兽也是得很,他们活了这许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听话的小马腹,竟敢在行路的时候私自出队,还敢满眼愤恨地看着自己,拉都拉不回来……这僵持间却又见那头跑过来了一头小马腹,却正是杨幼安。白琳琅很是松了一口气,而那拦路的成年马腹兽就更是气愤了,他跑过去叼住了杨幼安的脖子,就这样拎了回来往地上一扔,很是凶悍地吼了杨幼安几声。   白琳琅扯着杨幼安又回到了阵地里。   杨幼安满脸皆是难掩的兴奋,只见他两眼精光闪闪地对着白琳琅挥爪子,“琳琅琳琅,你快看快看啊!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白琳琅却实在气他气的狠,她上去就一爪子拍在他脑门上了,“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杨幼安没有丝毫悔改之相,仍旧笑嘻嘻地凑上来摊开自己的另一个爪子,那掌心上放着的一块却是火精石。火精石价值连城,对火系修士极有助益,可以用来镶嵌法器,加持修士灵力攻击,还可熔炼后用来炼器,等等用途,却是个真正有价无市的东西。   白琳琅看到这火精石也是吃了一惊,她绕着杨幼安转了好几圈,还拿鼻子拱了拱他的背,最后一爪子拍落了火精石对杨幼安怒目而视,“你要是想死现在就可以死,这算什么?留给我的遗物吗?”   杨幼安也是一愣,但随即又没皮没脸地笑起来了,“我知道让你担心啦,下次不会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怎么弄来的?”   杨幼安挺了挺胸,抬起了脑袋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这全都得益于小爷我实力高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举世无双……”   “……拜托你长话短说。”   幼安挑眉斜目看了白琳琅一眼,突然极富风度地简单地作了个规矩说道:“应你所求,如你所愿。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只是去方便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竟碰见了两头猛狰在厮斗,我就躲在一旁隔岸观火,原来他们抢的就是这火精石……”   “等他们两败俱伤了,你就上去捡漏了?”   “什么捡漏!我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成征在远处看着这两人打打闹闹,状态颇为亲密,突然觉得这情景刺眼得很,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成何体统!这女人太不知羞耻了,明明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居然还跟其他男人纠缠不清,真是说一套做一套,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而事实上自杨幼安消失不久成征就感到不舒服了,因为他明显地感受到了白琳琅不安的情绪,这情绪竟也影响了他,让成征变得烦躁起来。她为什么不安?不就是不见了一会儿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成征状似无意地靠近了那两只正在交头贴耳的小马腹,他离得不远不近,正好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猛狰出现在这说明时机已经到了……我们得……赶在……之前进去……”   “阿征!”白琳琅惊喜地叫出了声,幼安的表情却一下子古怪了起来。   白琳琅确实是惊喜的,前世的时候成征就极不喜欢自己烦他,所以白琳琅就算是想找成征也怕会惹他厌烦,反倒是并不怎么敢靠近他。幼安则是单纯地疑惑这两人怎么看起来不比之前了……   进入迷雾森林第二十九天:   天雨,他们终于到了尸兽的地盘——尸骨林。九合骷骨鞭已经近在眼前,那是白琳琅上一世用惯了的法器,属于上品法器,就是在白琳琅第一次进入迷雾森林时得到的。   白琳琅此行也正是为了这九合骷骨鞭而来,这九合骷骨鞭不但是件攻击的上品法器,而且还可以暴露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藏剑峰上林木辛的一言一行仿佛还历历在目,林木辛不愧是林木辛,不但能够猜到成征在她这儿,还能找到囚室去救出成征来……卑鄙?林木辛你也不遑多让啊,居然还能请动我爹爹去藏剑峰……   白琳琅心中冷笑,更多的却是不甘,白琳琅不甘心,这辈子输给谁都好,唯独不想输给林木辛,白琳琅来拿九合骷骨鞭,其实就是简单地为了报复林木辛,前世她没有使用过九合骷骨鞭去探看林木辛的内心,因为那时白琳琅并不知道九合还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她是在临死时九合脱手的时候才知道的,她是在林木辛的口中知道的,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九合明明是她的法器,可是最了解九合的却不是她,而是林木辛……   三戒镯一碎白琳琅便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仇恨几乎要淹没了她的整个世界,所以她想报复林木辛,直觉告诉她那会让她好过一点……   那时候她想着,前世的因果报应都还没有了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你呢?林木辛。   但现在九合已经近在眼前了白琳琅反而犹豫起来。因为活在嫉妒与仇恨中的女人永远是最丑的女人,白琳琅不愿,也不想让成征看到自己的那最丑陋的一面。他们,他们才刚结成道侣呢……   白琳琅看了一眼在走在一边的成征,他的侧脸真好看啊,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眼睛黑黑的……白琳琅的四个爪子晃来晃去,驮着她的杨幼安终于不耐烦了,“喂!你趴我背上可不可以安分一点啊!”   “……可是我闲着没事啊……”   “闲着没事那就拜托你下来走走行不!”   “不要。”趴着才能正大光明地偷看成征……   “你能不总是盯着我吗?”   “我没有啊,我只是闲着没事四处看看。”   成征:“……从他背上下来。”   “……可是我走得好累……”   “继续走。”   “……哦。”   杨幼安(⊙_⊙):“……”   进入迷雾森林第三十天:   这一片森林是整个迷雾森林最多阳光的地方,因为这一片土地上的树木全都寸叶不生,因为这里是死气沉沉的尸骨林。   ? ☆、石殿惊魂勇气增 ?  尸骨林里有尸兽,他们长尾短肢,尖耳鳞身,极擅伪装,他们不食人,但却有能够腐蚀人肉的能力,是以人们称呼为“尸兽”。   九合骷骨鞭就位于尸兽林中的一座石殿内,有众多尸兽把守在那,白琳琅不清楚九合骷骨鞭对这些尸兽到底有何意义,为什么能够让他们拼死去保护,对,拼死保护。   白琳琅想也许林木辛是知道的……   马腹兽自进入尸骨林中就开始紧绷戒备起来,赶路的速度也越发快速,但是这一群马腹兽是如此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马腹兽群外围徒然惊现一声凄厉尖叫,大家看向那儿时却只见一只尸兽已经叼着一头成年马腹兽远去了。   尸兽的体积比马腹兽的体积要小很多,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叼得动这些马腹兽的。   这些尸兽神出鬼没,让众兽胆战心惊,白琳琅却知道这尸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怕金火。   是以前世白琳琅能够独身闯进石殿并拿走九合骷骨鞭那不是偶然的,她本身就是单系火灵根,天赋极高,又加之从小灵丹妙药数之不尽,用之不竭,早在她十二岁时她就已经自行摸索出了金系灵火的具现方法。   金系灵火是一种特殊的灵火,攻击力不大但是却极难维持,使用金系灵火会消耗大量的灵力,但是金系灵火已知的用途除了可以用来炼制心神法器外,就再没有其他了。可心神法器又岂是可以轻易炼制的?是以修士们大多不以金系灵火为珍,普遍认为是像鸡肋一样的能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就没有多少人会特意去祭炼它。   马腹兽群还在不断前进中,但是不断有外围的马腹兽被突然袭击,马腹兽的首领镇静地控制着局面,并且开始了反击……   两□□战,端的是血腥残忍又暴力,被围在中间小马腹也不免受到了波及,白琳琅与杨幼安成征三人就趁此混乱的时机悄无声息地向着尸骨林中的石殿去了。   他们踮脚弓腰地从石殿的侧面绕过去,本想着能够掩人耳目,却不料一踏上石殿的台阶上时,几乎所有的尸兽都侧目看向了他们那个方向。   白琳琅头一个拉着杨幼安和成征拔腿就开始跑,但是很快白琳琅就感觉到自己右腿徒然一疼,几乎让她跪下/身去,却见自己右腿上无知无觉地趴了一只小尸兽,白琳琅控制着灵力燃起了金系灵火,摆手往那小尸兽身上一挥,金色的灵火顿时从那小尸兽身上滚过,响起了一片皮肉焦灼的声音。那小尸兽浑身失力地落在地上,待灵火燃尽,他也已经没有生息了,周遭的尸兽们暴躁地一个个俱都显露出了本色,将他们围了一圈一圈,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他们三人。   白琳琅双手迅速掐诀,以金系灵火画出了结界,那周围的尸兽被结界灼到,越加凶横暴躁起来,却也是不敢再轻易靠近,随着白琳琅离石殿越来越近,这些尸兽也越加暴躁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吼声,前爪在地上有力地刨着,更有尸兽伏低了前身纵身一跃扑向他们,又被结界烧灼地迅速跳开,白琳琅就这样支撑着结界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石殿,终于走进石殿的内部。   石殿内部的构造很像一个祭坛,四周空旷,而中央高高地隆起一座石台,那九合骷骨鞭就在那石台之上。可是石殿入口距离石台的位置少说也需一刻钟才能走到,而此时的白琳琅根本就没有能够支撑金系结界这么久的能力。   白琳琅很快就开始满头大汗,双臂颤抖。   终于结界有那么一瞬忽隐忽现不稳定起来。这时就有一只尸兽徒然撞破了结界,几步跃来就要扑向站在离白琳琅较近的成征身上,白琳琅一惊,身体快过大脑地挡在了成征的身前,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尸兽,手无寸铁的白琳琅把左臂横在身前,那尸兽也就一口咬在了白琳琅的左手臂上,这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以致于成征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来,他愣愣地呆在了那儿,脑海里纷纷乱乱的全是白琳琅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如此坚决与义无反顾。   等到成征反应过来时,白琳琅已经猛力甩掉了那只咬在她手臂上的尸兽,而那尸兽牙齿里的毒液已经侵入了白琳琅左手臂中,使得她的整个手臂都呈现出了一种青紫色,并且从咬口开始腐烂起来。   白琳琅果断地抽出一把大朴刀砍掉了自己的左小臂,血腥气味顿时充斥了整个结界,她又从储物囊中掏出一把聚灵丹塞入口中,继续支持着结界,结界的金光亮了一下稳定下来。成征与杨幼安也同尸兽战斗起来,结界的范围越来越小,终于到了需要他们背靠背的地步。白琳琅以血液作引加固了结界,自己却独身冲出结界向着那高大的祭台上而去,白琳琅吸引了大部分的尸兽,这些尸兽一只只俱都向她扑来,直到白琳琅伸手触到那祭台上的九合骷骨鞭,这疯狂的进攻才徒然静止下来。   白琳琅高高举起了九合骷骨鞭,整个人一晃就要往台下栽去,杨幼安与成征一齐施展开身法向白琳琅飞身而去,却不料互相撞到对方,白琳琅就这样华丽丽的从高台上摔了下来,成征心一惊,急忙跑上去抱起了她,却见白琳琅的全身都已经开始腐蚀了,就连脸也没有例外……   白琳琅挣扎着从成征怀里下来,浑身顿时燃起金系灵火,这腐蚀才堪堪停住。再看那些尸兽,他们一个个都在蠢蠢欲动,却又仿佛忌惮着什么,眼里俱都是燃烧的暴虐之气,几乎恨不得要上来吃了白琳琅。   也终于有一只尸兽凶狠地扑了上来,白琳琅右手拿着九合骷骨鞭只尽力一甩,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线,然后带着磅礴的气势向着那扑上来的尸兽席卷而去。那尸兽被击中后哀哀痛叫躲回了尸兽群中。   成征站在白琳琅身后支撑着她,心中更是震惊不已,刚才他明明看到这九合骷骨鞭正在吸取白琳琅的鲜血……   这世间能够以人血为能量的法器,无一不是邪魔外道之器,它们或是能攻击修士的神魂,或是能猎取修士的修为,那些使用这种法器的修士最后的下场也无一不是变作这些法器的傀儡,或是成为这些法器的祭品……   成征心惊地看了一眼那浑身仿佛裹了一层金光一样的九合骷骨鞭,明明在祭台上时,这九合骷骨鞭是灰蒙蒙一片的……   白琳琅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身体早就已经达到极限了,此时就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断掉。若不是成征在身后支扶着她的腰背,恐怕白琳琅还趴在地上起不来。白琳琅转过身去搂住了成征的脖颈,附耳说道:“快走……”   正说间眼角又瞥见了一只尸兽向着她飞扑而来,白琳琅浑身徒然暴涨起灵力,一鞭子甩去,正正抽在那尸兽大张的嘴上,却原来是借此突破了练气五层,进入练气六层了。   成征于是抱起白琳琅默契地冲杨幼安使了个眼色,杨幼安护着成征,成征抱着白琳琅,三人迅速从石殿撤退了。   尸骨林中鲜血点点成片,而马腹兽群早已离开,白琳琅等人脚不停歇地往前赶路,但是那些尸兽也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始终都与他们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暮色逐渐四合,成征他们也终于发现了这些尸兽的形态诡异,只见他们原来黝黑的瞳孔已经变为了赤红色,隐隐带着某种嗜/血的狂热,身体上的菱形鳞片时隐时现,而他们的爪子也变得更加尖利粗/长,并且各各都大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了满嘴的尖牙,还在不停地向地上流着涎液……   白琳琅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食欲,是的,那是种最纯粹的食欲。   可是尸兽不是从不食人吗?前世白琳琅初次进入迷雾森林时已经是金丹巅峰的修为,她没有遇到像现在这样灵力透支的情况,更没有被尸兽如此穷追不舍过……也可能是她前世时遁速太快以致一早就甩掉了尸兽,也可能是前世还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眼看着天色渐沉,而迷雾森林的夜晚将是致命的危险。白琳琅拍了拍成征的背,附耳说道:“前方向左转,在一排狸树后面有一个山洞,躲到那里去……”白琳琅的声音轻得不像话,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到成征的脸侧,像情/人的爱/抚。成征不自在地侧了侧脸,躲了过去,细看之下脸竟有些微微发红。   山洞内,火堆熠熠,明黄色的火光映照在白琳琅的脸上,竟使她显得格外柔和温顺,经管她的脸已经泰半被毁,尸兽的毒液使得她脸上的皮肉有如被烧灼了一般,而且发髻散乱,衣衫脏污……   可是她安静地躺在那里,柔弱地就像个娃娃。成征说不出白琳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初见面时觉得她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再见面时认为她是个神经质的女变态,可是现在,白琳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再也无法定位了。雨夜里扑在老阿婆身上歇斯底里的她,苍树枝上天真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的她,以及尸骨林中石殿里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面前的她……   每此当自己对她已经有了一个定义的时候,她很快就能推翻这个定义,并且每次都是以一种让他无比惊讶的方式……   成征眸光沉沉地看着白琳琅,眼里翻涌着什么说不出的异样东西,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异样东西。石殿内白琳琅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鹬蚌相争反落空 ?  山洞外数百双鲜红的眼睛正藏在荆棘丛中对那山洞里的一点点暗夜里的温暖虎视眈眈,而山洞内却是异样的沉默。   成征摸了摸左臂上的道侣印记,那金色的简明印记正在发烫,七星散的毒早在他们结为道侣的时候就已经解了,可是此刻成征却仿佛能够感受到白琳琅身上的痛楚一般,疼得几乎窒息。   幼安的表情反倒最是难看,他阴沉着一张俊脸,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白琳琅半截空荡荡的袖子上······   这样的黑夜最是难熬,尽管白琳琅早已习惯了忍耐黑夜,但也还是难免微微痛哼出声,她对疼痛并不陌生,可是谁又能对疼痛熟悉起来?   地平线上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这黑夜终于再如何难熬也终究是熬过去了。奇异的是这一早出来竟没再看见尸兽的身影了。于是这一行三人趁着天亮时分又开始赶路,可是白琳琅心里其实一直惴惴不安,她皱眉看向身后,什么都没有,可是她分明感受到了尸兽的存在······   白琳琅手里握着九合骷骨鞭,猛然刹住了脚,一转身既是狠狠一鞭迎头劈向了在她身后的幼安,只见幼安惨叫一声,身体上被九合抽中的地方呲呲冒出黑烟来,他面目狰狞着露出了一口獠牙,白琳琅又是一鞭抽出,谁知那幼安竟变作了一头尸兽侧身一躲,跃上高崖冲白琳琅呲了呲牙就逃走了,白琳琅却也不追,而是回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成征看到这幼安徒然变作了一头尸兽,心中也是一惊,又见白琳琅开始往回跑,倒也没有多问,只跟着她,心中奇怪白琳琅怎么会知道这个幼安是假的?   回到原来的洞穴内,果然看见幼安满身是伤地躺在那儿,白琳琅走到洞穴口,看着周遭一片片的荆棘丛,手中的握着的九合骷骨鞭紧了又紧,终于转身要走进洞穴内,却又突然回转身来向着其中的一丛荆棘猛地甩出一鞭,随着一声惨叫只见果然有一只尸兽从荆棘中滚落出来,它猩红的瞳孔中倒映着白琳琅的影子,翻涌着如同岩浆一般的阴狠与毒辣,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来,白琳琅也毫不示弱地直视着它,诡异的是白琳琅竟然听懂了它在说什么,向来只有学习御兽的修士跟自己的契约妖兽才会有这种神识交流,可是白琳琅从未习过御兽······   她听到了它在说:“把九合放回神殿,人类,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笑,到手的上品法器还要她自愿地亲手放回去吗?白琳琅只说:“别再跟着我,否则我现在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会后悔的,人类。”   “滚!”   “十年之后,我在神殿等你亲手送回九合。”那尸兽说完就转身走了。   白琳琅回转身来,却正好对上了成征幽暗的目光,她微微一愣就低下了头,错开了彼此的目光,走到幼安身边正打算扶起他,却是成征的手架过来扶起了幼安。   “你刚才······没事吗?”   “啊?没事啊。”   “我是说,你刚刚跟那头尸兽······在说什么?”   “哈哈,我叫它们别跟着我。”   “你学过御兽?”   “没,没有·····”   “那它怎么听得懂你说话?”   “我也不知道。”   “那你听得懂它在说什么?”   “唔,我听不懂。”   成征终于不再问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白琳琅哪里知道其实她跟尸兽的对话成征全都听懂了。   成征也同样没学过御兽,但是自从在九真秘境中待了一年后,听懂一些妖兽的语言就变得不再是难事了,甚至于有时候他还能感受到一些高阶灵植的情绪。   白琳琅给幼安服用了一颗金露丹后,幼安身上的上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如初,没有多久便捂着头醒过来了,据他说他是在今早赶路的时候突然后脑一疼就失去了知觉   得知是那些尸兽袭击了他,并且还扮作了他的样子跟着白琳琅他们后,幼安气地直咬牙,三人看着日渐西落,终于也是没有再继续赶路。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才重新往森林的西边前行。   如此行了数个时辰后,转眼既是艳阳高照,白琳琅等正施展开身法快速向前掠去,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落脚点,忽而脚下的土地震了震,紧接着白琳琅就听见了一声类似禽类的尖锐叫声,却见那头冲天飞出来一只偌大的瞿鹰,这瞿鹰浑身血迹斑斑,身后还跟着一头牝兽,禽类妖兽在森林里任它有通天的本领也斗不过一只陆生的妖兽,这是普遍的真理。   且不论这瞿鹰是怎么会跑到着森林里来的,却说这一禽一兽厮斗开来殃及草木无数,白琳琅等人躲进了一丛灌木内不敢轻举妄动,这一禽一兽忙着争斗也是根本没发现他们。   尽管那瞿鹰奋死拼斗,却终究渐露颓势,却见那牝兽卖了个破绽,瞿鹰急于求成不加思索地就要攻向那牝兽,被那牝兽猛然间一口咬住了颈部,顿时生命危在旦夕。   却见那瞿鹰挣扎间竟从嘴里吐出了一颗蛋,那蛋骨溜溜滚在了一边,那牝兽自然也看见了,放下了已经垂死的瞿鹰就要去叼那蛋,正这时成征突然猛地冲出了藏身的灌木丛就向那蛋而去,捞起蛋就在那牝兽的眼皮子底下施展开身法迅速远遁了。   那牝兽一愣,反应过来后既是一声冲天的怒吼,把白琳琅和幼安都唬了一跳,这变化太突然了,等白琳琅向着成征走的方向追去时,成征和那牝兽都已经不见身影了,而幼安目光复杂地看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瞿鹰,满头雾水的也只得向众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等到月上中天时,白琳琅才终于在一个石穴中找到了成征,却见成征怀里抱着那颗奇奇怪怪的蛋正在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它,这场景真是古怪极了。白琳琅还从没见到过成征在林木辛以外的其他人和物上温柔如斯的模样······   “你怎么······怎么回事?呼呼,为什么去拿这颗蛋?难道,呼呼,没有看到那牝兽的厉害吗?”白琳琅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   成征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了顿,他说:“抱歉,今天是我鲁莽了。我听见······它在叫我,它在向我求救······”   “ta?ta是谁?这颗蛋?”   成征平静地点了点头,白琳琅的表情却更古怪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你不是病了吧?”说着还伸出了手去要抚他的额头,被成征一下子躲过了。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幼安本来满脸不高兴地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此刻见这成征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心头实在火起,冷哼一声:“这哪家的大少爷脾气这么大?”语气里满是让人难堪的讽刺,场面越加尴尬起来,成征却仿若无闻,仍旧宝贝地摸着他的蛋,白琳琅最后讪讪地收回了手,拉了拉幼安在一旁坐下,她奔波了一天又是只练气修为的身躯,早已疲惫不堪,不一会儿就靠着幼安睡着了·······   而成征也背向着他们躺了下来,眼里幽幽地翻涌着暗波。   夜渐深沉,黑暗中虫鸣声此起彼落,连呼吸的声音都仿佛是敲打在人心上一样。忽而有“哔剥”一声奇怪的声响,成征徒然睁开了双眼,就见自己面前庞然一个黑影笼罩下来,暗夜里有流光从那把银光噌噌的云纹剑的剑刃上滑过,闪出一种锋锐的危险光芒来。   成征祭出古定剑扬臂一挡,两剑交锋激出耀眼的火花并在耳边留下一阵刺耳的震栗感,两人默契地同时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白琳琅,然后又同时收势。成征从地上一跃而起,与杨幼安冷眼相对,两人之间波涛暗涌,彼此   对峙着,较量着,终于黑夜里传来一阵希嗦的衣料摩擦声,几声压低的轻微咳嗽声响起,幼安方才转身又坐回原来的地方,轻轻地把白琳琅的头放在自己膝上,而成征也躺回原来的地方。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迷雾森林里的夜也还是一样深沉。   黎明永远按时到来,再远的路程也终要走到结尾。闲话休叙,且来讲这白琳琅一行走出迷雾森林后感叹了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那宜苏村中落脚。宋画青一家自然殷勤以待。   这日清早,白琳琅与幼安一同坐在田埂上,迎面吹来的清风中夹杂着梨花的香味,让人舒适极了。   “幼安,我同你说件事,但是你不许急。”   “嗯?我这么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怎么可能轻易失态?”   “我跟成征,已经结为道侣了。”   “嗯······什么!?道侣!?”   “嗯。”   “道侣!!!!!”   白琳琅一把捂住了幼安的嘴说道:“你别叫!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在迷雾森林的时候我才没告诉你,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幼安气红了脸,一把扯下白琳琅的手说道:“我叫怎么了?你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敢瞒着我擅作主张了!?怎么?怕被人听见感情你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啊?既然一开始满着我了,就应该满我到底!反正我是个傻子,任凭你们怎么耍子也不会知道的!现在做什么又来告诉我!你就该满我一辈子的!!!”   幼安几近红了眼,双手也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被背叛的感觉,并且是自己最亲的人背叛了他,这简直无法忍受。   虽然这“背叛”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也太过小孩子气,就好像两个小孩子一向是一起玩的,但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小孩跟另一个小孩玩去了,于是这“为冷落”的小孩就大喊:“你怎么能背叛我!”   但是这确确实实就是幼安此时的内心活动------“你怎么能背叛我?!”。   白琳琅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见幼安脸红眼红的模样,只能急忙忙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想满你·····”   “够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幼安打断了,幼安扬手祭出云纹剑,顷刻间便已腾空而去。   最后徒留白琳琅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远处青山雾气袅袅,还能听见百合鸟儿歌唱的声音。   白琳琅也是满心的莫名其妙,幼安这气生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白琳琅在那田埂上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没见他回来。   白琳琅想去找他,可是又顾及到成征,终究是放弃了。   成征与幼安最大的区别就是白琳琅会时时刻刻地担心失去成征,却永远也不会担心失去幼安。   自从与成征成为道侣的那天晚上开始,白琳琅就时时在害怕着会突然失去成征,她又一种直觉,一种成征早晚要离开她的直觉。白琳琅也时常想起十年前在霖雨珠内看到的问心石,这世上的问心石总共有七块,每一块问心石都有所不同,有的问的是贪念,有的问的是欲念,霖雨珠内的那块问心石却不知是问的什么?   ? ☆、血祭灭元透灵魂 ?  白琳琅回到宋家,却见成征正在院子里帮画青劈柴,因为宋大夫是因成征而死的,所以宋家人对成征并不如对白琳琅和幼安那般热忱,甚至是还有些嫌恶的。   唯独画青不然,画青对待成征与白琳琅没有什么分别,一如既往地热情有礼,此时这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就更是印证了这点。   看见白琳琅进来,画青忙放下了手上的活,殷勤地给白琳琅端来了一杯茶,据说这是她家最好的茶。   乡下小地方的茶再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白琳琅向来是用惯了好东西的,自然看不上眼。但是她没有拒绝,良好的家族教育使得她的礼仪与姿态都拿捏得十分完美,即使是再如何不满意,也不会表露在外。   接过茶喝了一口,果然不是什么好茶,又苦又涩,在画青期待的眼神中,白琳琅冲她微微一笑说道:“很好喝,而且我正好口渴得紧,宋姑娘真是雪中送炭。”   画青高兴地继续干活去了,白琳琅仍坐在那里继续喝着手中的那杯又苦又涩的茶,看着画青忙进忙出,而院子里成征仍在劈柴,阳光下汗水从□□的臂膀上流下,另有一番充满力量的美感,这也是很奇怪的景象,白琳琅成了这副鬼样子可是画青却没有对她露出丝毫异样的眼神,而且还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就她是当初在立山上救下自己的“白公子”,除了惊讶白琳琅原来是个女人外,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让人感到不悦地眼神。   试问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看见一个长相极其丑恶并且还没有左手的人,谁不会多看两眼呢?   白琳琅一口气闷完了手里的茶,苦涩的味道直抵舌根,她走进屋子里摩挲着一个粗糙的瓷瓶,看着画青手脚利落地择菜,悠悠开口说道:“画青,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嗯?去哪儿?”   “去昆仑。”   “啊!我······我也可以吗?”   “你是金水土三灵根,当然可以。”   画青稍缓惊讶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说道:“多谢小姐的好意了,可这里是我的家,这里还有我的家人,朋友,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跟他们一起老去,死去。”   白琳琅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拒绝,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画青后,也只能说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话也不能说地太绝对,我们明天早上离开,在此之前,你都还有后悔的机会。”   却见画青还是之前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白琳琅顿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修仙的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却能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莫不是还不知道修仙能给她的人生带来多大的转变?   青春永驻都还是小事,撼天摧地的力量,高人一等的尊贵,难道她就甘愿呆在这个小地方白白埋没了自己?不不不,白琳琅是不信画青不知道修仙意味着什么的,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孩也知道“仙人啊,就是受世人敬仰的”,更何况是像画青这样如此聪慧的女子······   白琳琅正暗自思索着,却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音,修/仙的人向来五感都较一般人更敏/感,听声音来源应该是从西厢房传来的,却正是成征住的屋子。白琳琅走出屋门,院子里空空如也,想来成征也是听到了那阵奇怪的声响的,再走去西厢房一看,成征果然在屋里,而且他手里正捧着从牝兽那里抢来的那颗幻紫流光的蛋。   那蛋已经碎了,从蛋里出来了一条玄黑色带有鲜红色花纹的小蛇来,那蛇头上还顶着半片碎裂的蛋壳。   那原来是个蛇蛋,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蛇,白琳琅却是从来没见过。   “你孵出来的吗?”   “不是,它自己出来的。”   却见那小蛇绕着成征的手臂爬了上去,然后就环在他手臂上了,白琳琅偶然对上了那蛇的眼睛,只觉得阴冷地瘆人,打了个哆嗦就不敢再多看了。   “扔了它吧。”   “扔?为什么?它是我的。”   “因为······”它是条蛇啊······   “对了,杨幼安他人呢”   “先······先走了。”   成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很诧异幼安为什么会先走,但是也没有再问,反而逗弄起他手臂上的那条蛇来。   “这蛇······真的要留着吗?”   “嗯。”   “为什么?它不是妖兽啊。”   成征瞥了她一眼,这才悠悠说道:“那白眉也不是妖兽,你为什么留着它?”   白琳琅突然就语塞了,那白眉还是白琳琅在十三岁的时候偶然间捡到的,当时它受了重伤,白琳琅于是收留了它,没想到这低阶的灵兽也开了几分灵智,此后就再也不愿离开白琳琅了,每次命鲜支把它远远地放走,它总是会自己找回来,久而久之白琳琅对它的感情越加深厚,也就不再愿意把它放走了。白琳琅想着如果有一个人什么都知道就跑过来叫她放了白眉的话,她也是会很不高兴的,那么成征现在也是一样吗?原来成征对这颗蛋也是有感情的吗?是因为这蛋是他看着裂开的?   白琳琅这边厢被成征噎得说不出话来,那边厢成征却是说完就后悔了。他想起的却是那白眉到底是因他而死,虽然那时成征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放在此刻他倒是难得的有了些悔意和愧疚。他偷眼看向白琳琅,却只见她目光游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间颇有些哀戚之色,成征不知怎得,心里的那股愧疚和悔意竟越加明显了起来。   只觉得白琳琅这副神情实在是刺眼得很,装可怜吗?难道她不知道其实她一点也不适合装这种角儿吗?   白琳琅嗫嗫喏喏终究于是没说出什么话来,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其他的道侣都是怎样的,总之她与成征之间自从结成道侣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冷冷淡淡,不咸不淡的。   宜苏村的夏夜格外的清凉,白琳琅仰躺在草地上听着周遭的虫鸣声看月亮,看着看着竟觉得想睡了,今晚的月亮是个半圆的,像孩子的摇篮一样在天上坠着,正在昏昏欲睡之间,白琳琅突然感觉到了自己断掉的左臂上传来一种湿冷滑腻的触感,隐约还有细鳞刮在她的皮肤上,白琳琅抬起手臂一看,却是成征的那条蛇挂在她的手臂上,白琳琅吓得猛然打了一个寒颤惊叫着就要甩开它,却突然有人贴在她耳边说道:“别动。”   那是成征的声音,白琳琅一下子就僵住了不敢动,只见成征不知何时已经侧卧在了她身旁贴近了她,他伸出手来拿走了那条蛇,高高地拎着那条蛇的蛇尾说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啊,小黑。”   语气怎么听怎么戏谑,说话间热气全拂在白琳琅的耳边,惹得白琳琅一下就从脸红到了耳根。   成征拿走了蛇后也没有起来的意思,白琳琅感觉得到成征在看她,可是她不敢看成征,甚至于想躲着他,实际上白琳琅自从脸被毁了后就几乎没有正视过成征的眼睛,她的脸已经被毁了,她不希望成征看见她丑陋的样子······   成征突然把头枕在了白琳琅的腿上,也与她一同看起月亮来,他说:“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嗯,是很圆。”   “今天的星星好多啊!”   “嗯,真的很多。”   “琳琅,你喜欢我对吗?”   “嗯,对啊。”白琳琅下意识就应了,应完后才后悔起来,只觉脸上烧得慌。   “我们是道侣对不对?”   白琳琅觉得心跳地好快,脸也烫得她直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她说道:“是啊,有道侣印记呢。”   “那你是不是什么都能为我做?”   “嗯,对啊。”   成征翻过身来,停留在白琳琅的上方双眼直视着她,“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   说罢,白琳琅只看见有一张面具罩在了她脸上,次后从面具里,白琳琅看见成征笑了。笑得灿烂,那是白琳琅第一次见到成征对她笑······   成征仍旧躺下来,与白琳琅呈一个平角躺在相反的方向,白琳琅侧过头望着他,他也在望着白琳琅,突然觉得时间如果在这一刻静止就好了,就让他们躺在这草地上,互相看着彼此,直到这草地变成沙漠,再变成大海,最后变成森林,然后他们就躺在森林里,看树叶割碎了阳光,撒在他们脸上······   从夜晚到黎明往往要不了多少时间,总是你上一秒看它,月亮还高高挂在天上,下一秒看它,却发现已经落在山脚处去了。尤其是这一个夜晚,这一个蝉声阵阵,清风裹挟着梨花的晚上,白琳琅觉得再没有哪一段时间过得比这一个晚上更快的了。   第二天一早却是画青来叫的他们,只见她一双眼睛似弯月,笑意盈盈,“你们这是干嘛呢?该不会是在这儿吹了一夜的冷风吧?可真是两个傻子,莫不是这修行给你们修成了这般的傻子?”   白琳琅听见她打趣的话,却也不脑,反倒笑了起来,只是她的脸被面具给遮住了,没人看得见她在笑,成征看见画青来了面色似乎不太好,听见她说的话也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走了,白琳琅搞不懂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成征就这么不待见画青了······   画青对着白琳琅左看右看,却见那是一个白瓷的面具,制作地非常精致美观,画青却一把摘下了白琳琅脸上的面具,笑嘻嘻地说:“你还是不带面具更好看,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这般只有天上仙宫里才有的美色,遮住了多可惜啊!”   白琳琅还只当她在打趣自己,伸手就要去夺那面具,画青哪里是她的对手,被白琳琅拿走了面具不说,还给狠狠地着了一套挠,笑得直在地上打滚起不来。   末了这两人坐在草地上,白琳琅问她:“你可改变主意了?”   画青摇摇头,她的双眼望着遥远而辽阔的天空,面容恬淡。   “我不懂,难道你甘愿就只待在这一个小小的村子里一辈子柴米油盐地过活?画青,你明明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   画青看向了白琳琅,依旧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她说:“你懂的,你明明懂的不是吗?我啊,可是不出这宜苏村也能知道天下事呢?你看那花开就是春,叶败既是秋。”   “一年四季轮回变化,这有什么稀罕的?”   “可是每一个春天都是不同的啊,今年的秋天也不会是明年的秋天。你觉得什么才是稀罕的?长生不老吗?还是至高无上呢?那得多寂寞啊,我愿意这样一年一年地老去,然后葬在土里,随土地一起变迁,或许以后可以长成一棵大树。”   白琳琅再答不出任何话来,她起身欲走,却听画青说:“琳琅,你真的很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白琳琅脚步微微一滞,运转起身法就离开了,只余空气里一句轻飘的呢喃------“谢谢。”   白琳琅不清楚画青夸自己漂亮是恭维的意思还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又或者她说的是之前的那个“白公子”,而最后那句“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这种小地方她能见过多少人?   白琳琅却不知道昨天天劈柴的时候,画青曾如此对成征说过------“你知道吗?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一种属于他们自己的色彩和气味,而你,是让我感到最危险的一种。”   成征冷哼一声,“危险?你这是什么意思装算卦的也要装得像点别人才会相信吧?”   画青却也笑了,“不像吗?可恶我还为这开场白想了好久呢。你知道吗?白琳琅灵魂的颜色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颜色,纯净,而浓烈,外表像云霞一样迷幻,其中却裹着的却比水更加纯洁清冽。我很奇怪你跟她怎么会成为道侣的?明明······明明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内质啊······”   成征听到这儿也是心中一惊,他暗自打量着眼前的这人,确实是个完全没有修为的人没错啊,那她是怎么知道他和白琳琅是道侣的?是猜的?又或是白琳琅告诉她的?   但是蓦然又想起了在林家村的那个雨夜里,蛊雕曾对他说过的话,“白琳琅的灵魂是这世间最纯净的,只有她才能成功血祭灭元剑,主上,既然这女子对主上痴情一片,主上何不就与她结为道侣,诱她自愿帮主上血祭灭元剑?”? ☆、饕餮恶兽显原形 ?  飞舟行在半途中,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巍峨耸立的昆仑山了,却忽而从侧面撞出来两个穿着白衫的青年修士,他们各架着飞剑一左一右拦住了飞舟的去路,“吾等奉命来请小姐回白府一趟。”   白琳琅早料到了这么一出,也未曾想过逃离,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   她神态自然地随那两位修士走了,白家府邸内,白琳琅的回归可谓是掀起一场偌大的风波。   琳琅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她左侧坐的是白云睿和秦澜,右侧坐的是白家的各位长老们,白琳琅是没有戴面具进白家祠堂的,是以当众人看见她的脸时,俱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祠堂内的氛围肃穆而庄重,这一场批判的盛会注定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不尊父命私自进入迷雾森林,与一个无名无份的瘸子暗自结成道侣,更兼三戒镯碎裂心魔难愈,现在又毁了一只手······白琳琅对于白家已然没有了任何值得培养的价值,即便是她将来能够飞升成仙,可是一个如此自私自利而从不考虑家族利益的人,她能够给白家带来庇佑吗?她又愿意给白家多少庇佑?正在大家对于到底应该给白琳琅什么判处而争得面红耳赤时,却是白琳琅先开了口:“请让我离开白家吧!”   这话一开口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白云睿当即就一掌挥出,把白琳琅打地撞在了祠堂内的大柱上,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他怒斥道:“你给我闭嘴!孽子!”   白琳琅挣扎着起来,仍是说:“请让我离开白家吧!”说罢她跪下身来冲白云睿和秦澜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去。   她骄傲的从来不是白家嫡女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是白琳琅,所以合该骄傲的。   在走出白家大门的时候,秦澜突然抱了抱她,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琳琅,你永远是我秦澜的女儿,娘期待你将来以白琳琅这个身份,以这个你自己的身份带着荣耀和光辉,重新回到白家。”白琳琅分明感受到了有泪水落在自己的脖颈上,烫地惊心。   白琳琅其实一直是知道的,虽然秦澜对自己总是严厉非常,可她也确实是爱着她的,只是她原本的最初的爱,因为白家而掺杂了太多的功利成分。但这就是家族,一个家族如果不这样是无法发展起来的,是无法变得更加强大的。   白琳琅走出白家,身后的那扇巍峨肃穆的白家大门也就此关上,她却意外地松了口气。   她不想连累白家,前世的那场大火是白琳琅今生的噩梦,如果前世的一切全都是她自作自受的恶果的话,那么这恶果就让她一人来承担好了,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在心中白琳琅一直都对白家有一种归属感,因为从小的教育就是告诉她,要努力修行,飞升成仙庇佑自己的家族,不然你就只是一个废人,白家的利益也一直在她心中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前世她与林木辛针锋相对除了成征的原因以外,还有就是因为林木辛威胁到了白家的家族利益,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前世白琳琅都不可能与林木辛和睦相处······   白琳琅也丝毫不意外白家会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和成征已经结为道侣,因为她一共刻录了三块魂牌,一块在昆仑山上,一块在白家祠堂内,还有一块她爹娘当初给了幼安,现在在她自己这儿。魂牌上会记录魂牌主人的一切信息,她的年龄,她的修为,包括她是否有道侣。   回到昆仑山上时,白琳琅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这样的画面······   缤纷花海里,成征正抱着一人,这两人深情凝视着,几乎要吻上去了,端的是郎才女貌,般配无比。   白琳琅无意识间竟拿出了九合骷骨鞭,神识沉入其中,忽而一片黑暗袭来,然后迅速向四周扩散开,紧接着白琳琅眼前看到的事物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成征的影像恍然模糊不定,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巨大的饕餮恶兽正在冲她呲牙咧嘴地张开了血盆大口,那嘴里的獠牙仿佛只要轻微地一合就能刺透她一样,给白琳琅的心里蒙上了巨大的恐惧。而被那恶兽抱在怀里的却是一团晦涩的光,浑浊到让白琳琅产生了一种恶心的感觉,可是这光又奇异地还被一层光包裹着,那是一层柔和而又耀眼的金光,灿烂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白师姐!”这一声喊让白琳琅猛然怔醒,眼前的饕餮恶兽和那团奇怪的光消失了,仍旧是一片缤纷花海中紧紧相拥的两人。   而叫她的却是那云篆峰的于涓莲。   成征和林木辛显然也听到了,成征看见白琳琅站在那儿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抱着林木辛的手,隔着遥遥一片花海成征看不清白琳琅脸上的表情是如此震惊,只看见她转身就跑了。   而白琳琅浑身都在颤抖着,她的精神仍旧蒙受在刚才所见的恐慌中,她祭出了飞舟,双腿发|软地跌进飞舟后就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了。   然而飞舟终究是没有飞剑快,成征很快就赶上她了,他一跃跳上了飞舟向白琳琅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没什么的,刚才只是她的脚受伤了我才扶着她······”   白琳琅努力克制着自己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解释,飞舟也很快就到了她住的竹林前,白琳琅走下飞舟进到竹屋里就快速地合上了门,把成征关在了门外,白琳琅靠着门几乎要哭出来。   九合具有能看破人心最深处欲望的能力,林木辛果然不骗她······   她一直以为成征是个·······怎样的人?对啊,她好像从来没看清过成征是个怎样的人,就这样一头扎进去了······   成征隐藏得如此之深更是让白琳琅恐惧,那饕餮恶兽原来就是成征内心欲|望的原型吗?原来她是这样蠢·····   而留在原地的于涓莲一头雾水,她本是在山门口的师兄那儿打听到住在藏剑峰上竹林里的那位白师姐回来了,这才想去拜访她,却在途中就看见有一位背影颇似白师姐的面具人站在花海里,她这才叫了一声,看起来那倒真是白师姐,只是她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戴面具?又为什么要逃?   而林木辛就更是一头雾水了,那面具人是谁?为什么成征看起来那么紧张她?   ? ☆、血脂膏药凝冰雪 ?  抵着那扇薄薄的竹门,白琳琅右手触地张开了结界,她可以清楚地听到成征敲门的声音,白琳琅心绪纷乱,她跌坐在地上喘不上气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慢慢地外面不再有了敲门声,白琳琅这才缓缓从地上起来,移步到内室去,躺在床上后就一动不动了。   简洁的屋子,翠绿的墙,墙角还摆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安放着灵茶,灵茶上还腾腾冒着热气,白琳琅眼前恍恍惚惚地看不真切,她好像看见了成征就坐在那小几上喝着那灵茶,可是隔着一层冰冷的面具,一切都好像失了真一般······   第二天,清早有鸟儿唤她,清脆而美妙的叫声一如以往,白琳琅从梦中醒来,梦里她变成了一阵风,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空中,后来她遇见了一朵云,于是她又变成了一阵雨,落到大地山林间,她融进了土地,然后变作了一颗小草重新长了出来,日月更替,岁月变迁,沧海桑田间她又长成了一颗大树······   白琳琅看着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愣了有好一会儿,过后才一声尖叫,慌慌然就要挣脱。   腰上的手臂却收地更紧了,从她背后蓦然响起了低沉嘶哑的声音,“别动!”   白琳琅认得,那是成征的声音。   她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背上灼人的热度和抵在她臀上的东西都让她惊骇不已,那游走在她脖颈处的黑蛇更是让白琳琅抖如筛糠。   成征一夜没睡就一直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就这样搂着白琳琅一动不动,魔怔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她睡着的时候很少动弹,乖巧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烦人的模样,漂亮的眼睛闭上了,红唇却微微张开,轻浅地呼吸着······   突然成征手上一痛,白琳琅蓦地挣开了他,光着脚下到地上去了,小黑被远远地摔在一旁,她手里正拿着一把匕首,朝着他。   白琳琅不知道成征是怎么破开自己的结界的,她想她实在是太小看成征了,原本以为成征前世能有那么大的成就多半是因为林木辛的缘故,她还想着如今她没了家族庇佑,她一定要努力修行好好保护成征,以免他被别人欺负······   可现在想来,这想法未免太可笑了。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人会是普通人吗?能够独身闯荡无极天渊的人会需要她的保护吗?想来成征能够当上魔渊的渊主也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了······   成征看着自己左臂上被匕首划出的一道口子半晌没有动弹,白琳琅也同样看着他,看着从他的左臂伤口处流出血来,那血慢慢地从成征的手臂上滑落,然后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鲜红的花来······   白琳琅的脑子此时混乱一片,她没想到会伤了成征,她不想伤了他的,她真的不想······   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紧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从手心不断地冒出冷汗来,白琳琅紧盯着那不停滴落的鲜血,终于崩溃。   而成征不动声色地注意着白琳琅,就在白琳琅扔掉匕首的那一瞬间成征迅速上前抱住了她跌落的身体,他环抱着白琳琅,任由白琳琅扑在他怀里哭地像个孩子一样,他的下巴抵在白琳琅的发顶上柔声安慰道:“不要紧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昨天你看到的也都是误会,我和木辛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道侣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信任吗?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我在这里······”   可是成征哪里会知道白琳琅一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就全都是昨天在花海里看到的那可怕的饕餮恶兽······   白琳琅推开了成征直视着他,成征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真切地关心着她一样,他向来幽深的眼里此刻也仿佛罩了一层薄纱般,流露着轻柔,但这却让白琳琅如坠冰窖一般寒冷透骨。   “当一个向来对你冷漠的人突然对你热忱以待,那么不要怀疑,他一定有所图谋。”这是秦澜教给她的第一课,也是白琳琅最早的启蒙教育。   白琳琅终于微微笑了笑,把手递给了成征。现在她才愿承认,幼安说的是对的,她才是这世上最傻的人······   成征牵着白琳琅的手拉她在榻上坐下,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变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瓷瓶的塞子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瓷瓶里装的是一种玫瑰色的膏体,成征把它倒在掌心,细心地一点一点抹在白琳琅的脸上,他说:“这是血脂膏,它可以让你的脸恢复到原来的模样,所以乖乖地不要动,让我给你擦上······”   他语气里的宠溺让白琳琅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这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白琳琅从来没见过成征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态,也从来没听见过成征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这曾经都是她做梦才会梦到的,可是当这一切成为事实时,她却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内心有着一种无法忽略地失落感。   白琳琅没想到此后成征就在竹屋里落户了,每日都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占   她的修炼地盘,睡她的床不说,还让他的那条小黑肆意糟蹋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   成征每天都亲自帮她上药,对她温情款款,可白琳琅却感到喘不过气来,成征充满了她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让她逃无所逃,退无所退。白琳琅很想骗自己那天她看到的都是幻觉,可是越想忘记的事她反而越是记得清楚,白琳琅不禁心中疑问,成征,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这天不期然竹林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白琳琅出来一看时,却是那天的于涓莲。   两人在石桥上站定,于涓莲满脸欣喜地说道:“白师姐,我可算是又见到你了。”   白琳琅却是有点心不在焉,“你有事吗?”   “没······没,只是想来拜访拜访你而已,那天看师姐好像有什么急事,所以也就拖到今天才来了。”于涓莲说完还示意性地瞥了一眼在桥下修习昆仑剑法的的成征。   “师姐,不如我们坐下聊聊吧。”   “聊什么?”   “其实我,我是专程为师姐的断臂而来的。”   白琳琅一怔,不明白于涓莲到底想说什么。   “师姐的左手是被自己砍断的吗?”   “你怎么知道?”   “从断口的方向判断,可是······师姐也该明白这断肢很难才能再长出来的,除非修为达到元婴才有令断肢重生的能力,而且断肢还会影响到灵力周天的运转,但是师妹知道有一种灵草可以让断肢重生,并且保证比原来的手臂还好用。只是有一点,那灵草只在鬼域才有······”   “你是说墨萼?”   于涓莲一脸惊喜地说道:“师姐你也知道墨萼?这里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最近因为中陆上妖魔四起,所以师祖们成立了五个小队,分别四处巡逻捉妖,这次师祖说又要成立两个斥候队,分别到鬼域和魔渊边界去查探情况!”   “所以······我也可以去吗?”   于涓莲一脸信誓旦旦地说道:“有我在师姐当然可以去了。”   ? ☆、佳人才子论魔元 ?  当白琳琅跟着于涓莲见到那一只斥候小队的其他成员时,其实她的内心还是有点懵的。他们在山门会面,简单的见过面后就急匆匆地上飞舟起行了。没有对小队成员的测验,也没有临行前的教导,甚至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每一队的成员总共有六人,林木辛,白琳琅,于涓莲,成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修----陈峰,外号大蜂,以及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修----任明。   不知道是想要逃离什么,白琳琅没有告诉成征她要去鬼域的事,所以在小队里看到成征正站在那里对她笑时,白琳琅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尤其是当领队的是成律和林木辛时。   很明显于涓莲看到成征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自然,白琳琅却是整个人都不自在了,她仍旧戴着那副面具,尽管她的容貌已经恢复如初。那血脂膏不知是由什么做的,效果出人意料地好,白琳琅曾经偷偷地尝过一点,入口即化,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众人一番自我介绍后就由林木辛带领着乘上飞行法器,那是一艘适合远行的飞舟,比白琳琅的飞舟要大不了许多,速度不疾不徐。白琳琅在上飞舟时一个走神间竟没站稳,险些就要从飞舟上摔下去,幸亏在她身后的大蜂扶了她一把,白琳琅感激地说道:“真是谢谢你。”那大汉腼腆地笑笑,于是两人上了船就靠着船舷聊起天来。倒也是和乐融融。   成征走在最后面看见白琳琅的身子一歪就要栽下去的时候心里也是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接住她,不过他显然多此一举,因为白琳琅身后的大蜂已经及时扶起了她。   成征莫名觉得挨在白琳琅身上的那两只手真是刺眼得可以,又见这两人有说有笑的,更是心中无名火起。   飞舟驶出玉碎山脉时,回头看去,却见昆仑山笼罩在一片迷蒙白雾中看不清晰,而往下看亦是白茫茫一片,白琳琅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人间,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飞舟一路往西南而去,夜晚到来,白琳琅与众人一同坐在船舱内商议进入鬼域界内的任务分工。白琳琅不得不承认林木辛是个非常有组织能力的人,她把六人分做三个小队,每两人一队,规定到鬼域后分别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走,每一队都有一枚用来对话和记录的唱牌,白琳琅还从来没见过可以用来对话的唱牌,听说这是林木辛自己琢磨出来的,每队都要求活捉一个鬼域的生物。   因为谁也没有去过鬼域,所以众人都有些忐忑不安。虽然说收集情报的任务本来应该很轻松的,可是这说是收集情报,但其实这任务界限很是模糊,到底要他们收集什么情报?怎样才算完成任务,这些都没有说清。   白琳琅隐约觉出有些不寻常,上面的那些老妖怪们难道还没见过鬼域?斥候,分明是做巡逻的工作的,可是又要他们进入鬼域界内,这上千年来鬼域与中陆之间断绝来往,彼此在界限处设下强大结界,他们别说进去捉一只鬼域的生物了,恐怕刚接近结界就会被察觉······   所以说,这一趟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是想告诉鬼域的人什么事情?又或是想借他们引出什么东西?   白琳琅靠在船舱内的舱壁上,觉得头疼得很,她并不擅长想这些东西,也最讨厌跟那些老妖精打交道,人间妖魔四起本该从迷雾森林入手,因为鬼域和魔渊与中陆之间都有着强大结界的阻隔,自上一次屠弥大战之后彼此就再无往来,直到······直到成征成为魔渊的渊主之后,可那还在两百来年以后呢······   林木辛正说到分组的事情,让他们自由挑选契合的组员,却见那成征很自然地走上来站在了她旁边,林木辛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白琳琅亦是。因为她分明看见了成征眼里隐含的怒气······   “大家都选好了吗?”   于涓莲第一个说道:“选好啦!我和大蜂一组。”   成征接着应道:“我和琳琅一组。”   剩下的任明冲林木辛无奈地耸肩笑笑,于是林木辛给大蜂和成征一人发了一枚唱牌,那唱牌通体玉色,只有背面的符文是紫色的。路过白琳琅时,林木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义白琳琅再清楚不过了,那是赤\裸\裸的警告······   过后众人围坐一圈,闲聊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任明突然问道:“林师姐知道这次任务到底是为什么吗?”   这问题一问出众人都沉默了,这次的斥候小队并不像之前的捉妖小队一样大张旗鼓,甚至于知道的人都没有多少,而任明的问题,其实是大家心□□同的疑问。   “这个····其实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毕竟大家现在都是站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早在数月以前,自咸城开始,中陆各地都开始出现妖魔作祟,而在最早沦陷的咸城内,长老们发现了已经消失了上万年的魔元。”   这话一出众人俱都是惊愕非常,“魔元?”,“魔元!”,“怎么会是魔元!?”   “魔元是什么啊?”独有一人满脸困惑地这样问道,却见那任明笑眯眯地拿着一把折扇在大蜂的头上敲了一下,说道:“那可不是吃的东西。”   大蜂一下就急了,“谁,谁说那是吃的东西了!”竟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任明于是笑得更开怀了,“我听见你肚子说的。”   这话一出众人俱都笑了,白琳琅也只有感慨这些人到底还年轻,对于魔元的认识也仅限于宗卷里苍白的描述,是以才能如此······天真可爱?   “魔元,是一个只存在于上古时代中的传说。传说,那是由伏羲大帝死后的血液化生,打破无极天道而循环往来,生生不息,魔元里蕴含的是足以匹敌天道的另一种精神力量,而之所以称之为‘魔元’则是因为再最开始的时候它被一个······呃······大魔头!掌握了,这大魔头靠着魔元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在这世间称王称霸,后来渡劫成仙时被天雷劈死了,魔元也就从此销声匿迹。”于涓莲有板有眼地如此解释道。   任明却捂着肚子笑得直抽抽,“什么大魔头啊,哈哈,哈哈哈,大魔头,哈哈哈哈。”   涓莲被他一笑也红了脸,见他还笑得没完没了了,双手抱着胸仰头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你来说啊!”   任明稍稍收敛了几分,倒也真拿出了教学的架势,一把青山烟雨的折扇只那么一挥,就凭空现出了一副······大怪兽四处踩踏庄稼和房屋的图像来,最好笑的是涓莲和大蜂还都被吸引了,看得津津有味。白琳琅捂着肚子直想笑,这是哪家养的宠物放了出来涂·炭·生·灵啊!   “魔元借天圆十二纲,地方十二纪。天纲运关,三百六十轮为一周;地纪推机,三百三十轮为一度。天运三千六百周为阳\勃,地转三千三百度为阴\蚀。天气极于太阴,地气穷于太阳。是而得以运转于无穷宇宙之中······”   这边厢任明在尽职尽责得解说着魔元的来历,而那边厢,林木辛和成征却早在于涓莲开始解说时就一前一后地双双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   林木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必须和我一组!成征,这一趟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的!”   “我知道。”   “那你这是干什么?那面具人不是白琳琅吧?她到底是谁?”   成征看着林木辛几乎要抓狂地样子很平淡地说道:“她是白琳琅,在迷雾森林里毁了一张脸和一只手。”   林木辛愣了愣,又单手抱胸转过身去开始啃起了大拇指上的指甲来,成征皱眉说道:“别再啃手指甲了······”   林木辛蓦地转过身来,低声吼道:“你去了迷雾森林!你居然跟她一起去了迷雾森林!!!成征,你变了,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细看之下林木辛的眼眶竟已微微发红,话语中的悲戚也是不言而喻,成征到底是对她心软,他柔声安慰道:“我是去拿七星散的解药的,我当初走的时候不是跟你解释过吗?”   林木辛却也并不吃他这一套,她咄咄逼人地说道:“你有想过我和成律的感受吗?你有考虑过我们会有多担心吗?!你就这样留下一句话然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你知道我们找你花了多大功夫吗!你和白琳琅什么关系?你到底瞒着我们在做什么?!!成征,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为什么你现在都不肯对我说一句真话了!!!”   成征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和白琳琅,现在是道侣的关系。”   ······   林木辛或许是天生的多愁善感,她很敏\感地能察觉到别人对她说的话是不是在敷衍她,在一番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她突然问道:“阿征,你喜欢她吗?”   成征挑了挑眉说道:“这有什么意义吗?”   “或许对你们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意义不大,可是对我来说,意义很大······”林木辛的目光突然放得很远,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让人要怀疑是不是幻听了,可是成征听得一清二楚。   “阿征,说惯了谎的人都知道,当谎言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那么就连他们自己也会开始分不清自己说的,到底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话······如果你现在不能明晰自己的心,我恐怕你今后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只希望那时候你永远也不要看明白自己的心······”   对于成征和成律林木辛总是把自己定位在照顾他们的大姐姐的身份上,因此在对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时常会带有这种教育意义的话。可是现在又有了一点不同,林木辛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竟难受得很,那酸涩的苦楚几乎要把她淹没了······   ? ☆、斩破结界开鬼域 ?  林木辛的侧重点和一般人应该想的都不一样,她问的是:“你喜欢她吗?”   她好像并不惊讶与成征和白琳琅之间的道侣关系,又像是有十足的自信,自信自己和阿征的关系胜似道侣。   她的一言一语都在关心着成征更实际性的问题,而并没有纠缠于那一层似是而非的关系上。   这样真诚的关心最是让人动容,更何况成征本就对她心软,成征宽慰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没事的。”   “阿征,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承担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不懂你了,你什么事都只愿自己担着,难道我和阿律是外人吗?阿征,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的,我,我······”   林木辛说着说着竟渐渐哽咽起来,她星眼朦胧,神情间满是惹人爱怜的哀戚之色。但成征却意外地没出声了。   两人之间顿时寂静地能够听见针落的声音,林木辛直勾勾地看着成征,她在期盼着,期盼着成征能够说点什么,或者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林木辛不禁自嘲地想着,看来她猜对了,成征果然还有事情瞒着她······   “阿征,谎言就像蛰伏的毒蛇,迟早要付出代价的。你记住,永远也不要骗我,我最恨别人骗我。”林木辛说完后就转身离去了。   此时成征想得更多的却是她说的另一句话----“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什么叫“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这话里未免包含了太多的不明意义。   而在旁人看来,成征对林木辛的话虽未曾放在心上,可他对林木辛的态度却到底是不同于别人的。   ----因为他宁愿跟林木辛这样僵持着,也不愿像应付其他人一样稍稍敷衍她一番。   却说船舱内众人正打算歇下了,他们各自捡了宽敞的地方或修炼打坐或安歇睡觉,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还在甲板上的两人。   白琳琅在后甲板上露天铺了张竹席就躺下了,闭着眼睛正思虑着魔元的事,这魔元怎么可能现在出现,那分明还是成征当上魔渊的渊主后才重新问世的······莫非林木辛在诈她?可是这又有什么必要?可是这若是真的,那咸城的事,还有近期人间妖魔四起的事,岂不是都脱不了干系······   白琳琅越想越心惊,可是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为什么魔元会在这时候出现?今生跟前世未免也偏离地太多了,而且并不是向着好的那一面偏离的······   任明偷眼看向那惬意地在船舱后方的甲板上铺陈睡下的白琳琅,心内猜测着这成征跟领队林木辛的关系一看就不一般,可是这白琳琅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而于涓莲靠着舱门捡了块地开始打坐,心内却在想着这成征分明是白师姐的道侣不是吗?怎么这会儿又跟林木辛纠缠不清呢?所谓夜话最怕隔墙有耳,清风徐来间带来的不仅是花儿的芳香,更有那夜语的呢喃······   大蜂仍坐在原地,坐了没一会儿又暗暗地摸了摸肚子,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心思各异的三人在成征和林木辛走进船舱时俱都收敛了小动作,船舱内一时安静无声。成征径自穿过了船舱来到了后甲板上,在白琳琅的竹席上躺下后,左手触地蓦地张开了一个结界,任明一见这情形惊讶不已,直叫道:“他他他他他······”   涓莲白了他一眼,“你瞎嚷嚷什么呀!他们可是道侣的关系!”   却说成征从背后揽住了白琳琅的腰,吓得白琳琅差点没跳起来。   却听他说道:“早上你不是说要去天玑峰登记一下药田里出产的数量吗?嗯?你去了吗?”   白琳琅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来,上次她去断碑山采点果子,因为一时被景色所迷,就待在山顶上看那日出日落一天一夜都没回去,直到成征来找她······白琳琅没想到成征会发那么大的火,更没想到成征会把她锁起来关在房里足足关了她三天。   自那以后白琳琅去哪儿,去多久都要一一跟他报备明白了才行。想那白琳琅向来自由惯了的,哪受得了这等约束?   现在听见成征这般若无所事的问话,心中又回想起成征怒气的样子,虽是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可也难免心虚,只战战兢兢地说道:“还,还没来得及去呢。”   成征的手搭在了白琳琅的腰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要去鬼域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躲我吗?”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我叫你乖乖待在昆仑山上,你全忘了?你想要墨萼我可以去帮你找,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自己去?”   白琳琅听到这话心中好笑,反倒消融了之前的害怕。   且不说他们进不进得去鬼域中,就单说这墨萼可是长在三尾嗤龟的龟背上的,嗤龟多在丽丽河中活动,丽丽河却是出了名的死亡之河,河水具有能侵蚀人肉,消融白骨的能力。白琳琅此行实在不为那墨萼,只是专门想躲一躲这成征来着。   是以成征这话,在白琳琅听来,可是再好笑不过了,所谓夜郎自大也不过如此,如果说涓莲不知道这墨萼到底是怎么个具体的情况,那还能够理解,毕竟她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会做功课的人······   白琳琅转过身来面向着成征,笑意盈盈地挑眉说道:“那可说定了,不过你要是拿不到墨萼,那可怎么办?”   成征怔了怔,这许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白琳琅这么对他笑的,只见她两眼弯成了月亮,两颊微红,嘴角向上翘起,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可爱模样。可自成征认识白琳琅以来,他只见白琳琅对杨幼安那厮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你干嘛这样看我?”   “哦,没,没什么······”成征突然又移开目光,仰头向上看去,细看之下耳根竟微微发红。   白琳琅扯了他耳朵笑得更开心了,“你脸红了!你干嘛脸红?”   成征沉了脸,抓住白琳琅的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白琳琅,脸上的温度可疑地更高了。这时却见从成征的袖子里突然探出来一个蛇头!那蛇顺着成征的手臂蜿蜒爬出来,终于爬到了白琳琅的手上,那滑滑腻腻的触感让白琳琅浑身一凛,猛然间见到那蛇正朝着自己吐信子,她吓得连连尖叫就要甩开它。   这会却该是成征取笑她了。   白琳琅看清了又是那条小黑,气得一把抓了小黑就往成征的衣襟里塞。成征被闹得不行了,一挥手将小黑又收进了袖中。   “你还没说要是你拿不到墨萼你拿什么赔我呢!”   “要是我拿不到墨萼,你说怎样我就怎样。”成征说这话时的表情认真无比,眼神幽深地直视着白琳琅,像是要剖开她的心脏来看看一般。   白琳琅看他的样子好像当真了,却又不好说自己只是说着玩玩的,想着这一趟必定进不去鬼域了,就这样白赚了一个承诺也算是好事。   正笑着答应的时候,却听成征话锋一转又说道:“要是我拿到了墨萼,那你怎么办?”   白琳琅笑,“自是大人说什么小女子就做什么啦。”   未料到成征一把掐住了她的脸颊,手劲儿大得把白琳琅的脸都扯红了。   他说:“你可千万不要反悔!”因为我绝对会让你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日抵达鬼域边界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周遭一片荒野寂寞,林木辛手里握着个罗盘突然停住了脚步,仰头看向四周,黄沙漫漫,“就是这儿了。”   众人俱都心中疑惑,这四周分明什么也没有啊。大蜂最耐不住性子,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可这儿啥都没有啊!哪来的鬼域呢?”   林木辛没说话,只突然拿出了一把戟来,运转起功法用力一掷,只见那戟倏忽飞去间有雷电缠身,只一刹那,那戟便凭空停留在了半空中,雷电之光向四周散射,隐隐有一道结界之门显现。白琳琅惊愕非常,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分明就是斩罗戟!   那是掌门的随身法器斩罗戟!   众人自那斩罗戟破开之处进入了鬼域,只见穿过那结界后眼前所呈现的景象已然与之前的一片荒野是天差地别了,茫茫雾气间是一片死气沉沉。   而在耳边遥遥传来的全是那哀怨的哭求之声,听来让人毛骨悚然,白琳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而一阵寒风吹来,这六月的天竟冰寒透骨,这种冷不是肢体上的冷,而是灵魂深处的冷。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再回头看那斩罗戟,竟已经被结界消融了大半个戟身。   林木辛带着那罗盘,众人正等着她的指令,她竟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说大家一起行动会比较安全。   白琳琅诧异,林木辛不是个朝三暮四,苍黄反复的人。可是为什么变了主意?白琳琅下意识看向了成征。却正看到成征笑了,笑得莫名诡异,仿佛早已料知。   而此时林木辛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她未曾料到成征和白琳琅竟是道侣!而此次鬼域之行,若非是有她带着,必死无疑。   林木辛不能用成征的性命来冒险,至于白琳琅?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林木辛自是不想管白琳琅的死活的,正如白琳琅之前时常会冒出来想要杀了林木辛的念头一样,林木辛亦是如此。   ? ☆、亡灵使者走迷阵 ?  鬼域是受到创世神诅咒的一片土地,这里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可言,在这里活着的都不是“生物”。   林木辛带领着众人在迷雾中行进,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仍旧在一片迷雾中摸索前行。   于涓莲紧挨着白琳琅神色戒备紧张,很显然大家或多或少都察觉了他们已经被困在了迷阵里。   又行了有一刻钟左右,林木辛终于停下了脚步,她非常镇定地说道:“恐怕我们被困在迷阵里了。”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林木辛有霖雨珠内成千上万的阵法宗卷,白琳琅不信她现在才察觉到……   林木辛在原地立定,右手一扬,流云袖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只听右侧“嘭”地响起了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令人振聋发聩。过后白琳琅耳鸣了许久,又看见林木辛双唇张张合合在与成征说些什么,只是什么也听不清。   众人恍然间已经被带出了迷阵,却不是被林木辛带出去的,而是每人一副镣铐被鬼域的亡灵使带出去的。   林木辛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白琳琅简直怀疑她是巴不得被这些镇守在边界的亡灵使发现。镣铐锁住的不仅是他们的双手,还有他们的灵力。而现在他们就像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情况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众人被亡灵使押着往生命之宫而去,生命之宫是整个鬼域的灵魂所在,进入鬼域,除非你是死人,否则绝对不可以去生命之宫,因为它会让你变成死人!   而鬼域的域主----腾天工,常年居住在生命之宫,他也是这整个鬼域之中的,唯一一个活人。腾天工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据说他本是一个将死之人,是生命之宫维持了他的生命力,生命之宫可以吸收任何生物的生命力,转而为他所用。这是所有人都共知的秘密。   白琳琅估计腾天工此时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枯朽的臭老头子,因为自鬼域与中陆之间布下了强大结界后,他的“养料”肯定会急剧减少······   白琳琅偷眼看着那一左一右走在他们两旁的两个亡灵使,右手一转九合骷骨鞭已然握在了手里,因为她失了一只手,那镣铐铐住的俨然就只有她的一只手。白琳琅冷笑,两个不知变通的死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白冠了一个“亡灵使”的好听名字罢了。   白琳琅一跃而起一脚踢翻了走在她左侧的亡灵使,右手扬鞭一甩抽在了那走在她右侧的亡灵使,却只见那亡灵使略略偏了偏头,又转过头来满眼疑惑得看着她,似乎是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白琳琅心中猛然一沉,试着去运转起全身的灵力来,却发现全身灵力滞涩,果真是一点力也使不出来。   她没想到这镣铐只铐住她一只手也能有这样强悍的功效,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眼看着就要走上柏河浮桥了,白琳琅只能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于涓莲拔腿就跑。   却说于涓莲望着身后惊叫不已,跑着跑着竟变成了她拉着白琳琅往前狂奔了。白琳琅向后一看,只见那个被她甩了一鞭子的亡灵使已经徒然变作了一个巨力金刚!并且正向着他们大跨步而来!   白琳琅心下一惊,瞬间明白了于涓莲怎么反应这么大,顿时也拔腿跑得更快了。   可是两个光靠着一双脚狂奔的人又怎么跑得过一只巨力金刚她们还没有跑出去多远就已经感受到了身后的山雨欲来之势,紧接着两人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撞,被撞飞出去。堪堪数十丈才摔到地上。   白琳琅挣扎着起来,只见那追来的巨力金刚已经一手擎起了于涓莲,于涓莲被它一手捏着,眼珠微凸,口角已经迸出血来,显然是伤到肺腑了。   白琳琅拼着挣扎起身,额角有血液黏糊糊地流下来,糊住了她的一只眼睛。白琳琅伸手摸了一把,沾得满手都是血。可是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她操起九合就往那拿住于涓莲的巨力金刚的方向冲,突然间白琳琅眼前猩红一片,也不知是因为那血的缘故还是她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紧接着她在那一片猩红之中看见了那只巨力金刚的原形----却原来是个因贪图美色而误入鬼域的男修。   白琳琅右手一扬,九合骷骨鞭像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然后猛力抽在了那巨力金刚的手臂上,这回却与上次不同,白琳琅明显感受到了九合澎湃的灵力涌动,只见那巨力金刚的一只手臂就这样生生断裂了,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白琳琅的脸色,顿时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而于涓莲也随着那巨力金刚断裂的手臂一起摔到了地上。   这一状况让众人俱都是惊愕非常。成征却更是不安,他自是知道这是因为那九合骷骨鞭又吸收了白琳琅血液的缘故。   白琳琅怔愣地看向了自己右手中的九合骷骨鞭,只见那九合通体微微发红,而她手上之前沾染的血液已经丝毫不剩了。白琳琅再傻此时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前世还从来不知道九合竟有这样的能力······   白琳琅跑过去支撑起摔在地上还被巨力金刚的一只断臂压住的于涓莲,向远处成征的方向看了看,看见他们已经被另一个亡灵使押上了柏河浮桥,终是一咬牙皱紧眉背起了于涓莲继续逃。   而那断了一只手臂的金刚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也继续向她们追来。白琳琅跑过一座土丘,堪堪躲在土丘后面将于涓莲放了下来,让她靠在土丘上。   白琳琅拿起九合骷骨鞭感受到越来越近的震地声,正要出去与那金刚决一死战,不期然于涓莲抓住了她的袖子,只见那于涓莲向她摇了摇头说道:“别去,师姐,你快逃,别管我了······”   “说什么废话。”白琳琅抓住她的手正要扯开她紧攥着自己袖子的手,却又突然顿住了----原来于涓莲的手正在颤抖不已。   白琳琅问道:“你害怕吗?”   “害怕。”那于涓莲没有丝毫犹豫地如此答道。   “那为什么叫我自己逃?”   “因为······因为是我拖累了师姐啊!师姐你是好人呢,在青腰山上是就是师姐救了我,现在又是师姐救我,我发过誓要报答师姐的,可到头来却是我拖累了师姐······”于涓莲说着说着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别说傻话了”白琳琅抬手在她乱糟糟的头发拍了两下,就扯开了她紧攥着自己袖子的手,然后走出了那座土丘。   白琳琅右手翻转间一把匕首已然出现,只见她咬住那把匕首然后往自己手心猛地一划,血液顺着掌心向下滑,就这样落进那土地里,瞬间消融成灰。   白琳琅拿起九合骷骨鞭迅猛地冲向那金刚,飞沙飘扬间她的身影仿佛一道血色闪电……   而那于涓莲呆坐在那土丘后根本就不敢去看那身后的厮杀,约有两刻钟之后,她只见到一片阴影笼罩在了自己的头顶上,却正是白琳琅······   事后于涓莲回忆起那天的景象时总是心中无限感慨,白琳琅背光而立朝她伸出了一只手,她那时的模样仿佛天上的神祗一般,带着无尽的荣耀与光辉而来,神圣而不可侵犯。   尽管她衣衫脏污,脸色苍白,可那却成为了于涓莲心目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话说回来,白琳琅搀扶着于涓莲走出那土丘,只见那巨力金刚已经被肢\\解成一块块的了,可是它仍然活着。于涓莲心中胆寒不已,靠着白琳琅没敢正眼去瞧。   这两人走过了这一片荒漠,只见眼前还是一片荒漠,除了荒漠还是荒漠,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终于在天快要黑尽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河流。   那河却是生命之宫外围的一条黑河。   这黑河来历颇为久远,传说自鬼域这一片土地存在时,生命之宫就已经存在了,而自生命之宫存在时,黑河就存在了。   于涓莲看见这一条河流时满心欢喜,立时就要扑上去一解焦灼之渴,却被白琳琅一把拽住了脖领子,白琳琅阴森森地说道:“黑河的水可是喝不得的,它会让你陷入幻境,在最痛苦的幻觉中死去!”   于涓莲果然被吓到了,三步并两步地立刻退了开来。   最终她们两人在黑河旁的一块土地上斜向挖出了一个洞来,然后钻进去用沙土覆盖了洞口。   在黑黝黝的环境里于涓莲紧挨着白琳琅睡着了,白琳琅却是丝毫睡意也无,尽管身体已经疲累极了,可她仍旧在黑暗中睁着两只眼睛,心里想着的却是沿着那黑河向下走,一定可以走到生命之宫······   ? ☆、生命之宫半死生 ?  “师姐睡不着吗?”   在寂静的夜里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声,那感觉是很诡异的,尤其是当你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应该早就睡下了的时候。   白琳琅偏头看向偎在自己身边一动没动的于涓莲,原来她也还没睡……   “师姐为什么睡不着?”   白琳琅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在她看来,有些话,有些事,那不但是要瞒着别人,就连她自己也是要瞒着的,因为如果让自己知道了,就再没了一鼓作气的勇气了……   那于涓莲紧挨着白琳琅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已经睡熟了一般,简直让白琳琅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白琳琅闭上眼睛,正这时却又听到她说:“师姐你会去找成征吗?师姐,不要去……”于涓莲的语气清醒而冷静,一下就惊醒了白琳琅,只听她继续说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林木辛告诉成征,往正东方向走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出去,师姐,天亮我们就逃吧。”   “师姐你不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去了就是死路一条,这都是阴谋,阴谋……”   “这都是掌门的阴谋,就在今天,我全都知道了,林木辛肯定没想到我是学过唇语的,呵呵……”于涓莲突然冷笑起来,她笑得突然,于这漆黑的夜里更显出嘲讽阴暗的意味来。   只听她笑过之后又继续说道:“是掌门,他想要得到生命之宫的力量,他想要像腾天工一样,长生不死,可以轻易支配他人性命所以他让林木辛来了,呵,人总是这么贪心,明明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够,永远也不够师姐你不知道,林木辛是个很邪门的人……”   “我曾经亲眼看到……”   “亲眼看到一个魔修被她吸干了……那天还是我第一次见林木辛,在我出外历练归来的途中,我亲眼看到的,那魔修被她抓住命门,最后化作一堆骨灰……”   “师姐你有没有发现林木辛的容貌一天胜似一天?她在变,她每天都在变,只是没有人察觉……”   白琳琅听完这断断续续的许多话已经是目瞪口呆了。于涓莲的语气一直很平静,黑暗中白琳琅看不见她的表情,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睁开着双眼,白琳琅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林木辛的了解太少太少……   “其实我们这回就是来送死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巡查什么狗屁情报,林木辛一早就计划好了要去生命之宫,不然以她的实力又怎么会打不过那两个亡灵使?师姐,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说这里有墨萼师姐也就不会来了……师姐其实是个好人呢……”   白琳琅倏忽又想起了于涓莲白日里曾说过的“师姐你是个好人……”,可是人大抵也都是如此,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当好人、做善事的,大家都愿意当好人、做善事,可一旦超过了自己界定的这个范围,那么什么好人善事都是喂狗吃的……   第二天很快来临,在初阳升起的那一刻,白琳琅自土坑中爬出,阳光照在她脸上,刺痛了眼睛,可这即使是痛也是让人无比高兴的。   白琳琅依旧面朝那朝阳,没有丝毫闪避,她的瞳孔在阳光下变作了浅棕色,闪烁着琥珀的光芒。   尘埃漂浮在空气中,一粒一粒能够看得分明,竟也让人觉出了温暖可爱来。   一边是升起了初阳的东方,一边是黑河流向的西方,白琳琅苍白着脸仰起头,颈上青色的血管在阳光下看得分明,皮肤几乎透明化,白琳琅裹紧了身上的一件外衫定了定神,终于迈步向着黑河流向的生命之宫走去。   昨晚于涓莲的话还犹言在耳,“为了成征不值得赔上自己的性命,你会死的,那种男人根本就不值得……”   白琳琅甘愿背向阳光而行,这是一场豪赌,用自己的命来赌一颗真心。   听起来似乎荒唐,可白琳琅是个天生的赌徒,在她看来,输了,也不过是输掉这一条白捡来的命罢了。然后再奈何桥上走一遭,忘掉前世今生,让她重新开始……   最重要的是,在她看来,成征值得这一条命的赌注。   到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白琳琅终于看到了那一座荒颓的建筑。   它立在风沙之中,却像一座坐落在森林王国中荒废的神殿一般。石砌的墙壁上有绿色的枝蔓缠绕,阶梯上是陈年的裂痕和青苔。   白琳琅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她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遇见任何一个鬼域的“生物”,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腾天工在实力衰弱的情况下,第一个要防范的是边界,第二个要防范的就是这生命之宫的外围了。   白琳琅藏身在一处沙丘内,灰尘和沙土的味道让她不得已屏住了呼吸,然而这或许是她自重生以来遇过的最幸运的事情了,因为接下来她就看见了两个亡灵使走到了她之前待过的地方,在好一番巡查之后才离开。   白琳琅在心中暗自庆幸,原来不止是腾天工的实力衰弱了,而是连他手下的这些亡灵使也跟着实力衰弱起来,竟然已经到了只能靠呼吸来分辨死人与活人的地步   看来那昆仑掌门一定是觊觎这生命之宫很久了。只看这亡灵使就知道腾天工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他选在这时候让林木辛来对付腾天工这时机未免也挑的太好了正是趁人病,要人命的时候,难怪他舍得牺牲斩罗戟来开启强大的边界结界,因为比起生命之宫来,斩罗戟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白琳琅尾随着这两个亡灵使走进了生命之宫,然而就在她看见了被关在囚笼里挂起的众人时,一个全身都裹着黑袍的人也立时出现在了她面前。   白琳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一个跳跃就跳上了那挂在半空中的囚笼上,站在地上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体力在流失,不得不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地流逝,那真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白琳琅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腾天工为什么会把成征他们像饲养鸟儿一样挂在半空中了,因为只有不接触到地面才能保有他们的生命力。   而只有留住了他们的命,他们才会给腾天工创造更多的生命力。但是这点生命力对于腾天工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算是再如何供他们修炼,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继续增长更多的生命力……   白琳琅想,腾天工之所以留下他们的命是因为他也在忌惮着,两个筑基期的修士和两个炼气期的修士却能够打破镇关结界进到鬼域中来,告诉你他们只是走错了你会信吗?   他们的到来就像是预示着什么,腾天工需要保留这些生命力,以备不时之需比如战争爆发的时候,他需要这些生命力用在战斗上,而不是损耗在生命之宫的修葺上或者一群亡灵使的身上。   那囚笼内林木辛,成征和任明都还好好的,只大蜂一人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白琳琅心下一惊,几乎不敢猜测那就是大蜂。那老头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与那个炼体的大蜂哪里有一点相像之处?   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却让白琳琅不得不相信那确确实实就是大蜂……   白琳琅悄声对囚笼里还清醒着的三人说道:“抓紧了,千万别下来。”   站在地上全身裹着黑袍的那人突然笑出声来,“姑娘好个飞檐走壁,腾某好生佩服啊!何不下来与腾某共酌一杯?”   白琳琅没有二话就抽出了九合骷骨鞭,飞身离开囚笼的瞬间一道鞭子抽出,那囚笼顿时四分五裂。   腾天工看到这一幕显然是吃惊的,那女孩手上明明带着锁灵枷,是如何得以运转法器的?   再一细看,那法器身上竟沾满了血液……   白琳琅在落地的那一刻咬破了舌尖吐出口精\血来,九合如同一条灵蛇一样像腾天工袭去,生生将他捆缚起来,白琳琅引出自身精血,大量灌向那九合骷骨鞭,只见那九合浑身红光大作,鞭身浮现出繁复的奇怪符文。   白琳琅脑中剧痛,感觉到了自身的生命力正在急剧流逝,依稀分辨出手上摸到的是一片黏腻的血液……   想要杀了腾天工就必须先杀了自己,因为腾天工现在是以她的生命力在维持着自己的生命,在腾天工死之前,最先消耗尽的是白琳琅的生命!白琳琅又如何不明白这些?   幸亏此时正是腾天工极度虚弱的时候,她有九合在手,或可尽力一拼,白琳琅是绝不愿就这样死的,她死也一定要拉腾天工给自己当垫背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此后被写入青史,也算死得其所……   白琳琅抬起头,满目猩红地看着被捆缚在九合骷骨鞭中的腾天工,猛地一个跃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扑向腾天工,准确地透过九合扎进了他的心脏中,白琳琅顿时就感觉到了自身的生命力流逝地更加快速了,一想到腾天工在用自己的生命力来修补他身上的伤口,白琳琅伸出手去竟是直接挖出了他的心脏,在最后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白琳琅在一片猩红中看到了那可心脏跳跃在自己的手掌心中,而自己身下的那人迅速化为了一堆骨灰……   ? ☆、云雾里哭雨泣苍生 ?  成征在看见白琳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心中已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白琳琅倒下了,她的身体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而跳跃在她掌心的那颗透明的心脏则一下下搏动着,显示着强大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林木辛从那半空中悬着的原本用来挂那囚笼的绳索上一跃而下,急速往白琳琅飞扑而去,目标正是那颗透明心脏!   然而就在那心脏唾手可得之时,倏忽从左侧探出了一条黑蛇来。那黑蛇迅猛似一道黑色的闪电,堪堪就在林木辛触到那颗透明心脏的同时竟一口吞下了那颗心脏!   林木辛惊魂之下猛缩回手,却只见自己的右手上已经划过了一道长长的血口,正是那黑蛇的毒牙所划!林木辛又惊又怒之下,左手成爪状拿向那黑蛇,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是戴着那锁灵枷的————根本就使不出灵力来啊!   再看那黑蛇,只这一会儿功夫竟已经溜出了殿去!林木辛岂能善罢甘休,恨恨地踢了一脚昏迷在地上的白琳琅后,也快步追出去了。   而在林木辛走后,成征才从半空中挂着的绳索上跳下来,抱起了地上的白琳琅也向殿外走去。   任明仍旧满脸惊滞的挂在那半空中,左手上还捞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   白琳琅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昆仑山上。   躺在自己熟悉的竹屋里,周遭没有任何一个人,白琳琅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可随即,她便看见了一缕落在她肩上的雪白银丝以及一双起皱的满是黑斑的双手————毫无疑问,那是她的头发,她的双手。   白琳琅走到镜子前,那铜镜中映出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满头白发,目光浑浊,白琳琅却异样的镇定,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打翻任何东西。   轻轻把发丝一缕一缕地拢好,然后她就独自一个人上了山,坐在山顶上感受到太阳炽热的光线竟让她觉得无比的舒适与自在。   成征回到那竹屋里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踪影,他的心跳蓦地落了一拍,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瞬间袭击了他,他扔下了手中的药盅,开始各个地方地找去……   然而最先找到白琳琅的却是幼安。   这山头原是他们幼时最爱玩耍的地方,因为在晴朗的天气里,从这里能够看见整个沧州大地。   幼安在白琳琅身侧坐下,一言不发。   “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白琳琅却是不消转头去看他就已经知道了那是幼安。   “在北方,去见我娘。”   “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你出事我就回来了。”   白琳琅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知道我的九合骷骨鞭在哪儿吗?”   “在成征那儿。”   “为什么要给我戴上这个?”白琳琅摇了摇右手上的一个手镯,顿时丁零当啷一阵作响,那手镯上原是缀了好几个小铜铃的,端的倒是精致可爱。   “是成征给你戴上的……”幼安说这话时是面向着白琳琅说的,只是白琳琅仍旧看着远方山下,那一片人间的土地,幼安说:“因为你犯了心魔。”   白琳琅愣了愣,只听幼安继续说道:“这是九转玲珑镯,在你心魔发作的时候可以克制你的灵力运转。”   白琳琅微微眯起了双眼,说道:“我没有心魔。”   幼安嗤笑一声,“所有喝醉的人也都说自己没醉。”   “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呢?”白琳琅终于转头看向了幼安,却只见幼安以双肘撑地,不修边幅的样子竟是少有的颓废。   他笑着说:“我怎么相信你?当初你在三戒镯上绑的根本就不是绡纱,是珍梭纱吧?三戒镯根本就是你自己毁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琳琅怔了怔,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破绽竟能够让幼安记这么久,珍梭纱是取自枯禅蜈蚣身上的血液织就,枯禅蜈蚣是至阴至邪之物,它的血液粘稠成丝,是以可以织就成纱。   制成的纱就叫珍梭纱,最是能克制像三戒镯这种禅明圣物。   白琳琅笑了笑,说道:“因为那东西让我不舒服。我也没想特意瞒你,只是你跟我爹娘走那么近,总归是让人不放心。万一你总是拿这来要挟我帮你作恶怎么办?”   幼安深深地看了白琳琅一眼,他双眉间的褶痕深地像是万年的沟壑,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才说道:“那现在你舒服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太婆,你觉得成征那家伙会喜欢你吗?痴人做梦。”   白琳琅仍笑着,“我真的没有心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天突然下起大雨来,果真是阴晴不定,白琳琅和幼安却没有要挪步的样子,他们也终于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待在雨中,看那乌云伏在云涛深处的山巅上哭泣,看那山下的人间土地渐渐被雨雾遮掩。   成征找到白琳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那两人坐在大雨中的草地上,一个以双肘撑地,一个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两人俱都浑身湿透,并且恣意地,自由着……   成征在那一刻心中是动了杀念的,他发疯一样地到处找白琳琅,而白琳琅却在这山顶上像个疯子一样淋着雨!   而在内心深处更让成征无法忍受的是杨幼安与白琳琅之间的那种好像任何人也融不进去的氛围,这两人就这样着,默契地彼此谁也没有出声,就好像可以一直这样,直到永远一般,实在是刺眼得很!   成征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气烧得他心烦气躁,让他只想上前去,破坏掉这幅画面,杀了那个白琳琅身旁的男人……   但成征终究是个克制的人,他拿出了一把灰色的油纸伞走上前去,站在了白琳琅身边。   然后抱起了她,向山下走去。那灰色的油纸伞面,在这下雨的时候,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幼安在他们身后站起来,他神态恣意地站在那里,挑眉笑了。   成征自是没有察觉到他上前来抱走白琳琅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凶狠的煞气,还有那看向幼安时的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   这都与平时那个冷冷地只会看人笑话的成征,差的太多了。   回到藏剑峰后,成征就一直冷着一张脸,白琳琅笑笑,把脸埋在了被子里,她实在困地不行了,没有想到身体已经衰弱到了这个地步,恐怕是真的时日不多了……   却突然听到了一声瓷器落地的碎裂声音,在这寂静地环境中,这一声响地突兀,将白琳琅猛地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抬头去看,却只见那茶杯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不期然成征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眼神暗沉地像是能吞噬一切,翻涌着白琳琅从来没见过的阴冷怒气,像毒蛇一样,让人心底发寒。   却只见成征向白琳琅施了几个净身诀,又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来细细替白琳琅换上,最后微微俯身,在她起皱的枯朽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动作间竟是流露出少有的怜惜之情。白琳琅却不知道这怜惜到底是真是假,她那场用命做赌注的赌到底是输是赢……   只因成征这人实在是太过表里不一。   成征搂着白琳琅躺下,他是个极能忍的人,也是个擅长伪装的人,但是他自己清楚今天他失控了,成征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白琳琅满头的白发,悄声问道:“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白琳琅一时懵了,什么赌约?   半晌后她才呐呐答道:“不记得了……”   成征却笑了,“你说过,如果我能拿到墨萼,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恍然大悟,竟是这回事。想来也是她“老”糊涂了,竟然忘了她之前失了一只手,还只当她本就是这样双手健全的……   白琳琅又从被窝里拿出了自己的双手来,细细翻看,两只手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苍老地像一颗老树上的树皮一样。   白琳琅笑着说到:“你想要什么?”   成征目光闪了闪,只说到:“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白琳琅顿了顿,试探性地说:“我的九合……”   却见成征突然面色一沉,“你心魔发作,不能再用那东西。”   “我没有心魔!”   成征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徒手掏出了腾天工的心脏,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你双目赤红,形态癫狂,分明就是心魔发作的现象。”   “我是火属性单灵根,双目赤红算什么!”   “可你那时候手上戴着锁灵枷。”   白琳琅哑然失声。   成征见她没了言语,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用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说道:“好了,乖,听话……”   白琳琅越加没了声音,成征哄小孩的方式让白琳琅心里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第二天任明和于涓莲也来看她了,就连林木辛也来了,白琳琅这才知道原来距离他们从鬼域回来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而且这一个月里成征对她几乎是衣不解带照顾地无微不至……这些都是从任明的嘴里听来的。   白琳琅一边听着任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日子成征是如何照顾她的,一边却是在看着林木辛。   这一打量就发现林木辛果然是不同于往日了。真是再也找不出一点当初在林家村时的样子了。   修士虽然可以青春常驻,可也是有限制的。从来也就没有听说过哪个人走上了修仙路后就连五官都完全变了一个模样的……   可是林木辛则不然,她真的是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除了那种一眼看去就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林木辛是个不流俗的人,她的一些小动作,或者一些衣饰上不同于别人的小细节总是能够在不经意的地方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白琳琅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她就不像是这世间的人。   正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于涓莲突然说道:“我想和师姐单独谈谈。”   林木辛温和笑笑,体贴地拉着任明出去了。成征却仍靠在一边没有动弹的意思。   于涓莲于是又说了一遍,“我想和师姐单独谈谈。”这回她特意加重了“单独”这两个字的语气,直视着成征示意他出去。   成征终于动了动身子,走到了屋门口,于涓莲一把关上了屋门张手就布下了一个结界。   至于她到底要说什么,请看下回分解。\笑   ? ☆、病入膏肓无药医 ?  却说那于涓莲张手布下结界,在白琳琅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俏皮一笑,“我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琳琅也笑了,“你这么大架势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于涓莲一边给自己倒茶喝一边说道:“那都是做给人看的。”   “做给谁看?”   “哼!师姐,其实我可是隔三差五地就来看你呢,就是门口的那位未免也太过小心眼了,有时候我来了他连门都不让进!这回我也终于让他尝尝被关在门外的滋味了!”   白琳琅诧异,成征很少对什么人有成见,即便是有,也不会表达出来才对……   于涓莲喝了一口清茶,一解自己胸中多日以来的闷气,这才说道:“一个月以前,沧州大地上开始出现了一种疫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每天死去的人都成千上万,就连之前下山去捉妖的一些修士都感染了这种病……患者先是低烧,全身起红疹,要不了多久红疹就会开始溃烂,低烧转高烧……他们将这疫病称做坏血狼疮……”   白琳琅一怔,喃喃道:“坏血狼疮?”   “不止是坏血狼疮,半月前,成律他们也回来了,而且带回了一个消息————魔渊的渊主左慈,正在屯兵边界……呵,他们倒是真的去打探消息来着……左慈如此蠢蠢\欲\动地在边界屯兵,想必是与那咸城出现的魔元脱不了干系……”   白琳琅沉默了,前世并没有在这时候出现魔元,更没有疫病……   可是一切都变了,而且并不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可否认白琳琅心中不安,如果这变化是因她而起,那么这数万万人的性命要她如何背负得起?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诶,师姐,师傅让我去断剑崖上守护神兽百相。”   这一声将白琳琅唤回了神来,却见那于涓莲已经喝光了半壶灵茶了,哑然失笑道:“那确是荣誉,怎么你还不想去?”   涓莲的脸上也自然流露出了得意的模样,她轻咳一声:“咳咳,我自然是该当这份荣誉的……不过师姐,那日师姐孤身进入生命之宫,可还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我不记得了,怎么你知道?”白琳琅话到口中却又咽下去了。她要说什么?又要怎么说?告诉她自己心魔发作杀了腾天工吗?不不不,她根本就没有心魔。那日她脑中剧痛,脑海中闪过的却全都是腾天工的平生所历之事,腾天工的野心,腾天工的欲\望……   虽说是白琳琅亲手挖出了腾天工的心脏,可是白琳琅知道,是九合先刺\进了腾天工的胸膛捆缚住了他的心脏,那心脏原来就是生命之宫的本体……生命之宫,却原来是个活物……   “师姐,你不记得了可有人替你记着呢。任明说那日师姐威武霸气……‘嗖’一下飞到了腾天工那老贼的面前,提起砂锅大的拳头‘砰砰砰’地砸他,顿时腾天工的脸上就跟开了花一样……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此处省略三千字)……呼!就这样,师姐英勇地把腾天工踩在了脚下!”   白琳琅一脸的黑线,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真是谢谢他的夸奖了。”   “等等,任明有说那心脏,后来哪儿去了吗?”   “唔……好像是被一条蛇给吃了。”   “蛇?什么蛇?”   “嗯,一条黑蛇。”   白琳琅呼吸一窒,试探性的问道:“那黑蛇,身上有什么花纹吗?”   “听任明说,是条通体漆黑的蛇呢。师姐,其实我这回来,一是看看你,二是向你辞行。”   “嗯?是要去断剑崖了吗?”   只见那于涓莲摇了摇头说道:“是下山去。因为疫病爆发,掌门召集了各峰弟子们,要下山去治疗疫病,我也在列中,所以现在必须下山去,即刻启程。”   却见于涓莲又拿出了一道符来,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来放在那符的下方,将符用灵火烧了,灰烬俱都落到了茶水中,那灰烬却是落水即溶。不消片刻,茶水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澄清。   “这是真心符。服用的人在一刻钟之内,不管被问到什么问题都会如实回答。送给师姐的一点小礼物。”   “可是我要来有什么用?”   “师姐难道不想知道成征对师姐到底有几分真心吗?”   白琳琅却笑了,“真心哪里是符咒能问出来的?”   于涓莲满脸疑惑,“师姐这话却让我不懂了,我这真心符可是云篆峰出品独一无二,绝对真实有效的。也罢也罢,师姐用不用随师姐高兴就好,我也该走了……”   于涓莲说罢起身就要走,白琳琅忙出声阻拦,“等等。”   “嗯?怎么了?”   “可以……启程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这话一出,却是把于涓莲惊愣在了当场,“师,师姐要下山?”   于涓莲走后只有成征一人进了屋来,原来任明和林木辛也早就走了。   林木辛自然是不愿多待的,她愿意来也是为了成征,成律与成征不知为何事竟闹了起来,自成征回到昆仑,到今日白琳琅苏醒两人已是大半个月没有说过话了。   林木辛如何能够看着这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俩变得反目成仇呢?是以这大半个月以来她也经常到这竹屋中来照顾白琳琅,劝说兄弟两人和好如初……   成征在白琳琅面前蹲下身体,细致地替白琳琅挽起散落在脸颊边的发丝,白琳琅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不用了,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成征愣了愣,站起身来随手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就要喝,白琳琅忙出声阻止,“别喝!”   “嗯?”成征疑惑地看了看她。   “那,那是我喝过的茶。”   谁料成征勾唇一笑,仰头就喝光了茶杯里的灵茶,末了还说道:“我不嫌弃你。”   白琳琅觉得成征实是不正常得很,这天一大早先是要给自己洗澡,白琳琅尚是个青春少女时都不愿让别人替自己洗澡,更何况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自是更不愿将这种事假以他人之手了。   再是后来亲手为自己做早膳,现在又喝了自己喝过的茶……   白琳琅看到那成征像是头晕一样身体晃了一下,又想到那真心符的作用,鬼使神差地竟这样问到:“你小时候做过的最糗的事是什么?”   “尿在床上我就把被子藏在了狗窝里,结果被奶娘发现……”   “哈哈哈哈哈哈……”白琳琅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笑够了又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抢过你弟弟的东西?”   “没有。”   “有没有捉弄过私塾里的先生?”   “没有。”   “你背着你爹娘做过什么坏事?”   “有一次我和阿律瞒着爹娘去看倚春楼的姑娘了。”   ……   白琳琅终究是没有问出那句——“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其实在她心中这个答案早已经不重要了,尤其是当她快要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我喜欢你,可是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喜欢你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愿啊……   那一刻钟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成征却是记得之前那一刻钟的所有事情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可过后却奇异地感觉到温暖。   白琳琅若无所事地站了起来往内室走,成征也装得若无所事地往屋外而去。成征在屋外的竹林里练习昆仑剑诀,白琳琅便坐在屋内的窗边看他练剑……时光静好,岁月悠长。   晚间白琳琅早早地便感觉到困倦了,衰老的身体让她变得格外嗜睡。她躺在榻上正昏昏欲睡时突然感觉到自己颈间凉飕飕的,睁眼一看正看到一个黑色的舌头在朝她吐着猩红的信子,白琳琅差点没给吓得从榻上摔下来,幸亏有成征及时扶住了她。   白琳琅也不知道这成征是何时到她房内的,最近这成征出没起来是越来越悄无声息了……   白琳琅还未来得及道谢就见这成征脱了外衫要往她榻上躺,急忙忙问道:“你在干什么?”   “安寝。”   白琳琅瞪大了眼,“你,你,你要,要,在这,这儿睡?”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把句话说明白。   “怎么了?”成征反倒诧异了。   “我,我去,去,客,客,客……”   成征挑眉笑了,“你客什么呀?”   “我,我是说,说,说……”   “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们怎么能,能一起睡……”   “昨日不是也一起睡了吗?行了,别闹了,睡吧。”   白琳琅话未说完,却见成征已经躺下了,还一把拉着她搂到了怀里。白琳琅实际上是想说她去客房睡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也不知成征从哪里来的这个怪毛病,喜欢和人一起睡,像她爹娘就从来没有一起睡过,各人都有各人的房间,白琳琅娘亲说这就是道侣间的相敬如宾,是最合乎礼仪的做法……   昨日那是实在太累,本以为成征自己会走的……第二天起来他也确实没在,难道昨日他也是在这儿睡的吗?   白琳琅因着从小的教育,对于礼仪却是十分看重的。从小也没有哪个人有胆子对她说:“夫妻一起睡原是再正常不过的……”   却说白琳琅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等到成征睡着了后,这才又从床上爬起来,心思一转又走到屋外去吹了吹夜风。   白琳琅坐在屋檐上看着天上大如圆盘的月亮,心里想着的却是她的九合骷骨鞭,如果她要下山去就不能没有一件防身的法器,九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可是心魔……   心魔是什么?其实白琳琅从来不知道,这世间也没有过一个准确地答案,心魔,心魔,到底心魔是什么?   “心魔,就是阻碍人登上成仙之道的病!”   白琳琅心中一惊,原来她所思所想不经意间已经说出了口吗?心思斗转间白琳琅从屋檐上站了起来,喝问道:“是谁?”   “谁?无为有我,我居无为……”   白琳琅迟疑地说到:“是无为居士?”   “正是在下。小姑娘你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还是趁早转世再生吧!或许还有一线可以登上仙界的希望。哈哈哈哈……”   ? ☆、琳琅鹿婴初相识 ?  却见一道人自空中落下,翩翩然立在了白琳琅对面的一颗竹子上。   那道人身着长袍却是破破烂烂,头戴羽冠却是歪歪扭扭,只听他说道:“小女娃,见到你爷爷还不下拜行礼?”   白琳琅-_-#:“……”   这无为居士在昆仑山上最是有名的疯癫一个,听说他是练功时因一念之差导致走火入魔,此后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却见白琳琅恭敬地俯首做了个规矩,“前辈。”   “哈哈哈哈,你这人有趣,你是我奶奶怎么反倒叫我前辈啊。”   “那你是我孙子,怎么还不行礼下拜?”   “哦!说得好有道理,小子这就拜您,还请奶奶宽恕小子则个。”这人说着就要下拜,白琳琅哪里得受得起,慌慌摇手说:“前辈不用了不用了,该是我拜您才对。”   要说这白琳琅为什么对这一个疯疯傻傻的道人如此恭敬?那可得追溯到前世去了……   话说这无为仙人虽是个疯癫人,可他却也着实有来头,他的本家就这修仙世家杨家。与幼安却是一脉血缘传承下来的。在走火入魔后非但没有因此而境界倒退或停滞不前,反倒突破不断,如今已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了。在前世白琳琅到达元婴期的时候这位无为居士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炼虚期老祖了……   是以即便他再如何疯癫,又有谁人敢对他不敬?   今日如此巧遇,白琳琅倒是得以与这无为居士月下酌酒。   却见这两人并排坐在屋檐上,中间隔着一张矮几,觥筹交错倒是端的洒脱非常。   “奶奶,我记得小时候你经常给我吃糖葫芦。嘿嘿,嘿嘿嘿……”   白琳琅异常淡定,“前辈记错了,我没有给过你糖葫芦吃。”   “没有?!!!为什么呀?明明其他人都有糖葫芦!凭什么我没有!”   “这里哪有人吃糖葫芦?那都是下等人才吃的东西,前辈应当自矜才是。”   那无为居士嘴一撇,险见着就要哭出来,“下等人和上等人都是人,凭什么下等人可以吃糖葫芦,上等人就不行!到底上等人比下等人差在哪里?凭什么有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白琳琅听这言语亦是一愣,“前辈你错了,上等人自然不比下等人差,相反上等人处处强过下等人才对……”   “那为什么下等人可以吃糖葫芦上等人就不行?我强我偏要吃!”   “因为……因为你强啊,所以不能吃……”白琳琅从小虽然脾气骄纵,可是这约束也是最多。她可以索要任何贵重东西,可是相应地像风车糖葫芦这些她永远碰不到。因为她娘亲,她身边的仆人等都会时刻提醒她“小姐那是下等人才玩的东西,小姐要注意身份……”,身份,因为身份她得以从小锦衣玉食,因为身份她也失去了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最简单的快乐……   这是平等的交易,只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白琳琅正自出神,却听无为居士说道:“奶奶你为什么叫我‘前辈’?你以前都是叫我‘妙梦’的。”   白琳琅哑然失笑,“妙梦?这是前辈的字吗?还真好听呢……”   清晨成征将睡在屋檐上的白琳琅抱回了屋内,将她安放到床上后留下了一只纸鹤就离开了。   心中颇为无奈,白琳琅实在是不让人省心,昨夜他其实也就坐在那白琳琅下方的窗檐上,听白琳琅与那无为居士从异域风情谈到人生哲学,又从人生哲学谈到诗词歌赋,尽管那几乎全都是白琳琅在说。   他们喝着酒看着月亮,成征喝着酒看着他们。   他从来不知道白琳琅竟是个如此“博学”之人,更兼之巧舌如簧,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讲述起那些人文故事来使人仿佛置身其中。   好像白琳琅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没有多少话的……   白琳琅醒来后已是午后申时,睁眼既看到那一只精致小巧的白色纸鹤在她眼前上上下下地飞舞着双翅,白琳琅伸出手去捧起那纸鹤,却见纸鹤倒在了她的手心化作了点点的白色光华消散在空中,只听空中有人说道:“琳琅,今日起我既闭关修炼,你好生待在昆仑山内休养生息,待我出关之日……”   白琳琅愣了愣,闭关?这如何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呢?她正愁如何瞒过成征下山去结果他就要闭关了……   白琳琅欣喜之余又觉得失落,她寿命已经不多,此番计划下山就是想死在山下也好不叫人看见心伤,成征一闭关,恐怕昨夜也就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次相见了……   像白琳琅这般如此要强之人,自是不愿被人看见她潦倒落魄的样子,前番那般一副衰朽的模样已是让她不愿见人了,更何况是凄惨死去的模样。因着从小的教育,在白琳琅心中,一位修士,如果不能在应雷劫的时候死去,那么就应该在战场上死去,只有这两种死法才能称得上是真正光荣的死去……   又三日,于涓莲来找她了,那又是一个阴雨天,白琳琅穿上了一件黑色斗篷,将整个人都裹藏起来跟随于涓莲等一齐下山去了。这斗篷却是门派内发放的,由白丽青所制最是能隔绝外物,凡是要下山去的弟子们每人都有一件,以防疫病沾身。   于涓莲这一队近乎都是女子,总共有十一人,当然这明显多余的一人就是白琳琅。十一人中有十人都是女子,那唯一的一名男修名叫汪泽阳。另还有一名十多岁左右的小女娃,据说是林木辛的弟子,名叫鹿婴。   靠着于涓莲给的通行符,白琳琅顺利出了山门。   到了那山脚下已经可以看见村落了,带队的于涓莲下令往北面走,到最近的一个目标村落先去侦查一番那里的疫病情况。   正行在途中时却忽然有人递给白琳琅一壶水,竟是那鹿婴,只见她睁着两只水润润的眼睛双手捧着那壶水,巴巴地仰头看着白琳琅,实在是让人怜惜。   白琳琅确实口渴了,她礼貌地道谢然后拒绝。行走在外谨慎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只见那鹿婴恹恹地低了头,收回了手里的那壶水,然后走在白琳琅的身后。白琳琅其实是有点担心的,因为那孩子看上去似乎失望得很,这不可避免地给白琳琅造成了一定的内疚心理。   不过是个孩子,她好心待你你干嘛要拒绝呀?难道她还能毒死你不成?   白琳琅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这个状况别说是一个孩子能毒死她了,没准自己个摔一跤都能升天呢……   白琳琅正自想着,又伸手从自己挎着的竹篓里拿水,不料却摸到了一冰凉凉滑腻腻的东西,白琳琅拿出来一看,正是小黑那条蛇。   这回白琳琅可犯了愁了,这蛇怎么爬到了自己的竹篓里睡觉?现在她已经出了山门,总不能再给它送回去吧?更别指望它能自己爬回去了,昆仑守山严密,别说是蛇了,没有通行令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这灵智低下的生物,可是尽会给人找麻烦……   白琳琅气恼之下随手就把小黑给塞回了竹篓里,也没心情喝水了。却见那鹿婴追了上来走在她身边,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的竹篓……   白琳琅犹豫了一下,伸手进竹篓里又把小黑抓出来,对那鹿婴说:“你……想要这个?”   那鹿婴忙不迭点头,期待地看着她,白琳琅心想那正好,可以让鹿婴帮忙把小黑带回昆仑去,交回给成征……鹿婴不行还可以拜托涓莲。   白琳琅往前看了一眼,于涓莲却是走在最前面带队的。   她于是把小黑递给鹿婴,“那先借给你玩。”   鹿婴果然兴奋地睁大了一双星眸,又忙不迭地点头,双手小心翼翼地来接小黑,却不料被小黑一口咬在了虎口上。   只见那小黑睁着一双绿莹莹的竖眸盯着鹿婴,前身弓起,蛇尾左右晃动,蛇身上的红色条纹越见妖异,俨然已是一副进攻的姿态。   白琳琅一吓,忙放开了小黑去帮鹿婴检查伤口,小黑歪歪扭扭游到了白琳琅的肩上,蜷在那里就不动弹了。   好在小黑的蛇牙没有毒,除了伤口肿起来了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奇怪白琳琅给鹿婴敷上了药后那肿却仍然不见消退,要知道白琳琅的药可绝对不是什么次品呢……   “实在对不起了,我没想到这畜生如此不服教训。”小黑明明挺亲近人的,平时也都挺乖的,白琳琅还从来没见过它咬人,这回却是例外……   只是白琳琅忽略了小黑平时乖的时候那是在成征手里的时候,而且小黑除了白琳琅和成征又见过多少人?   那鹿婴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都是我不好,不是它的错呢。”   白琳琅于是真心觉得这小女孩心地好了,“你不用这样,它咬了你本就是它的不该。”   “喂!你两人还走不走啊!”   鹿婴和白琳琅往前一看,原来她们已经落后了众人许多,却是一名叫古兰的女修在喊她们,白琳琅忙应到:“这就来!”   两人于是急忙赶上众人。幸亏她白琳琅是个“老婆婆”,鹿婴又是个小女娃,是以也并没有人对她们冷眼以待。又或者是因为于涓莲对白琳琅的态度和鹿婴是林木辛弟子的身份所以让众人不敢冷眼相待,这就不得而知了。   在众人到达那农庄上时,天色已是半黑。   ? ☆、枯木逢春又复生 ?  在众人到达那农庄上时,天色已是半黑。   在阴雨蒙蒙的天气里已经几乎不能够视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地的咸腥味,以及一种腐烂的味道。   雨声淅淅沥沥掩盖了人的哀哭,路边还能看到被弃置在一旁的死尸堆积着。   人们一生的苦难总也逃不过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总是一提及死亡,便觉得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白琳琅的鞋上已经沾满了泥水,鹿婴吃力地举高了手在给她撑着伞,而自己的半个身子却都露在了伞外,白琳琅也终于无法忍受了,她一把推开了鹿婴的伞,“我说我不用这伞,你顾着自己就够了。”   那把青绿色印着烟雨荷花的油纸伞落到了地上,沾染了污泥,鹿婴呆愣愣地立在雨中,顿时一脸的委屈,白琳琅于是又内疚了。   她向来是不喜欢别人挨她太近的,在白府的时候鲜支她们也都知道她的性情,能够很好地把握一定距离,从不犯她忌讳……   可不知这鹿婴是怎么回事,一路上只黏着她不放。她已经说过了多次自己不需要这伞,可鹿婴就是偏执地跟着她。   白琳琅稍稍停了停步子,回头看她,那鹿婴果然哭了,可是白琳琅想想又觉得自己也没有说什么重话,最后无奈还是回过身来去捡起了那伞,撑起来遮在了鹿婴的头上。   白琳琅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鹿婴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看她,眼里满是委屈。   “对不起,我,我只是不太习惯有人离我太近……”   鹿婴接过那伞,低了头说道:“是我该道歉的,让前辈烦心了……”   白琳琅是不擅长说“对不起”的,她的语气平铺直述,听起来没有丝毫真心。   站在湿冷的空气中,两人都有一种透骨的寒凉。   众人在村长家落脚,这村子原叫做杏花村,三年前有个风水大师来到他们这儿,讲说这杏花村“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以使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外洋宽阔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是块极好的风水宝地。只是这名字取得不好,于是便改名作佳木村。这风水大师还说了这名字一改便是好运连连,不出三年这村内定有喜事……   谁料改来的不是喜事,却是天灾。   村长把众人带到了这村中唯一的医庐中,医庐里住着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老大夫已经是老眼昏花了,反倒是那位名叫阿当的小男孩颇懂几分医理。听说这一月以来也都是他在照料村中众位染病的村人。   只是这小小的医庐又如何容得下他们这十数人?好在他们却也并不是要一个住处,只是有个地方可以坐着歇歇脚罢了。   第二天老天也终于放晴,下午既得知了村中的具体情况,是汪泽阳并两名女修打探得来,村□□有五百六十一人,从疫病爆发到现在为止,死亡人数为一百七十七人,现染疫病人数为两百一十三人,尚有一百七十一人没有染病。   于涓莲自到这村中后还没有机会能和白琳琅说上一句话,她先是忙着焚烧那些染病的死尸,   然后又忙着在医庐旁建立房舍以安排那些染了病却无人照顾的病人,最后又急匆匆地带着人手往下一个地方而去……   仅仅三天的时间后,这佳木村便只剩了白琳琅,鹿婴,以及一位名叫顾小蕊的女修。   白琳琅想她和小鬼鹿婴可能确实是被视为两个累赘的,所以她们这被留下的三人中做主的是顾小蕊,做事的也是顾小蕊……   顾小蕊是一个很直爽的女修,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含糊。尤其难得的是她对事的认真负责。   开始的时候顾小蕊几乎不让白琳琅沾手任何事情,鹿婴倒是还能在她身边打打下手,白琳琅却完全只能在一旁看着,美其名曰:“怕您老磕着碰着……”   这话却也是邪门,到底是怕磕着碰着了她,还是怕磕着碰着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草和半死不活的病患?   这种情况让白琳琅心中异常不舒服,她是不愿做一个没用的人的,如果她丝毫不能帮到任何人,那么她下山来又有什么意义?   数天后当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时,顾小蕊也终于肯让她插手一些照顾病患的事情了,而顾小蕊则一心扑在了坏血狼疮这种疫病的治疗方法上。   她们起初只能够以灵力来暂时维系病人的寿命,到后来也终于发现了一些能够缓解病情的方法。   坏血狼疮很明显是属于一种热病,病患全身起红疹,痛痒无比,很多人受不了这种痒把红疹挠破了,便出现伤口,然后伤口会开始溃烂,最后也就整个人都烂掉了……   白琳琅与鹿婴每日给一些药庐里的病人替换伤口上的草药,并不断试验新的草药。事实证明她们现今发现的能够有效阻制伤口溃烂的草药只有甜格宿宿草。   甜格宿宿草,性寒,多生长在千丈高山上,少有在平地上生长的。   因此数量有限,更兼之将这个消息公布了之后,大家听说甜格宿宿草可以治疗疫病,不管是否身患疫病,全都疯狂地上山去采集甜格宿宿草。一夜之间甜格宿宿草水涨船高,价格贵比黄金,药庐中能得到的甜格宿宿草就更是稀少了,白琳琅与鹿婴不得已便只得隔三差五地上山去采集甜格宿宿草。   很快她们便几乎将佳木村的后山全部走遍了,这天白琳琅决定要去更远的山上采集甜格宿宿草。   鹿婴一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背篓,药锄,食物及水,顾小蕊仍旧关在药庐内研究一具死尸,阿当忙前忙后地在照顾着病患。   这时候白琳琅下山已经有将近三月的时光了。   昨夜又是小雨,这三月以来阴雨连绵始终不曾断绝,清早倒是稍稍停了那雨。   白琳琅与鹿婴跨过佳木村的后山在午后未时抵达了长右山的山脚下。白琳琅马不停歇地往山上走,山路陡峭又是刚下过雨,湿滑泥泞。   正行间忽然有一道庞大身影从陡峭的山壁上窜过,白琳琅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便看到了自那陡峭山壁上向下爬来一只多足蝮蜴!   多足蝮蜴是常见的妖兽,多隐匿在深山中,这回却是在这儿看见了。   只见那多足蝮蜴呲着一口白惨惨的牙,口流涎液,身体牢牢地贴附在那山石上,正在朝她们一步步靠近……   白琳琅紧盯着那多足蝮蜴的灰绿色眼睛,将鹿婴护在了身后。她们身下是万丈高崖,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能逃跑?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白琳琅额上流下了冷汗,她并不是害怕,却是担心会伤到身后的小孩……   从小她便知道,比他人强大就意味着比他人更重的责任。   就在那多足蝮蜴虎扑上来的时候,白琳琅一把扯住了鹿婴的脖领子将她往右方一扔,大喊道:“快跑!”   与此同时白琳琅祭出了古定剑,一把横在了蝮蜴的嘴里,那古定剑几下嗡鸣间竟是“铮”一声地断裂成了两段。   白琳琅心下大惊,眼见着那蝮蜴已经张着血盆大口而来了,白琳琅情急之下抬起右手横在自己的前方,那蝮蜴白惨惨的牙就这样咬进了白琳琅的手骨中,疼痛让白琳琅几乎不能够思考了,浑身冷汗直流。   只听得她右手上戴着的九转玲珑镯叮当作响,随即一股说不出的通\畅舒\适席卷了她的全身,白琳琅惊恐地看见了那只蝮蜴,竟就这样化作了一堆骨灰……   惊魂之后却是无限的凝重,白琳琅惊愣地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玲珑镯,还是一般的精致可爱,再看自己的双手,纤纤素指,洁白莹润,而被蝮蜴咬到的手臂处更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那伤口竟是丝毫也无……   白琳琅随即扯散了自己的发髻,然后看见了发如黑缎……   鹿婴惊叹出声:“前辈!你的脸……”   白琳琅不可置信,这情景与那日在生命之宫中何其相似,都是化作了一堆骨灰。这玲珑镯到底何方来历?   白琳琅与鹿婴回到佳木村后,顾小蕊仍旧关在药庐内没有出来,阿当看见白琳琅还只当是又来了一个神仙姐姐,殷勤礼貌地要给白琳琅端茶,却听鹿婴说:“这些不需要了,阿当,你可看清了这是谁?”   阿当满脸的疑惑,“谁?”   鹿婴一见他认不出来了,更是笑得开心,“她呀,可是你的白婆婆呢!”   阿当也笑了,“鹿婴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药庐里可还忙着呢。对了,白婆婆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就是啊!”   ……   白琳琅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两个小鬼,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了一桶热水,脱\下黑袍,将全身都浸没在了水中。   生命力又重回了她的体内,这种年轻的感觉真好。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的一生已经走到尽头了,可是竟还能够枯木逢春又复生……   白琳琅不怕死,只要死得其所,她便甘愿死……   秦澜教会她的第二课便是无所畏惧,白琳琅是个优秀的学子,她从不惧怕任何危险与苦难,甚至是享受着那死里逃生的快\感。又能够年轻地活着,真好。   热水雾气腾腾地弥散在湿润的空气中,白琳琅浸没在水底,双手抱膝口中吐出一连串的气泡来。随即从她的指尖开始,延绵到她的发梢,燃起了一层温和的灵火在水底覆盖住了她全身……   朦胧间有凄哀的哭声从外间传进来,白琳琅蓦地心口一沉,想是哪家的人又死了吧。   人这一生的苦难总也逃不过生老病死这四个字,总是一提及死亡,便觉得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该怎么述说她对于死亡的看法呢?她以为自己是不应当惧怕的,于是也就真的消散了那害怕。   ? ☆、仿效神农亲试药 ?  白琳琅返老还童的事最后被压在这一小小的药庐内没有外传过,但佳木村的人都知道——村里又来了一位神仙姐姐。   至于那老朽衰败的白婆婆?除了阿当还时常惦念着,却再无人提起过了……   顾小蕊深以为白琳琅之前是用了什么改容换貌的法器是以如此,等到她独自把所有事情全都一人承担了白琳琅却又变回来了,实在可恨!因此很是生了白琳琅一番气。   白琳琅却也无从解释,因而自揽了许多苦累活,以期能够消除了顾小蕊心中对她的怨愤。   顾小蕊见白琳琅这般积极主动倒也真的稍稍平了心中不满,不再对白琳琅冷嘲热讽了。   此后白琳琅便接管了鹿婴的工作,每日陪在顾小蕊身边帮她配药。这时白琳琅才知道原来顾小蕊是个精通医理的人,她对于各种草药药性的精确把握让人自愧不如,更兼之顾小蕊每配一种药必先亲身试药的大无畏勇气……   白琳琅不得不承认顾小蕊着实让她大吃了一惊。古有神农氏尝百草,现有顾小蕊以身试药,在他们面前白琳琅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然而此后白琳琅又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天医庐里又来了一位病患,是一位年轻的母亲。这并不稀奇,医庐里几乎每隔三两天就会有新的病患来这儿。当时阿当正在煎药,鹿婴在捣甜格宿宿草,顾小蕊正焦头烂额地一边查阅着医书,一边分析着一种新配方的药性。   白琳琅于是放开了自己手边的事,先安排了这位年轻母亲的住处。   跟随那位年轻母亲而来的还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死守着他们的娘亲不愿离去,一直跟到病患住处的门口。   白琳琅也终于是不耐烦了,她哪有时间在这儿听他们生离死别?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白琳琅呢!药庐的工作可不轻松!   正常人全都巴不得离这个房子远远的,偏偏这几个孩子一路上怎么讲也不听,非要跟着来。   在最后这三个孩子全都哭了出来,跟在身后扯着他们娘亲的后裙摆求着他们娘亲不要进去。   却见那女人如此痛声骂道:“你们想害死娘吗!?娘不待在这里就再没了活着的可能!你们不想娘活了吗!?”   那三个孩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就让我们陪着娘吧!娘!就让我们陪你待在这儿吧!”   “我一看见你们就心烦,哪里还能治得好病!一群讨债鬼!你们要是还赖在这儿不走,我就算治好了病也不回家去!我就到那京城里去找你们那负心爹,去享那泼天富贵,再也不管你们!!!”   “娘!娘!你别走,我们走……我们走就是……”   “快滚!”   那三个孩子终于撒手,白琳琅于是顺势把院门关上,正要带那女人进屋去,回头却见那女人原来早已泪流满面,嘴里还喃喃道:   “你们乖乖回家去,等我治好了病,就给你们买糖吃……”声音已是哽咽到无法完整发音。   白琳琅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涩得紧。   带那女人进屋后正要回医庐去,却见顾小蕊已经迎面而来。她每天都要亲自查看一番病患的情况,想来这时候也是该到时间了。   顾小蕊见到白琳琅却是先笑了,“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有,有吗?”   顾小蕊一边向里走,一边斜眼看她,“怎么?刚才碰到什么事了?”   白琳琅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顾小蕊竟是难得地停下了脚步,她歪歪头说:“那就是别人有什么事?”   “都是清一色病病怏怏的人,事情可不是多着呢。”   “既然如此,你就去帮我试药吧。阿当已经煎好了三份,你到医庐里就能看见。”,顾小蕊说完就走了,徒留白琳琅一人愣在原地。   白琳琅几乎就要以为顾小蕊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回到医庐后果然看见有三碗褐色的药汁整齐地摆在桌上。   白琳琅的脸有那么一瞬是扭曲的。   但是冷静想想,没道理这些事都是顾小蕊一个人承担,她们站在等同的位置上,可是凭什么却是顾小蕊一人试药呢?   顾小蕊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之前是因为顾念她是个“老婆婆”,可现在自然不一样了……   白琳琅闭了闭眼,仰起脖子一咬牙就一口灌下了一碗药汁。苦涩的味道直抵舌根,延绵到胃里。等过了半刻钟左右,白琳琅渐渐觉得寒冷,又稍许时刻,她已经冷得直打颤了。   白琳琅将这些情况根据时刻的变更一一记录下来,每隔一刻钟她便用灵力内视一次。   第二碗药汁亦是如此。喝过了第二碗药后白琳琅浑身竟起了一个个的小包,虽是不痛不痒,但内视一遍发现有火毒在内,白琳琅挑破这些小包,有血流出。   一直等到三刻钟后白琳琅才用灵力消融了这些火毒,只觉得脸上热烫烫的,温度迟迟降不下来。   到第三碗的时候,白琳琅已经是再也不想尝试了。这药到底是有毒的还是有效的没人能确切地告诉她,但“是药三分毒”这没人不知道,区别就只在于这毒能不能要了你的命。前面顾小蕊已经试过那么多配方了,可还是没有找到能够有效治疗坏血狼疮的配方,那么这一碗又有多少概率能够成功呢?   可能是能够治疗坏血狼疮的良药,也可能是能够要了那些脆弱人命的□□……像是第二碗药的火毒就完全能够要了一个普通人的命……   白琳琅蓦地想起了之前那位年轻母亲的呢喃,她说:“等我治好了病,就给你们买糖吃……”   这世道艰险如此,死人痛苦,活人更是痛苦。如若那女人死了,那三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只怕也是活不长久了……   如果能够快点找到坏血狼疮的治疗方法,哪怕早一分,早一秒也好……这样或许就能多救一条命……   白琳琅喝下那第三碗药却是恍惚出神,又顿然醒悟。   突然间就明白了顾小蕊试药千百次是凭着什么了,勇气能够战胜一时的危机,可是却并不能应对千百次同样的考验。   顾小蕊以身试药凭着的是作为一个行医者的投入精神,以及那种人溺己溺,人病己病的同情心。   贴近别人的痛苦,体谅别人的忧伤,以一个单纯的“人”的身份怀着恻隐之心去探看另一个身罹疾病的人……这其中古老而圆融的思想,叫“同情”。   白琳琅忽而觉得周身隐隐发烫,闭上眼竟能够清楚感觉到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那清晰的,呈现出一颗一颗的粒子形状的灵气……   这分明是境界突破的征兆!   她未曾想到这“顿悟”来得如此突然,白琳琅慌慌稳定住自己的灵台,可是这里的灵气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她突破境界,白琳琅随手从桌上放着的储物囊中抓出了一把聚灵丹……   临头却又犹豫了,这聚灵丹本是用来救人性命的,她突破境界必然要耗费不少,若是被她用光了……   白琳琅咬咬牙又将聚灵丹放回了储物囊中,倾身一跃冲出医庐,向后山而去。   境界突破对于一个修士而言事关重大,此时白琳琅只觉得浑身胀痛,却不知是因为之前喝的那最后一碗药的功效,还是因为此次境界突破格外凶险是以如此,白琳琅翻越上山,最后在一块露天的大石上坐定,布下结界后就开始打坐入定。   只见白琳琅周遭十数里内的灵气俱都疯狂地向她涌去,竟是在白琳琅的身周形成了一个灵力漩涡!这情景千百年难得一见,后山上的飞禽走兽俱都闻风而逃,如此三天三夜过去,等白琳琅再睁开眼时,已是筑基的修为了。   白琳琅从入定中醒来,见天色尚且还亮着,便只当自己突破境界只花了数个时辰左右,想到那医庐中阿当还等着自己把聚灵丹给送去,便也急急忙忙下山来。   进到医庐中却是异样的寂静。   桌上的储物囊已经不见了影子,想是顾小蕊拿去了,白琳琅推门走进内室,空无一人。   又赶去医庐旁安置病患的房舍内,这才见到了顾小蕊等人。   白琳琅见到顾小蕊欣喜,正要告诉她自己突破了,却见鹿婴急忙忙走到她面前来扯住了她的袖子,将她示意性地往外拉了拉,白琳琅不明其意。   只听这时候顾小蕊说:“你突破了?”   这话却是听得邪门,语气里怎么阴惨惨的……   白琳琅反手牵住了鹿婴的手,笑笑,“嗯,我已经是筑基修为了。”   “可真是恭喜你了。已经是筑基期的仙人竟还能回这种地方来,可见是惦念着我们,果是深情重义之人,只是这里呆着的可都是一群将死的下\贱人,仙人还是快快回昆仑山去吧。”顾小蕊冷笑道。   白琳琅僵了僵,却不知要说什么,只如此问道:“阿当呢?”以期能够转换氛围。   却听闻顾小蕊说:“死了。”   这话有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在了白琳琅耳边。白琳琅立时惊愣在当场,“什么?!”   此时鹿婴在旁哭道:“阿当今早死的,救不回来了……”   ? ☆、边境由来征战地 ?  白琳琅松了鹿婴的手径直往内室而去,只见阿当脸色青黑地躺在一张床上,已然没了呼吸,白琳琅忽而觉得浑身脱力。   “阿当怎么死的?”她颤抖着声音问。   白琳琅自己或未察觉,可在顾小蕊看来却也未免太过虚伪。因她向来是个冷冰冰的人,死人见得何其多,还会在意这小小的一条人命吗?   顾小蕊说:“你当他怎么死的!?”   语气内竟是满满抑制不住的憎恶,顾小蕊从袖内掷出了一样东西,便转身走了。   那正是白琳琅往常系在腰上的丝绦!   白琳琅不解其意:“到底是怎么了!阿当怎么会死……”   却听房内有一女声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人长这样漂亮,心肠却这样狠毒。阿当这么乖的孩子也下得了手去杀害,现世恶!现世报!小心别遭天谴喽!!”   白琳琅怒目横视,那发声的妇女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挺直了脖子叫道:“看什么看!你敢做得,还怕别人说吗?”   白琳琅瞪了那人一眼,却也无心与这等愚昧村妇计较这些口舌,只想去追顾小蕊问个明白。   出得门外只听内中一卧病在床的病书生慢悠悠地在吟:“且夫天下盖有不仁不祥者……”   白琳琅暗自咬紧了牙,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找顾小蕊问个明白才是要紧。   白琳琅走出院子不期然却又被鹿婴拦住了,“师姐不要去了!”   白琳琅心急如焚,“鹿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的话就快说啊!”   鹿婴擦了擦眼泪这才说道:“如果不是师姐境界突破,拿走了全部的聚灵丹,阿当也就不会死了!小蕊师姐亲眼看到的……”   “什么?我没有拿走聚灵丹……”   又两天,白琳琅在医庐内帮着鹿婴做些杂事,那日过后她也解释过,可是顾小蕊并不相信,顾小蕊说她亲眼看见了白琳琅为了聚灵丹对阿当出手,她还说她今生第一次看人看走了眼……   佳木村里的人基本上见了白琳琅就躲,而且还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闲言闲语。白琳琅无奈,这事情根本无从查起,她要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或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到底是谁?是谁拿走了聚灵丹……   她唯一庆幸地就是鹿婴对自己还像从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发生什么变化,白琳琅自然与她更是亲近。   这日下午顾小蕊竟意外地主动找了白琳琅。   一开口却是平地一声雷,将白琳琅震惊在当场,她说:“昆仑传来消息,魔兽入侵边界了。”   坏血狼疮还在中陆肆行,魔兽就要入侵了……   果然是向来只见火上浇油,平地哪得雪中送炭。   “天玑殿的执事人说了,所有昆仑修士必须在十天以内返回昆仑,整装迎战。”   一旁的鹿婴满目的忧愁,“那,那坏血狼疮怎么办?”   “我们医治坏血狼疮的可以暂时不回昆仑,静待局势变化。”   白琳琅心内不安,边界一旦开战,恐又是民不聊生,战争永远都是平民百姓最大的灾难。   又一月,边界开战的讯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中陆,人心惶惶。   白琳琅仍旧在佳木村每日都做着相同的工作,这一日她把甜格宿宿草晾晒了,正要回药庐去,却突然在远处山林间看到了一道黑影。白琳琅心中惊疑,那黑影的形态却是像极了迷雾森林中的尸兽!   白琳琅正要近前去查看个明白,却听身后有人叫她。   是鹿婴,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未得匀过一口气来就急急忙忙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小蕊师姐突然晕倒了!”   白琳琅心下一惊,原本用来盛装甜格宿宿草的篮子应声而落,白琳琅立时便要往医庐而去,心中只默念着,千万,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还未进到医庐中远远地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顾小蕊,白琳琅急忙跑上前将她扶到了榻上。观她面色微红,又拿过她的手来把脉,只觉脉象浮沉不定,白琳琅的心立时便凉了一大截。运进一道灵气,果然五行阻塞,正是坏血狼疮的初发症状!   鹿婴随即赶来,见到顾小蕊已经被扶在了榻上,她一边倒了半杯水想喂顾小蕊喝,一边又急忙问道:“小蕊师姐她怎么了?她没事吧?”   “是坏血狼……”   话未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响,鹿婴手里握着的水杯落了地,水撒在白琳琅的裙摆上,洇染出了一朵花。   这时顾小蕊也悠悠转醒,见到白琳琅和鹿婴都围着自己,脸色一变。   可随即又扯起嘴角笑笑,“怎么了?怎么都围在这儿?”   白琳琅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赶在了鹿婴要哭之前说道:“没什么,只是小蕊你晕倒了。是不是太累了?医者不自医,我先给你瞧瞧吧。”   白琳琅说着就要去拿她的右手,顾小蕊却不动声色地把右手移进了袖内,笑道:“我自己怎么回事我自己自然清楚,只是最近实在太累,有些劳神了,我休息一会就好。”   白琳琅轻点了点头,“嗯,那你好生歇歇,我和鹿婴就先去晾晒了那些甜格宿宿草,不扰你了。”她于是转身拉住鹿婴就离开了。   “为什么师姐这样说?”在路上鹿婴眼眶仍旧是红的,她如此问到。   “我方才是诊错了,小蕊师姐她没事,只是这事你不可告诉别人,不然让别人知道了我可多丢脸……”   鹿婴皱了皱眉,却是不信这套说辞,“师姐的医术并不亚于小蕊师姐,如何连这小小的诊脉都会弄错?”   白琳琅停下来,直视着鹿婴的眼睛,半晌后终是叹口气,她蹲下\身来凝重地对鹿婴说:“你小蕊师姐会没事的,她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的人,上天怎么忍心让她出事呢?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鹿婴嘴角一撇,眼泪就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师姐才见过多少人?而且万一老天爷喜欢小蕊师姐,把她要走了怎么办?”   “我见过的人何止千千万万啊,长的短的,美的丑的,我哪种没见过?再说,老天爷如果把小蕊师姐要走肯定是让她享福去的,就算我们一时分开了,等以后也还是会见面的……”   “可是我不想分开……师姐我错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师姐你别哭……”   白琳琅抹了一把脸,眼眶发涩,抬头看了看天,她说:“我没哭,是下雨了。”   天突然下起大雨来,白琳琅站起来牵着鹿婴往之前晒甜格宿宿草的地方走去。   这雨来得突然,雨水浸没了所有的甜格宿宿草,白琳琅动作缓慢地用篮子收拾了与鹿婴一起躲在一间废弃的草屋前,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雨声在呜咽哭泣。   难怪这几日顾小蕊都没有去查看那些病患的情况,也不再和鹿婴一起吃饭,甚至一个人搬到了医庐里之前的那个老大夫的住处去……   那老大夫却是自顾小蕊她们来后就搬到村长家去了的。但因白琳琅一行都是女眷,因此他的屋子除了一开始汪泽阳住过,之后一直是空着的。   却原来是因为在拿她自己当实验……   雨停回到药庐时,白琳琅看到顾小蕊正坐在榻上研磨药材,她静静地看了一会才走进去,进去后整个人仍有些呆滞。   “回来了?这雨来得真突然,甜格宿宿草没事吧”   “淋湿了。”   “呀!怎么……”顾小蕊一听这话就下了榻来,想要拿过白琳琅手中的篮子,却见白琳琅整个人都湿透了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顾小蕊莫明,迟疑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白琳琅偏了偏头与顾小蕊错开了目光说:“我真的没有拿走聚灵丹……”   “我都知道,你没有拿聚灵丹。”   白琳琅惊愣在那儿,“你,你知道?”   “嗯,山林里的鸟兽告诉了我真相。但就算不是你伤的阿当,阿当也是因你而死。”   白琳琅本来只是想随意找个借口掩饰而已,不料竟听知了这样的话,“你能,听懂……它们”   顾小蕊笑笑,“啊!那还是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玩,突然就听到了两只兔子在说我长得好丑……”   白琳琅瞪大了眼,山林间的那些动物都是未开灵智的低等动物,她从未听闻有谁能够听懂它们的……更何况,它们有思想吗?   白琳琅正自惊疑不已,又听顾小蕊说到:“最近你可能要小心了,似乎有什么人在找你麻烦。”   压下了心头杂乱的思绪,白琳琅任由顾小蕊拿走她手上的篮子,走进了医庐内室然后阖起了门。   白琳琅出了医庐,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医庐的屋顶,趴在屋顶上然后小心地揭开了一块瓦,往下看去……   正看见顾小蕊割破了自己的食指在采血……   白琳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屋顶,走进医庐内却见顾小蕊正站在内室的门口看着她,像是专门在等她……   “你都知道了?”   白琳琅沉默良久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顾小蕊却笑了,“如果用我一人的命能够救回这数万万条人命,我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能找出治疗坏血狼疮的配方?”   “魔兽大军压境,你觉得我们还有等待的时间吗?不管行不行,总要试一试。”   “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顾小蕊的目光突然放得很远,“你看到这佳木村了吗?”   “什么?”   “这已经是满目疮痍的佳木村。”   白琳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田埂上有两人正在焚烧死尸,医庐的外墙边有个小孩正靠坐在那里饿得两眼虚浮……   而再远一点,一个妇人正被她丈夫毒打,“你这个死人!我叫你到医庐去你不去!!!你不要留在这里祸害我了!索性现在就死吧!反正得了那种病你也活不长了!”   而那个女人死命护着怀里的一具尸体忍受着她丈夫的毒打,痛哭。   那是一具男孩的尸体,白琳琅前日还在医庐内看见过他,他笑起来脸颊旁原是有两个梨涡的……   ? ☆、身死槐花埋 ?  “这已经是满目疮痍的佳木村。你看见了吗?”   白琳琅忽然就觉得自己可耻,她甚至于不敢正视顾小蕊的眼睛。   她没再说话,一切语言在此时看来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还能说什么呢?这满目疮痍……   天还是阴沉着的,雷电隐在乌云里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边境传来消息,魔兽大军已经侵入樊城,与昆仑众多修士在南阳山僵持住,大战一触即发。   已经连续几天了,顾小蕊不眠不休只待在医庐的药房内。为了不让村人察觉她染上了坏血狼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顾小蕊从六天前开始除了白琳琅就已经不再见任何人了。   顾小蕊日渐憔悴下去,脸上身上的红疹也开始溃烂。   她拿自己当实验品,根据自己身体每天的变化从而更准确地判断坏血狼疮的病况,每配一种药必先自己尝过,根据自身的反应她能够更确切地知道哪种药是有效的。   开始的一段日子很难熬,白琳琅看得出来顾小蕊很痛苦,后来基本上就是白琳琅接手了之前阿当的所有工作,白琳琅也很痛苦,她迫切地希望能够快点治好顾小蕊……   这一日白琳琅端了饭食正要走进药房,却突然听到里面“哐啷”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白琳琅心中一惊,走进药房一看,只见顾小蕊趴在案桌上手里正拿着一支笔,而旁边的一个香炉以及很多的杂乱药方都被扫在了地上……   白琳琅把饭食放在一旁的矮榻上,上前去想扶起顾小蕊,却发现顾小蕊已然没了呼吸。   白琳琅抱着顾小蕊摔倒在地上,无声痛哭。   两日后,佳木村的后山上。   一场雨过之后,白琳琅将顾小蕊埋葬在一颗槐树底下,她与鹿婴一起久久地站立在那儿,默无言语。   这颗槐树就像白琳琅最初看见的顾小蕊一样,直立地站在这天地之间,她的目光凝视着远方,她的双脚深陷进土地。   白琳琅的思绪飘得很远,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个夜晚,她和顾小蕊互相靠坐着,彼此都怀着不同的思虑,却是同样的哀伤。   “琳琅,你知道吗?有一种鸟,它拥有拥有这世上最漂亮的羽毛,可是它并不快乐,它从一出生就开始哭泣,直到死亡。”   “是艾艾鸟?”   “嗯……还有一种人被称为“幻视者”,传说这种人能够看清人的灵魂。他们是造物者的眼睛所变幻而成,他们是恩赐,但是他们很少快乐……多数幻视者会选择以自尽的方式结束一生,他们大多都看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他们很少快乐……”   “琳琅,从我第一次念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了,你原不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是快乐的,自由的……”   顾小蕊第一次念她的名字是在白琳琅发现她感染了坏血狼疮的时候。快乐,前世白琳琅处心积虑,汲汲营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她并不快乐。   今生重来一回更是肆无忌惮,明明知道成征是个危险的人,可还是要靠近他……可是,可是她不快乐吗?   白琳琅也以为自己合该是快乐的,奈何这世间事往往身不由己,情不由衷。   “琳琅,我这一生独爱槐花。如果我死了,把我葬在槐树下,这样春天的时候,我就能闻到槐花香了……”那天的空气,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顾小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已经嗅到了槐花的清香……   白琳琅眼前又看到那颗槐树,从时空的间隙中拉回了神志,她耳边只剩鹿婴的呜咽声,再没了那天顾小蕊浅唱轻吟的喃语,她说:“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我这一生过得很快乐……”   阴沉的天气里槐树郁郁绿地深沉。我把你葬在槐树下,这样春天的时候,你就可以嗅到槐花香了……   半月后坏血狼疮的治愈药方已经传遍整个中陆,一时间中陆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顾小蕊”这个名字,她是人们心中的勇士,英雄。   而魔兽大军日益迫近,始发南阳,直指咸城。正是急于星火的时候又闻东林城被妖兽攻袭了,白琳琅心知这必定是魔渊渊主与迷雾森林中的那些妖兽串通好了的。妖兽见有利可图,自然应允,如今中陆腹背受敌,已经岌岌可危……   妖兽的袭击打得昆仑山一个措手不及,白琳琅不待回到昆仑,就已经见到了前往东林城救急的昆仑修士,白琳琅当下即决定与他们一同前往。   不料鹿婴却拦阻了她 ,“师姐不能去东林!眼下魔兽马上就要攻入咸城,情势危机,师姐要去也该往咸城去才对……”   “咸城那里尚有各位峰主在应敌,而东林城这一边却手无寸兵,妖兽很可能就此一举攻进中陆内部,两边都一样危急,此时正好有往东林去的修士,而去咸城我还要先回昆仑,为什么不去?”   “师姐就听我一次吧!别去东林城……”   “别胡闹了,你说话无理无据,让我怎么听你……呃……”白琳琅只觉得脖颈上一痛,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张绣工精致的雕花大床上,紫色的纱幔重重叠叠,端的是奢华无比。   “师姐你醒了?”一个模样精致的女子凑上来这样问到。   那女子却是头上长了两个鹿角的!   白琳琅右手翻转间已经祭出了一把八卦剑,左手借力撑在床上往后一跃,眨眼间八卦剑的剑尖已经指在了那女子的颈间。   却听那女子这样说道:“师姐这是……”   “谁是你师姐!”   “师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是鹿婴啊!”那女子笑得邪\魅。   白琳琅冷眼看着那女子,却发现细看之下,那女子与鹿婴竟真的有八分相似!   白琳琅心中惊骇不已,却见那女子轻轻伸手拿住了八卦剑的剑锋,只稍稍用力,八卦剑就应声断了……   “师姐还是不要动刀动枪地好呢,万一伤到了自己可划不来。”在重重纱幔的影映下,这个“鹿婴”的神情莫明透着几分诡谲。   白琳琅一时跳下了床,警惕地看着那“鹿婴”,连步后退,急退到了窗边,刚伸手触碰到窗棂,却有雷击之痛从指尖传来,白琳琅忙不迭缩回了手,这地方竟是布下了结界。   像是感受到了白琳琅的雷击之痛一般,原本一直安静地待在白琳琅袖中的小黑也探出了头来,它歪歪斜斜爬上了白琳琅的肩膀,冲那“鹿婴”吐着猩红的信子。   白琳琅戒备地看着“鹿婴”,冷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却见那“鹿婴”呵呵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地朝白琳琅招了招手,白琳琅更是心中恨得牙痒痒,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鹿婴,一双星眸弯成了月亮……这妖人准是对鹿婴做了什么……   白琳琅却是不信这女子的话,她怎么可能是鹿婴,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是鹿婴,我与鹿婴相处这么久决不会认错的……   她不是鹿婴!   白琳琅正自怒气上涌的时候,却见小黑爬下了她的肩头直往那女子歪歪扭扭地行去,白琳琅心中一惊,动作敏捷地就要去捞回小黑,却在碰到小黑的时候,被小黑反口一咬……   白琳琅愣愣地看着自己左手虎口上的两个几乎穿透了的血洞尚还反应不过来,小黑冰冷的血色兽瞳更是让她惊愕,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令人不寒而栗的蛇鳞触感……   白琳琅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黑向“鹿婴”行去,然后爬上了“鹿婴”的肩。那“鹿婴”朝白琳琅笑了笑,即便转身离去。   三天后,白琳琅已经可以肯定她被软禁了。这似乎是一个阁楼,从窗户往下看还可以看到下面的街景,这情状却是像极了咸城中央的街景,那这里莫非是云翠阁?   而最关键的是从这里还能看到远处有烽火笔直冲向云霄……   又不知过了十数天还是数十天,白琳琅几乎已经要崩溃了,她试过了各种方法去打破那结界,可是不起任何作用。这结界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日夜已经深沉,白琳琅却忽然听到了呼喝呐喊的声音,只见远处山野间有滔滔火光燃起,成片成片地正向她所在的位置聚焦围拢。   白琳琅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突然的变故,终于肯定了她一开始的猜测————她确实是在咸城内。   咸城已经是靠近中陆内地的城池了,但自从魔元一事过后咸城早已是空城一座,而昆仑修士们的防守城池也在更外围,所以现在这阵势只能说明一件事————昆仑落败,魔兽大军到了。   白琳琅站在云翠阁的菱形窗口前,面色明暗不定,那铺天盖地的魔兽大军就这样闯进了咸城,他们金戈银甲,煞气冲天,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味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气势撞进了白琳琅的瞳孔内。   天色也瞬间变得阴沉,乌云厚密地笼罩了咸城,恐怖而狂热的氛围压抑到令人呼吸困难……   ? ☆、红罗帐暖度春宵 ?  白琳琅绝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成征。   在魔兽大军攻入咸城的半个月后,这个本该在昆仑山上闭关的男人此刻却端坐在庄严的宝相尊位上号令着诸多魔兽。   白琳琅被“鹿婴”带到这男人面前,隔着仿佛不可跨越的层层阶梯,白琳琅看着他,他也在看着白琳琅。   白琳琅几乎就要以为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鹿婴是一场骗局,藏剑锋的小竹屋内成征的温情是骗局,她和成征结为了道侣是骗局,甚至于这重来的又一生也不过是一场骗局,整个世界都在欺骗她……   而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走下了阶梯站在白琳琅的面前,并且紧紧地拥抱住了她。他轻声喃喃道:“我好想你。”   白琳琅的身子僵硬了半刻,也终于抬起手来搂住了成征的腰,只是面色明暗不定,她刚才分明看到,成征的左腿是好的……   “饿了吗?待在云翠阁里这么久肯定饿坏了吧?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成征双手捧起了白琳琅的脸蛋这样问到,语气里满是要溢出来的宠溺。   白琳琅愕然,“我已经筑基了……”   “是吗?”成征莫明发笑,那灿烂的笑脸撞进白琳琅的瞳孔内,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成征的笑声像是从鼻腔内哼唱出来的,却意外令人感到窘迫。   “见到你太高兴了,没想到你已经是筑基修为,不过我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难道你真的连看都不看一眼?”   白琳琅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见她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后,如此说道:“你给我的,我都接受。”      成征将白琳琅带到了一间偌大的殿堂内,只见殿堂内摆着一张四方的长桌,桌上是各种珍馐甜品。   “上次见你吃那蜜饯果子我就知道了你爱吃甜的,怎么样?这可合你胃口?   白琳琅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笑着答道:“好吃,我确实爱吃甜的呢。”   不料成征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就着白琳琅刚才咬过的地方将那块糕点卷进了嘴里,末了还舔了舔嘴唇,成征在无比自然地在放下白琳琅的手腕的同时也拿走了九转玲珑镯。   白琳琅顿了顿,指尖还留有一种黏腻的触感,“你拿它做什么?”   “想借它处理掉一个麻烦,乖,你不用管,就呆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成征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却冷不丁地听后面的人说道:“那是生命之宫对吗”   白琳琅看着成征笑着转过身来,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的琳琅真聪明啊,怎么知道的呢?”   “猜的。”   成征俯下\身贴近了她,在她脸颊边蹭了蹭,说道:“你猜对了,不过这可没有奖励。”   成征从袖内将小黑提了出来,小黑似有所感自动地爬到了白琳琅的肩上,“还记得你输给我的一个约定吗?”   白琳琅转头看向窝在她颈肩上的小黑,“记得。”   “你没有忘了就好,让小黑陪着你,在这等我。”成征说着在白琳琅的额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他第一次觉得难以面对白琳琅,看见她的影子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揉进怀里,可是不能……   蛊雕神出鬼没地突然跟在了他身旁,低声说道:“主上,血祭灭元剑的时机就快要到了,明日子丑交替之时天夭再现……”   白琳琅伸手将小黑拽下了自己的肩头,冷眼看着它翠绿的兽瞳,心中苦笑。   成征或许根本就没想瞒她,他看见自己又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却一点也不露惊讶的神情,她早该猜到的,就在那多足蝮蜴死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的……   只是为什么要把生命之宫放在她身上?   白琳琅随手捻了一块粉色的晶莲糕放进口中,却是比那顾小蕊熬的苦药更要苦上数十倍……   而成征拿着九转玲珑镯却是真的去解决一个□□烦的。   他最初在咸城布下诱饵,左慈果然上了钩,兴兵起战,只可惜如此迫不及待只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成征一早就等在了咸城,而左慈带着魔兽大军进攻,直取咸城。   左慈身为魔渊的渊主是此时的成征轻易所不能杀死的,虽然他现在被成征囚\禁在地牢中,但留着他就绝对意味着今后的麻烦不断,所谓斩草要除根,永绝后患这才是成征的作风……   是以九转玲珑镯就起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成征相信九转玲珑镯可以彻底解决掉左慈。   而之前之所以把九转玲珑镯放在白琳琅身上,是因为成征发现自己尚且还驾驭不了九转玲珑镯。   生命之宫会吸收人内在灵魂中的种种邪恶,是以从中产生了器灵,变成了个活物。   并且还是个该死的狡猾的活物。   擅自启用它的能力很危险,极易被它反噬,之前的腾天工其实早在几千年前就死了,而代替腾天工活着的正是生命之宫。   但是白琳琅拥有最炽烈的爱,是以灵魂纯净到如同处\子一般,生命之宫失去了供养就会慢慢衰竭,更兼被锁在九转玲珑镯中,九转玲珑镯会慢慢消磨它的魂魄,直至最后灵魂完全消弭。   成征在看到白琳琅变回了原来的样貌就知道生命之宫已经死了,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九转玲珑镯……   伴随着清脆的叮当声成征下到了地牢中,只见一个模样艳丽的男子满身伤痕累累地瘫倒在地上。他见到成征进来嘴角却挂起了一抹暧昧的笑意,“宝贝你来看我了?怎么还有铃铛声?可爱呢,要跟我玩情\趣?”   成征黑着一张脸一脚就踹在了左慈的腰侧,将他生生踹飞了出去,撞在了石砌的墙上。   左慈“砰”地摔了地上后竟又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咧嘴一笑。他手上戴着的正是锁灵枷。   成征半边脸隐在阴暗中,模样莫明渗人得紧,只见他右手动了动,潮湿阴冷的地牢中顿时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夜黑,乌云笼罩了月亮,走在没有灯火的地方正是伸手都不见五指。白琳琅坐在一个荒败的池塘边,正出神不知想些什么,却听旁边有人道:“师姐可是在想小蕊师姐?”   白琳琅蓦地一惊从池边跳开,只见“鹿婴”正笑着站在那儿看她。   “你怎么知道……”   “都说我就是鹿婴啊,主上命我一路保护师姐呢,主上对师姐可真是好得没边了……”   “什么主上?”   “主上就是主上啊。”   “你是说……成征?”   白琳琅正自惊疑之时,就听身后有人喝道:“鹿婴!”   正是成征。   鹿婴一见成征来了也就笑意吟吟地走开。   成征像是累极了一般从身后把下巴磕在了白琳琅的颈窝处,“别听她瞎胡说……”   “那镯子呢?”   成征站直了身子,挑眉说道:“那镯子危险,你不能玩,我已经叫人收起来了。”   “那鹿婴呢?”   白琳琅歪着头看他,眉头蹙起,语气中已是难以掩饰地责问。   “我害怕你独自下山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叫她跟着你。”   浓黑的夜里白琳琅看不清成征的脸,白琳琅终是没再作声,成征牵了她的手将她往殿内拉,“外面风凉,还是进来里面暖和点……”   白琳琅走进殿中,却见原先庄严肃穆的大殿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到处都是鲜红一片,布置地就像是成婚时的婚房一样。   成征拉着白琳琅在一面菱花镜子前坐下,他站在白琳琅的身前拿起了胭脂眉笔亲手为白琳琅上妆。   白琳琅看着成征皱起眉头,认真给自己上妆的模样竟蓦地流下泪来,成征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给白琳琅擦起眼泪来,“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白琳琅任由成征动作,但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弄花了妆容。   成征轻吻住白琳琅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念道:“别哭了,别哭了,再哭我可就没辙了……”   白琳琅轻笑出声,“你是最最有辙的一个,谁能让你没辙呢?”   成征看着白琳琅水雾一般的眼睛,“你就是最让我没辙的一个……”   此时此刻白琳琅几乎就要以为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是独属于她的。成征的目光看起来那么深情,几乎可以把人溺毙在其中,她突然搂住了成征的腰,将脸埋进成征的胸前闷声应道:“我没哭,我才没哭,会哭的都是胆小鬼……”   “好好好,你不是胆小鬼,你是小花猫……”   “谁是小花猫!”白琳琅果然抬起了头,怒视着成征,。   征反倒笑了,“看看镜子你说谁是小花猫?”   白琳琅扭头去看那镜子,只见自己的妆容全花了,竟是真成了一只小花猫。   而成征看见白琳琅盯着镜子傻愣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不料冷不丁地白琳琅一只手抹在了他脸上,然后就见白琳琅开始捂着肚子直笑,成征呆了呆,正瞥见镜子中自己的脸上有红红的一块。   却原来是白琳琅将胭脂涂到了他脸上。   成征将手背过去,也偷挖了一块胭脂,趁白琳琅正笑得没有防备的时候抹在了她脸上,两人竟是就这样如孩童一般玩了起来……   最后这两人双双摊倒在了床上,成征翻过身来压在了白琳琅的上方,轻吻住白琳琅的唇,舌尖一点一点地描绘着她的唇形,他的大掌盖住了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嘴里轻哼到:“要记得闭眼……”   ……(此处省略三千字)   ? ☆、雷雨夜里祭灭元 ?  是日,天色阴沉,雷声阵阵不绝于耳。   这大雨自昨日深夜里开始,直到现在竟是没停过。   白琳琅睁着一双异常清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棂上不断被雨水所击打的一株瑞香花,雨下了一夜她便听了一夜的雨声。   现已是晌午时分了,成征仍是未醒,他睡得很沉。   双臂紧紧地箍着白琳琅的腰,他的脸埋在白琳琅的胸前,睡得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防备。   忽而成征的眉头紧皱了一下,呼吸重了起来。白琳琅闭眼假寐,只觉得成征的呼吸喷洒在她洁白的胸l??微一颤。随即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力徒然消失了,紧箍住自己的手却没有拿开。   成征翻了个身将白琳琅搂进怀里,把弄起她的头发来。又从头发摸到她的眼睛上,指尖轻轻地顺着白琳琅的眉型,然后盖在了她微颤如蝉翼一般长长的睫毛上。   顺着睫毛又划过琼鼻,最后久久地摩挲着白琳琅红肿的红唇。   “你醒了对吗?”   白琳琅睁开眼伸手拿下他作乱的手,笑道:“被你这么闹我怎么还睡得着?”   成征又就势在她手掌心画圈圈,“你饿了吗?”   白琳琅仍是笑,“我不饿。”   “我饿了……”成征的声音低低的沙哑,透着一股莫名的诱惑力,像是在引人犯罪……   “我这就去给你拿点东西来。”   白琳琅说着便挣脱开了成征的怀抱想要站起来,可又突然僵住了————她没有衣服……   白琳琅呆坐在床上,又看了眼成征,便咬咬牙裹紧了被子下得床来。而成征见她裹走了被子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向下身。   大殿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放了一个什锦盘子,俱是一些时鲜水果。白琳琅裹着被子往前走,这才清晰觉出她的半个身子都是麻的,而且浑身酸软地使不力气。最要命的还是身下不断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白琳琅一步一迈地走着,走到那桌边时只觉得两腿直抖快要站不住了。但她终是个要强的,缓了缓气儿便拿了桌上的果盘子又迈步往回走。   却见成征光裸着身子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白琳琅觉得不自在,走到床边放下了果盘就想再去找件衣服穿好。   成征长手一捞却又把她捞进了怀里,“你还要去哪?想我被冻死吗?”   成征说着就几下里钻进了白琳琅身上裹着的被子里,凉凉的手掌扶在白琳琅的腰间,让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白琳琅背对着成征坐在他怀里,赤裸的背部紧靠着成征宽厚的胸膛,虽是热烫的,但又觉得成征身上的肌肉硌得慌。   不自在地动了动,察觉成征的手正在往下探,白琳琅慌了。成征顺着腰际线一路往下滑,大掌盖在了白琳琅的臀部上,捏了捏。白琳琅急了,正要去抓他的手,成征又顺着臀缝摸到了前面,“娘子,你好湿……”   白琳琅涨红了一张脸,挣扎着就要起身,成征紧搂着她的腰终于不再闹了,“我错了,娘子我错了,别动好吗?”   白琳琅再听到了一声明显地闷哼声后终于不敢动了,成征就搂着她侧躺下来,两人之间一时安静无声。   连空气都像是要静止了。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是会另人永久怀念的,那么我一定会说“曾经”。   白琳琅身着一件滚雪细纱的单薄中衣在大雨中撑起一把绯红色的油纸伞,往位于咸城内的业河走去。   荒芜的城池,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魔兽们也不见了踪影,只在靠近咸城外围时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业河水沉寂着,尽管现在正值雨季,但业河水仍像白琳琅在旱季时看到的一样。   传说业河水是由一个女人的泪水所汇聚而成,一心痴恋上一名穷书生的富家小姐,与穷书生私奔而逃,最后却被发际了的穷书生无情抛弃,于是终日以泪洗面。   泪水汇聚成河便成了业河,是以业河的水永远清澈干净,不涨不退。   白琳琅赤脚撑着伞慢慢往河中走,直到河水漫过了她的胸部,于是将油纸伞放下,倾身一跃便沉入了水底。   河水冰冷刺骨,白琳琅在水中抱住了自己的双膝,任由自己不断地往下沉,耳边的雨声渐渐消弭……她苍白的脸映在水中几近透明,白琳琅闭着眼,像是痛苦着,又像是解脱……   终于在最后一口气耗尽时白琳琅像一尾鱼一样快速游出了水面,她仰着头大口呼吸着,雨水砸在她脸上,微微的刺痛。   白琳琅拾起漂浮在水面上的油纸伞游上了岸,却没有将伞撑起,而是抬头望天,这雨越来越大了,倏忽一个雷落,仿佛大地都在震颤。   紫微宫方向似有红光闪烁,只是这磅礴大雨委实让人看不清那到底是何天象……心中隐隐不安,又觉得着实好笑,不过一场大雨,自己就怕了什么吗?   回到殿中时成征还未回来,只有榻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十二破留仙长裙,那是鹿婴拿来的。   白琳琅穿上十二破留仙长裙,又为自己挽了一个惊鹄髻,站在窗边呆了会,身后突然有一温热的身子贴上来搂住了她的腰,白琳琅不禁皱眉,成征出入之间越见没了声息……   “你身上怎得这样凉?”白琳琅因是火属性天灵根,是以身体常年是热的,不曾有过凉意。   “刚沐浴。”   “为何用冷水?”   白琳琅笑了,“自然是有冷水就用冷水,有热水就用热水了。修道之人如何拘泥这些?”   成征沉默了会,又问道:“你还记得你输给我的约定吗?”   “记得,自然记得,你问上这许多遍可是已有主意了?”   成征又是沉默许久方道:“嗯,我已有主意了。”   “是什么?”   “你随我来。”   白琳琅估计了一下时辰,已经将近亥时了,成征带着她约莫行了有两个时辰之久。风像凌厉的刀子一样刮着白琳琅的脸,白琳琅于是不再看路,把脸埋进了成征的怀里。   成征踏剑而行,一只手紧紧地将白琳琅搂紧怀里,脸色肃穆,竟是说不出的阴沉。   稍许时刻后两人终于落地,白琳琅环顾四周只见大雨之中有雷云压地,电光时而闪过龟裂的大地,空气中竟是致密的瘴气————这分明是魔渊!   白琳琅惊愕地看向成征,却冷不丁先被成征在口中塞进了一丸丹药,“咽下,这药可使你避免瘴气侵害。”   “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雷雨中白琳琅看不清成征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来拿我想要的东西。”   成征牵着白琳琅的手往前走,最后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内。   进入后白琳琅才觉出这里面别有洞天,山洞内竟是有一大块地方是深陷进地心中的。   只是站在那里白琳琅都可以感觉到炽热的气焰在灼烧着,她往下望了一眼,只见血红色的熔浆在翻滚着,地心中央隐隐出现了一把剑的雏形。   白琳琅觉得被成征握住的手有点发抖,她问:“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琳琅,替我血祭可好?”成征的声音像是从虚空中传来,被热焰的气流震碎,但白琳琅听得一清二楚。   她怔愣住了,“血祭?”随即猛然后退了一步,“血祭……什么?”   “灭元剑。”   白琳琅简直惊愕到说不出话来,灭元剑,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那分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剑。   传说,那是一把可以覆灭天道的剑。   白琳琅转身既想逃,却见从洞外走进了数个身着黑色祭祀袍的人,以及,鹿婴。他们拦住了白琳琅的去路。   “成征,这是背反天道的事,会受到万物唾弃的,我们回去吧!”白琳琅哀求到。   “琳琅,你还不明白吗?我要变强,变得比天道更强,因为我会成为新的天道。”伴随着成征的话落,一道惊雷响起,白琳琅震惊到不能言语,阵阵火光里白琳琅看到了成征的眼里是可怕的欲待择人而噬的饕餮恶兽。   “不!我不会帮你的!”   “你会的,你还欠我一个约定。”   “那不是……成征,我们回去吧。”   “难道你想反悔吗?”   白琳琅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却蓦地撞到了一个黑袍人身上,“白小姐,您的师门现在正危在旦夕之中,您的家人正遭受着如同奴隶一般的对待,哦!还有您的朋友,那个叫杨幼安的年轻人,他正被押往无极天渊,再稍待一刻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白小姐,您觉得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白琳琅惊愣在当场,她直视着成征,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你对付我家人?”   成征沉默着,白琳琅却笑了起来,那笑声从喉咙里传出,透着一股莫明的凄凉,这算是默认了?   白琳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匕首已然抵在了成征的脖颈上,白琳琅恶狠狠地对那几个黑袍人说:“让开!放我们出去!”   那些人却好像丝毫也不在意成征的死活,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时成征却抱住了白琳琅的腰,将脸埋在她肩上,闷哼着道:“你不会杀了我的。”   白琳琅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怒吼着“凭什么?凭什么你觉得我不会杀了你!凭什么!”   成征抬起头来直视着白琳琅的眼睛,笃定地说道:“因为我爱上你了。”   白琳琅崩溃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失声。   雷雨声越加激烈,其中一位黑袍人站在洞口看了看天色后道:“主上,时机就快到了。”   “成征,我答应血祭。但是我要你以创世神起誓,从今往后,再不得侵犯中陆半寸土地!不得碰我白家人和杨幼安一根汗毛!”   “成征,我骗了自己这么许久,也该够了。成征,我恨你,从今往后我将永远恨你……”   白琳琅往身后的地心熔浆中倒去,炽热的气焰灼烧着她的全身,最后落入那岩浆中,消骨弭魂。   蚀骨疼痛袭来的同时,白琳琅笑了,她到底是输了,这回输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 ☆、萌兔重生千年后 ?  千冬是一盏挂在天外天的长寿宫灯。   以物幻形极为不易,但多亏了主上的恩惠,才使她得以早日幻形。   千冬内心感恩着主上,但也惧怕着他。主上时常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平时看着甚好,可转眼间就能变了个模样,暴虐狂躁,还透着一股子阴毒狠辣,令人退避三舍。   而且主上还有些不为人说的恶习……   比如他做了许多个人形玩偶,但每做一个他便毁一个,而且所有做出来的人形玩偶都是一个模样……唔,这也算是一个怪癖。   天外天数万万年以来都没有人住进过。   直到五千年前,主上带着许多魔兽来到了天外天。   从此千冬一成不变的生命终于起了波澜,出现了色彩。   以至于千冬对每一只魔兽的性情都如数家珍。   蛊雕大人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可最爱啰嗦;秋风大人表面上正经其实背地里常常调戏那些狂\浪的魔族女子;天钺大人呆傻傻的不通人情世故,可最爱跟在主上的屁股后面转悠,其实主上时常嫌他……还有上灵大人,他跟蛊雕大人最是不对付,时常想着法子在主上面前排挤蛊雕大人,还骂蛊雕大人是个“不能人道的歪鼻子”,这时候蛊雕大人就会反讥上灵大人是个“永远只能抬头望着他的小矮子”……上灵大人的确够矮的,可是“不能人道”是什么意思?   这数万万年以来千灯自认为自己从没有如此快乐过,主上和魔兽大人们带给了她生的气息,只是主上……   这五千年来千冬从没有看见主上笑过,直到五天前……   三个月前主上出了天外天,回来时却带回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女子浑身都充斥着一种独属于地心岩浆的炽热,形貌竟与主上平日里做的人形玩偶一模一样!千冬听见主上唤她“琳琅”……   而“白琳琅”这三个字在天外天是个不能说的禁忌。   主上命令千冬负责照顾这个白琳琅,白琳琅沉睡着,千冬就坐在床边细细地打量着她,忽而白琳琅双眼微颤,她睁开了眼……   睁开眼后她的目光左右漂移,神情惊讶中又透着一股欣喜。她说自己失忆了,还问千冬现在是什么年代……   千冬觉得很诧异,因为她明显在说谎,可是顾虑到主上对白琳琅的态度千灯并没有拆穿这个无关痛痒的谎言。   千冬很平和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而且年代是什么?   白琳琅瞪大了一双眼,很是吃惊。接着她又问了千冬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甚至还问千冬知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样的……   千冬怎么可能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模样?   而在接下来几日里,千灯随身伺候着这个白琳琅,她发现白琳琅时常对着镜子发呆,好像在惊叹自己的美貌?千灯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   主上很宠白琳琅,他甚至把一直放在祭祀殿堂的九合骷骨鞭送给了白琳琅,主上昨日为了看白琳琅耍一次鞭法甚至整整哀声下气地求了她一个上午,但是白琳琅就是不愿意,她说自己心情不好,才不想耍鞭子……   千冬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主上,简直是让灯不敢置信……   这日白琳琅怀里正捧着玉兔在天桥边看风景,千冬跟在她身后却觉得困乏,天外天的风景永恒不变的有什么好看?全是灰蒙蒙一片……   果然白琳琅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她把玉兔塞给了千冬就径自回殿中去。   千冬抚着玉兔柔软的毛皮心中一阵欢喜,她是着实喜爱这玉兔,只因这玉兔与她是一样由物幻形的。   玉兔原本是一只由寒玉雕琢而成的兔子,与千冬一样在这天外天待了有几万年了,巧的是它幻形那日却正是主上带回白琳琅的那日……   白琳琅见玉兔可爱非常,称呼它为“萌萌”,出入之间时常带着它。   玉兔却并不爱动弹,也不爱理人,千冬想这可能是因为它原本是一块寒玉的缘故……   不过五日的时光,竟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千冬觉得莫明地欣喜,这天外天又热闹了。   千冬抱着萌萌向殿内走去时,正巧看见了蛊雕大人在一旁唉声叹气。   这可不常见,看蛊雕大人的脸色还好像异常沉重……   “蛊雕大人?您在这儿干嘛呀?”   “唔,是千冬呀!没什么没什么……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哦。”   “诶!等等……”   “嗯?”   “那个……白琳琅最近怎么样?”   千冬不明所以,蛊雕大人说这话时声音压得特别低,而且这五日以来,这是蛊雕大人第九百七十三次问她这样的问题了……   千冬照例回答道:“她很好呢。我先走了蛊雕大人。”   蛊雕挥挥手赶走了千冬,内心仍是烦闷不已。   主上以地心岩浆为白琳琅重塑肉身,又将已经成为了灭元剑剑灵的白琳琅生魂导入肉身,死人不可复生,主上如此执迷于一个女子而不顾全大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奇怪的是白琳琅的生魂既然已经不在灭元剑中了,可灭元剑怎么没有变回七块问心石呢?   却说这事的起因还得追溯到五千年前……   话说五千年前天地之间降临了一场巨大浩劫。   灭元出世,邪魔成征,致使天地之间生灵涂炭。天道降下雷劫,又有三百八十一个大罗金仙前来捉拿成征……   成征带着魔兽大军与众多仙将大战一场,杀伤无数,更是有近半仙将陨落在此。最后邪魔成征见我军势败,便带着魔兽大军用灭元剑开启了天外天之门,逃往天外天……   转眼五千年过去,那场噩梦却并没有在众多仙家心中湮灭,大罗金仙们更是合力在九重天上布下了生死幻灭阵……   却说当日血祭元灭剑引来天道雷劫,成征更是心神剧震,脑中仿佛要裂开了一样疼痛,眼前竟恍恍惚惚出现了幻觉。   白琳琅向地心岩浆中倒去的身影与幻象重合,成征徒然跪下,疼痛使得他浑身抽搐,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模糊了视线,灭元祭成那一刻,成征强自忍着剧痛更不顾灭元通体岩浆炽热,飞下身去拿灭元……   谁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十二位祭祀巫师围绕着地心熔岩坑站成阵法,念咒压阵,耳边只听见有天雷轰隆作响,仿佛连天地都在震颤,随即通天火光亮起,只见成征手持灭元,通身燃烧着烈焰嘶吼而出……   只有成征知道,当他双手握住灭元时,他想起了前世……   萌萌不喜欢萌萌这个名字,更不喜欢自己一身白毛。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就忍了……   在灭元剑中受尽五千年折磨,也多亏了成征放她出来。   原来灭元剑的本身却是由七块问心石铸成的,白琳琅的生魂被困在其中日夜苦受问心石拷问,整整五千年,白琳琅却是一秒一秒地熬过去的,问心石一点一点地剥夺了她的七情六欲,将她的生魂困在其中直到与灭元剑融为一体……   而成征放出的实际上也只是她的意识而已,白琳琅的生魂早已融入了灭元剑中再也分离不开……   即便是现在放出了她的意识白琳琅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灭元剑的状态,她就是灭元剑,灭元剑就是她。   那个“白琳琅”又在顾影自怜了,萌萌冷眼看着她的手撑在脸上一脸痴迷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稍倾后又站起来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胸和屁\股……   萌萌仍旧冷眼看着,看着那个与五千年前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心中觉得好笑,可却没有厌恶,她本该是厌恶有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可是它任何没有感觉……      “白琳琅”这时又疯癫了一样突然张开了双臂倒向床上,把卧在床榻一旁的萌萌惊吓到了。只见“白琳琅”倒在床上发出一声喟叹,“真舒服啊!果然自杀是正确的选择啊!美貌,金钱,美男……这回我都有了……”   萌萌听着这话却是一头雾水,只见“白琳琅”又侧过身来抱起她,拿脸在萌萌柔软的白毛上蹭了蹭,说道:“啊呀呀,你怎么这么软啊我的小兔兔……”   正这时千冬从殿外进来,她先俯身做了个规矩,然后说道:“琳琅小姐,主上有请。”   “白琳琅”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叫他等着,你过来帮我换衣服。”   千冬微微一愣,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做,可心中却实在有点忐忑不安,还从来没有人敢让主上等着的……   “白琳琅”将萌萌丢在一边,开始在偌大的衣橱里选起衣服来,千冬尽量配合着她,却听她说道:“你以后私下里就叫我凡凡吧。”   千冬呆愣住,还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听“白琳琅”暗自嘀咕道:“什么琳琅,难听死了……”   萌萌摇摇摆摆地一步步走到了它原本卧着的一个松软枕头上,暗自松了口气,终于控制着自己没有跳起来,跳起来什么的实在是太有违礼数了,而且一定很难看……   萌萌又重新卧下来,长长的耳朵在空气中微颤,敏\感地听到了“白琳琅”在骂她的名字难听,萌萌侧头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起来,片刻后又听见“白琳琅”在挑剔千冬的手指碰到她皮\肤上太凉了……萌萌于是又抓着耳朵盖住。   于是千冬出来时就看见了那只萌萌兔撅着个屁\股趴在那儿,用两只爪子抓着两只长长的耳朵盖住了两只眼睛……   ? ☆、玄黑大人是小孩 ?  “白琳琅”上身一袭银霓红细云锦广绫上衣,下身是素雪绢云形的千水裙,挽着一个简单的流云髻,淡施胭脂,微描眉峰,轻点朱唇。   仅仅如此而已,却也真真是说不出的清纯魅\惑。   千冬本以为白琳琅如此特意更衣,应该是会选择庄重一点的宫装,可没想到她选的会是素色的锦衣,看起来虽然确实飘飘然不似凡间人,可白琳琅又着实没有那种仙人的气质,反倒不如浓妆重彩来得好……   萌萌趴在软枕上听这两人折腾了许久终于要走了,正松了一口气,她身子一翻,翻过一个面来,将白白的肚皮露在了外面。   它惬意地舒展了一下四肢,睁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却恐怖地见到了一张放大的自己的脸,在一看这才醒悟是“白琳琅”的脸,不是它的脸……   只见这个“白琳琅”笑意盈盈地凑在萌萌面前,她捧起萌萌又拿脸蹭它,“乖萌萌,走吧!我们吃饭去。”   萌萌本来抬起一双后腿就要往她脸上踢,却在踩到她软绵绵的脸时又突然僵住了,踢在“白琳琅”的脸上让萌萌有了一种踢在自己脸上的既视感,该死!   萌萌被“白琳琅”强按在怀里抱去了,千冬在前引路,两人一兔穿过长长的回廊从侧门进到了一间小巧的内室中。   却见成征已经等在了内室门口,脸上挂着合乎礼度的笑意。   萌萌看着这个就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将脸埋进了“白琳琅”的胸\脯中,只露出了一对耳朵。   五千年过去成征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气质倒是越见沉稳了,只是,也越加让萌萌觉得危险……   成征将“白琳琅”让进屋内,只见屋内摆着一张四方桌子,桌子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   他如此体贴地说道:“自你醒来后还没有进食过,你现在还没有修为肯定饿了吧?”   可不是,现在想想“白琳琅”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听千冬说她还睡了两天,如果不是这人说起她简直就要忘了。   奇怪的是这几天里“白琳琅”居然一点也不觉得饿……   果然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白琳琅”稍稍点头,提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肉丝放进嘴里,随即她动作顿了顿,这才又喝了一口热汤。   喝完汤的“白琳琅”眉头蓦地皱了起来,她将勺子摔在碗里,“怎么都是甜兮兮的!我最讨厌吃甜的!”   成征微微一愣,却没有说话,只挥了挥袖子,桌上的菜便全都消失不见了。“白琳琅”惊呼一声,瞪大了双眼看着成征动作,只见没有一会儿桌上又重新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色。   “白琳琅”放下了萌萌,双眼发亮地开始大快朵颐。   萌萌一双耳朵微颤,辨明了方向就往千冬跳去,这时候却也是顾不上什么是否合乎礼度了,兔子不跳才奇怪呢。   不料成征却一手就拎起了它的两只耳朵将它提了起来,四只眼睛两两相对,“这兔子是哪来的?”   千冬刚要回答,“白琳琅”开口了,“是我捡到的!它是我的!我看它一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你帮我看看它是不是生病了?”   成征瞥了一眼正往嘴里塞东西的“白琳琅”,皱了皱眉头,白琳琅是不会在吃饭的时候说话的,更不会在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说话……   对了,她不是失忆了吗?失忆啊……   成征一只手拎住萌萌的耳朵,对着萌萌左看右看,最后还一手则捏住了萌萌的脸,把手指伸进了萌萌的嘴里去,摸索萌萌的牙齿。   萌萌一双眼睛越加通红,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看起来就跟一个毛球一样……   萌萌拼命挣扎着,四个爪子直往成征脸上抓,狠狠地咬住了成征放进嘴里的手指就不松口了,可是嘴里并没有尝到血腥味,成征也仍然面不改色。   萌萌是下了死劲咬他的,一边咬还一边磨,咬了许久却仍然没见成征有任何反应,萌萌终于忍不住心中暗自腹诽道:“这畜生皮还真厚!怎么咬都咬不动……”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后,萌萌脱力了。成征自如地在萌萌的嘴里摸索了一遍它的牙齿,这才说道:“它正在长牙,可能是牙疼不想动。”   “长牙?唔……那它是喝nai还是吃东西?”   “随便吧。”   千冬这时候在一旁说道:“随便,是都可以的意思吗?”   成征把萌萌往怀里一放,一只手揉着萌萌的毛随意地瞥了千冬一眼,千冬立刻低头退后了一步,“奴失礼了。”   “无碍。”   萌萌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球,心内暗自火光,什么随便!根本就是没有认真考虑过!?正是心内恼火的时候,萌萌居然又听到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它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果然有嘶嘶声,而且还越来越大……   它抬头一看,只见一条巨大的蟒蛇正从成征的袖内爬出来,朝自己吐着猩红的信子!   萌萌瞪大了双眼,挣扎着就要往地上跳,奈何成征的手牢牢地抓着它让它动弹不得,萌萌情急之下又一口咬住成征的手指拉扯,四个爪子又是抓又是挠的,眼看着那蛇越来越近,已经冲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把它一口吞下去,萌萌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却见这时候那蟒蛇徒然变作了一个小男孩坐在了成征的怀里。小孩一身玄黑色的衣服,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萌萌。   萌萌一呆,莫明觉得这小孩的眼睛好像在那里看见过……   而成征感觉到怀里一沉,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动作。   “白琳琅”一阵惊呼道:“哇哇哇哇哇!!!好萌的小孩!他是哪里来的?明明之前都没有啊!”竟是一副要上来抱他的架势。   成征像座山一样没动弹。任由“白琳琅”来抱小孩。   小孩抬头看了看成征,竟然一把抱起了萌萌从成征的膝上跳下就往外跑……   萌萌更是惊吓不已,心里想着这小子肯定是想吃掉我了!   一个脑袋就急忙从小孩的肩上探出来巴巴地望着成征,希望他能赶紧收了这条凶残的蟒蛇。   却见成征根本连看都不看它一眼,还悠闲地在那儿喝茶……   怎么可以坐着不动!这可是你的蛇啊!你的蛇!   没想到这时候竟是“白琳琅”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来,一把扯住了小破孩的脖领子,“你要带我的萌萌去哪?”   萌萌此时心中真是无比感激这个“白琳琅”,它可不能刚刚脱离了灭元剑又要被拉回去……   那小孩蹙紧了眉头,身体微微弓起,警惕地盯着“白琳琅”,又扭头去看成征。   这时“白琳琅”却直接伸手抓住了萌萌的两个长耳朵就要把萌萌从小孩怀里拉出来,小孩立马摆出了进攻的架势,张嘴就在“白琳琅”的手上咬了两个窟窿,完了喉咙里还发出一阵警告的咕噜声。   “白琳琅”一声惊叫,忙缩回了手。成征听见声,也终于挪了步子,他上前来先是替“白琳琅”看了看伤势,只见伤口迅速肿胀了起来,“白琳琅”疼得哇哇大叫。   成征用手捂住了伤口呼气,再拿开手时只见伤口恢复如初了。   他随即又蹲下\身来皱眉看着那小孩说:“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伤人?”   小黑嘴角一撇,眼睛向着左下方看,呐呐道:“我想要它……”   “白琳琅”立刻大叫道:“不行不行!萌萌是我的!是我的!”   成征从小黑怀里接过萌萌,将萌萌又递还给了“白琳琅”,吩咐千冬将“白琳琅”带回去休息。   小孩眸光深沉地看着“白琳琅”抱着萌萌走了,走到门口时竟然还回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小孩的手徒然五指张开呈现出一种锋锐的角度,可是很快又放松了,他变作了原形继续卧回了成征的袖内。   而成征一直立在原地没动,手指摩挲着,上面黏黏腻腻的,还沾有那只兔子的口水,甚至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只兔子软软的舌\尖……   在回殿的途中,千冬左右看了看终于露出了焦虑不安的神色,“白小姐,您可是有麻烦了!”   却见“白琳琅”停下来一脸严肃地对千冬说:“不不不!不是白小姐!请叫我凡凡。”   千冬顿时一脸被憋成内伤的样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您可知道刚才抱萌萌的小孩是谁?”   “白琳琅”一脸困惑,“谁?”   “那是玄黑大人!”   “哈哈哈!什么鬼!你叫那小破孩‘大人’?真是笑掉大牙了……”   千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您不知道,在这天外天,那是宁可得罪主上也千万不要得罪玄黑大人……”   “嗯?为什么?”   “因为得罪主上,您还能得一个全尸,可是得罪玄黑大人,别说全尸了,连骨灰都不会剩下……”   “白琳琅”扯了扯嘴角冷笑两声,“凭他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孩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完她眼珠子又转了两转,问道:“那是主上更厉害,还是那小孩更厉害?”   千冬立即挺了挺胸脯,语气颇为骄傲地说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主上更厉害了!”   “白琳琅”笑靥如花,抱着萌萌转了两圈。   ? ☆、稚兔不通人世语 ?  天外天见不到阳光,更没有可供人食用的食物。   这里常年是一片灰蒙蒙的样子。   不过这里在“白琳琅”来之前也没人需要进食。   萌萌趴在一旁看着“白琳琅”打坐,百无聊赖。   “白琳琅”迫切想要修炼的心情简直再明显不过了,可却是为了什么所谓的青春永驻。   她这副身体是用地心岩浆锻造而成,如果是为了青春永驻那么根本就没有修炼的必要了。因为只要地心岩浆不冷却,那么她也就永远不会老去……   萌萌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个“白琳琅”,心中暗自计较着,明明她才是真正的白琳琅,既然真正的白琳琅现在变成了兔子,那么这个“白琳琅”是谁?   是原本的兔子?不对,原本的兔子根本就没有灵\\魂,听千冬说只是一块寒玉罢了。   那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身体……   凡凡,原本的名字吗?她的性格过于放\\纵而又具有充分的自信,萌萌冷笑,就像是个浸在蜜糖里的孩子呢……   不过管她是谁,即使是只有一具兔子的身体也无所谓了。   白琳琅想要出去,她不能一直待在这天外天里,没有了生魂的白琳琅根本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个凡凡不是真正的白琳琅?   可是白琳琅还是想要去佳木村看看槐树开花,是不是真的可以在泥土里就嗅到香气?   白琳琅出神地想着,她还想要去看一看槐树开花呀……   所以不能死,也不能被困在这天外天中……   凡凡满额头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为什么修炼这么痛苦!她的两条腿都已经麻了啊,天呐!明明小说里写的都是很轻松的样子啊!为什么会腿麻……   不行!不能因为腿麻就放弃了!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定马上就会有那种灵气入\\体的感觉……   凡凡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躺倒在了床榻上,一阵哀嚎。   一放松下来反倒更麻了啊摔!   又看了看香炉内燃着的香,竟然才不过半柱香①的时间……   凡凡原名赵娉婷,小名凡凡。   本是个正临近高考的女高中生,却因为一次自\\杀而来到了这里。   娉婷长得漂亮,而且是那种很显眼的漂亮。但凡漂亮的人总是容易流于世俗,娉婷亦是如此。   从小她就被捧在手心里宠着,认识不到人世的险恶,却又学了一身娇惯的脾性。   而就在还有一个月高考的时候,娉婷的父母却突然出了车祸,双双死亡。这时娉婷才知道原来她家已经是负债累累,她爸做生意失败,一夜之间竟赔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别人不少钱。   葬礼那天,娉婷一时糊涂想起了小说里穿越的情节,竟爬上高楼一跃而下……   于是来到了这里,成为了白琳琅……   萌萌两只前爪搭在“白琳琅”趴倒的身体上使劲推了推,心中更是不满,这人不但性格不好,就连该有的一点毅力也没有……   奈何“白琳琅”手臂一推就把萌萌推出去了。   萌萌自然懒得管她了,甩甩耳朵就往殿外跳去。   萌萌跳到了回廊的栏杆上眺望着远方,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外天就像最初的混沌世界一样,没有阳光,没有雨水……   萌萌出神地想着这里根本就没有灵气,只有混沌和魔元,“白琳琅”她要靠什么来修炼?   虽是如此可也实在是没想到这“白琳琅”连一炷香的时间也坚持不住,本还想让她多吃点苦头,也好磨磨她的性子的……   千冬也不知哪里去了,好像是跟着一群魔兽开赌局去了……   正这时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大力从后面紧箍住自己,萌萌心中一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地又大又圆,转头去看,原来是一条身带红色条纹的黑色大蟒蛇!   萌萌顿时浑身僵硬了,只见那蟒蛇用蛇尾牢牢地圈住了它,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萌萌,蛇信吞吐间还能看到那锋锐的蛇牙……   蟒蛇探过头来冲它张开了嘴,这回萌萌就更清楚地看到了那张嘴里能够轻易刺穿它的蛇牙……   萌萌真想拖出一把刀来往这蛇身上砍,奈何它现在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萌萌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时,只见那蛇一口咬住了萌萌的一对耳朵……痒痒的……   萌萌与小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萌萌在左小孩在右。   “你会不会说话?”   萌萌摇头。   “那你会不会走路?”   萌萌摇头。   “你会什么呀?”   萌萌摇头。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萌萌呆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小孩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却又听小孩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爹爹说吃东西对修行不好。”   爹爹?   “爹爹还说我已经成仙了,不能总欺负人,所以我不会欺负你的。”   仙?这是过了雷劫的意思?不对啊!天外天哪有什么雷劫?   萌萌双腿站立起来,两只前爪趴在小孩的怀里摸摸索索,最后摸到了他挂在腰间的一块玉佩,萌萌两只爪子一起握住玉佩,双腿颤颤巍巍地跳下了石头。   “什么啊?你要那块玉吗?给你就是了,你去哪?”   萌萌两只前爪握着玉佩在地上费力地写字,“你爹是谁?”写完这四个字萌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却见那小孩一脸懵,“你这画的是什么?真丑……”   说着还自己接过了那块玉佩,趴地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萌萌晃晃悠悠转过身去,往后一倒,仰面躺倒在小孩的背上。   他不识字啊……      这小孩很喜欢抱萌萌,还喜欢咬萌萌的耳朵。果然他没有一会他就又变回了蛇身,开始咬萌萌的一对长耳朵玩。   萌萌又坐回石头上,呆呆地看着远方,心里虽然有些许猜测,但是似乎并不能提供什么切实的帮助,反而越加麻烦起来。   这蛇应该就是小黑吧?玄黑玄黑,可不就是小黑?那他嘴里的爹爹岂不就是成征?   小黑果然是低灵智生物,五千年过去别的妖兽都轮回多少遭了,它才长成个小孩的身体……   成征还真是宠它,不以主仆相称而是以父子相称吗?   本体倒是长大不少,不过这成仙是怎么回事?这低灵智生物五千年过去,没死已经算奇迹了,还成仙了吗?该不会是成征诓它玩的吧?   萌萌想着成征那恶劣的性格觉得事实大抵如此了,就是骗小黑玩的……   萌萌想出天外天去,据千冬所说只有成征能自如出入天外天。可是怎么样成征才会愿意带一只兔子出去?除非是成征要带他儿子出去,他儿子要带兔子出去……   萌萌想通了这其中关节,顿时也就对耳朵上黏黏痒痒的触感释然了。   萌萌靠坐在小黑身上舒展了一下腰身开始出神,不知道现在凡间是什么季节了,白家怎么样了?幼安他……也还好吗?   正脑袋里纷纷乱乱时就见千冬来找它了。   千冬回去时见“白琳琅”睡倒在床上而萌萌不见了身影,心中就是蓦地一紧,赶紧出来找了。结果竟然看见玄黑大人正在吃萌萌!千冬停在了十米开外没再往前,心中哀叹萌萌时运不济……如果她能再早来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了?   却见这时候萌萌一把推开了玄黑大人向她跑过来,之后还挨着她蹭了蹭……   千冬顶着玄黑大人阴森森的视线全身僵硬地抱起了萌萌,转过身,撒腿就跑……   千冬抱着萌萌回到殿中时“白琳琅”仍旧睡得很熟,只是成征正坐在一旁满脸柔情地看着“白琳琅”。   萌萌窝在千冬怀里冷眼看着成征,这表情出现在成征脸上怎么看怎么虚伪,心里可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成征见到千冬回来便站起了身,千冬行过礼后,成征即向外走。路过千冬时又微微顿步,反手从袖内拿出了一个红萝卜递给了窝在千冬怀里的萌萌,萌萌一愣,自然而然地用两只前爪抱住了胡萝卜,接着就看到成征温和无害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千冬望着成征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主上他笑了……”   萌萌却是反应过来就把个萝卜往地上一摔,从千冬的怀里跳下就直接往床榻而去。   萌萌窝在软枕上,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之前那小黑稚嫩的话语……   他两条腿晃来晃去的,明明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模样,神情却异常的凝重,他的目光遥遥地望向远方,他说:“我娘亲很早就离开了我,虽然我很不喜欢她,她又丑又没用,总是要爹爹帮她做事,都不知道爹爹其实很辛苦的诶……有一次娘亲睡懒觉,睡了好久,连洗澡都是爹爹帮她洗的……虽然她这么懒,但我还是会想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咬过她一口所以她才走的,但我又不是故意咬她的,我控制不住自己……娘亲真小气,不过是咬她一口而已……”   ? ☆、一笔勾销前生事 ?  这几日萌萌一直和玄黑大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就是在等着成征要出天外天的这天……   而成征看着窝在小黑怀里的那只兔子挑了挑眉,继而面无表情地扯住了兔子的两只耳朵将它拎了出来,玄黑大人马上扯住萌萌的两只后腿大叫:“它是我的!是我的!”   “你要带它出去?”   玄黑大人使劲点头。而萌萌在心中哀嚎,别扯了,我快要变成两半了……   成征盯着玄黑大人绿莹莹的眼睛半晌没说话,他神情平静好像只是在单纯地考虑要不要让玄黑大人带一只兔子出去……   末了,成征笑了笑,他说:“可以,不过你要把兔子给我。”   这回该换玄黑大人犹豫了。   萌萌听见这话心里就是一跳,直觉成征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这时候却又听成征说道:“把兔子给我,我就送你三颗青竹果,而且,我们不是父子吗?兔子给了我,你还是可以跟它玩的。”   玄黑大人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骗人!爹爹以前说爹爹的东西就是爹爹的东西,从来也不准我动!”   成征笑得温和无害,“这回不一样了,我允许你动好不好?而且你知道的,穿越生死幻灭阵那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小兔在我手里难道不是更安全吗?”   玄黑大人听见这话心中已是有些犹豫了,手上自然也就松了些力气,岂料成征直接就一把将兔子从玄黑大人手里扯了出来。   玄黑大人反应过来立刻大叫道:“不行!不行!我还没有答应你!我自己可以保护萌萌的!爹爹还给我!快还给我啊!”一边叫还一边跳脚。   却见成征慢条斯理地将兔子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玄黑大人见大势已去这才恹恹地说道:“爹爹可不能骗人……我的青竹果呢!?”   成征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玄黑大人,从储物囊中拿出了三颗青竹果这才将玄黑大人的视线暂时转移。   萌萌却是气得全身发抖,它窝在成征的怀里不敢动弹,心中暗骂小黑,果真是个低灵智生物!这么靠不住!竟然三言两语就被成征这大尾巴狼给骗了……   成征开启了天外天的时空缝隙正要跨过却又突然浑身一凛,他回过头来看向巍峨耸立在天外天中的庄严大殿,只见成征的右手食指微微一动,人就已经像箭一样冲了出去,飞快的速度让人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成征感觉到有人碰了灭元剑!几乎是眨眼间成征就已经到了放置灭元剑的禁地中,而到那一看,却原来是“白琳琅”闯了禁地,擅自动了灭元剑。   只见“白琳琅”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手中握着的灭元剑通体燃烧着赤红的火焰,更有雷霆闪电之光时而闪过剑身。   若不是“白琳琅”这副身体由地心熔岩铸成,恐怕早已灰飞烟灭……   成征看着地上频死的“白琳琅”,眼中渐渐隐现出暴虐。他表情阴沉地俯身从“白琳琅”手中拿走了灭元剑,一手握住“白琳琅”的脉门开始用自身灵力修复“白琳琅”的身体。   “白琳琅”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不消片刻便已经复原如初,却见“白琳琅”醒过来后一把扑进了成征的怀里搂住了成征的腰,“我好怕……”。   “白琳琅”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而此时成征的表情透露出了一种遮掩不住的凶狠,他说话的语气却异常平静,“你是谁?”   “白琳琅”愣了愣,像是没听懂成征在说什么。   成征紧盯住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我问你,你是谁?”   “我,我是白琳琅啊……”   成征站起来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最后他一掌挥出将一旁的石桌生生震碎了,“白琳琅”瑟缩了一下,“你怎,怎么了?”   “白琳琅永远不会被灭元剑伤到,她就是灭元剑的意识体。”   成征这话一说完,“白琳琅”顿时一脸惨白,呐呐说不出话来。   这时小黑也赶到了,看到禁地一片狼藉,而成征的左手握着灭元剑时他直觉感到不安,急急问道:“这是怎么了?”   而成征看到小黑时却猛然想起了数日前小黑曾对他说过:“萌萌就像小时候的娘亲一样……”   成征怔愣了会儿,右手摸向怀内却发现空空如也……   这时候的萌萌却已经穿过了天外天的时空间隙,进入第九重天的生死幻灭阵了。   萌萌暗道自己坏运,生死幻灭阵是天家阵法,威力强大,如此自己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正是全身紧绷的时候,却见阵中有一作道士打扮的人向它走来,萌萌定神一看,歪歪斜斜的羽冠,不修边幅的道袍,竟是无为居士!   那无为居士见到它也是满脸的惊喜,开口就道:“姥姥我就知道是你!”   却原来这无为居士就是幻视一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得道成仙了,今次却是他负责看守这生死幻灭阵,这才有了如此一遭。   无为居士现今拜了六道上仙赤松子为师,人唤痴情。   闲话少说,却说这痴情将萌萌带回了自己的仙府中,用七块冰魄寒玉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为萌萌重塑了肉身,之后将萌萌本身附体的寒玉作为新躯体的心脏与之融合,简直天衣无缝。   除了大约五十年后这具躯体就会出现裂痕,然后再过二十年就会土崩瓦解,一切简直太完美了。   “姥姥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不,我不是你姥姥。”   “虽然还是原来的,可是样子却变了……”   白琳琅看着偌大一面冰镜中的女子模样,杏眼桃腮,虽姿色普通,倒也还勉强够得上美人儿的称号,模样确实是变了,可是白琳琅直觉痴情说的却并非是外貌。   “我是不是变漂亮了?”   痴情摇摇头,“变透明了呢……”   白琳琅心中一顿,暗道果然如此,痴情说的是她的魂魄,这么说来他看人是不是也一直看的是人的魂魄?   白琳琅失了生魂,如今只剩下九魄,原来痴情仙人是认出了她的九魄吗?冰魄冰魄,可不就是用来固定九魄的?   白琳琅也知道没有生魂的自己在一块寒玉里是绝对呆不长久的,九魄支持着白琳琅的意识,而生魂支持着白琳琅的七情六欲……   渐渐地白琳琅会失去意识,或者死去,或者像个活死人一样永远沉睡……   “姥姥,我许久没有见你,你上次跟我说的海中精怪还没有说完呢。”   白琳琅惊Σ( ° △ °|||)︴,这人的记性简直可怕……   可是以前明明是叫她奶奶的……   而在接下来的五天内,白琳琅帮痴情仙人跑腿炼丹,浇花饲兽,又将整个仙府都翻过来打扫了一遍,这才求得痴情仙人送自己下凡去。   于是五天后白琳琅便站在了昆仑山脚下开始往佳木村走去。她如今尚且没有任何修为,只有一副寒玉铸就的身体,于是白琳琅便只能靠步行走到佳木村。   在经过了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后,也终于是见到了当初的佳木村,现在的直河村。   白琳琅最先到的地方是村后的一片树林中,五千年过去当初的后山变成了如今的一片低矮树林。   正值春季,微风拂动树叶簌簌作响,白琳琅向树林深处走去,只见树林深处的一颗粗\壮槐树下层层叠叠铺满了白色槐花,白琳琅深吸一口气,槐花的清香顿时溢满……   白琳琅靠着槐树坐下,偶尔一阵清风吹过,槐花便纷纷下落,落在白琳琅的发顶上,落在白琳琅的手心上。白琳琅抬头向上看,被树叶切割了的太阳光线细细碎碎地洒在她脸上。   白琳琅于是惬意地闭眼,空气中槐花的清香,树枝上鸟儿的鸣唱,阳光的热度与树荫的清凉交错成一种无法言喻的美妙。   恍然间,顾小蕊又站在了她的身前,朝她微笑……   恍然间,白琳琅睡着了……   这世间总有许多人许多事,在不经意间就住进了心里。   白琳琅两世为人,却是顾小蕊第一次教会了她怜悯,教会了她放下。怜悯,是对所有世人苦难的感同身受;放下,是对所有自身苦难的原谅宽容。   成征步入槐花遍地的树林,看到白琳琅的那一刻,他顿住了脚步。就站在远处看着白琳琅坐在树下,头歪着,手心里抓着几片花瓣,然后睡着了。   此前他已经在这直河村等了将近五个月,多亏了鹿婴,白琳琅果真出现了。尽管变了个模样,可是小黑说她确实是萌萌没错,而且,她睡着时手心朝上的习惯一直没变……   因为白琳琅是火属性单灵根,所以在她小时候睡觉时手心常常汗湿,所以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一直到长大后也没有改变。   成征将白琳琅轻轻抱起,回到了村中暂时居住的四合院子里,走进一间厢房将白琳琅轻轻放在榻上,触手一片冰凉。   成征捂住她的双手,心中奇怪白琳琅这副身体是这么回事?如何这样凉得透骨?   第二天清晨,阳光微熹。   白琳琅醒来即看见一袭白色的男子衣衫,心中尚还迷糊着,抬头却看见成征温和无害地在对她笑……   白琳琅这才察觉自己整个被成征搂抱在怀里,白琳琅心中一惊,挣扎起来。   成征倒是自行放开了她,笑着问她:“你饿了吗?”   白琳琅并没有回答,成征自说自话地又说道:“我去帮你拿吃的东西。”说罢即转身出了门。   白琳琅下了榻看到自己的行囊放在桌上,就拿了行囊要往外走。走出房门只见成征在一间厨房里不知忙活着什么,白琳琅也没理会,直往外走。   正要迈步走出院子时却见成征满脸笑意地拦在了她面前,手里端着一碟糕点,“吃吧,我特意准备的。”   白琳琅绕开他向外走,成征又拦住她,几次三番白琳琅终于说道:“别拦我路,我不想吃。”   “是你喜欢的口味,你会喜欢的,尝尝吧。”成征满眼期待,笑得人畜无害。   白琳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大早上的适合吃甜腻腻的糕点吗?我的口味?我的口味早就变了。”   白琳琅说完绕过成征就走,成征呆愣了一下,又追上来,手里仍然端着那盘傻兮兮的糕点。他拦住白琳琅嗫嗫嚅嚅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这时候白琳琅反手就打翻了那碟糕点,冷声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别挡我路。”   白琳琅抓紧了肩上的包袱辨明了方向,就向村外走去。岂料没有走出几步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只听成征在她耳边轻声喃语:“别走,我错了……别走……”   白琳琅挣扎了两下,完全动弹不得,这时又听他说:“我……我是,是爱你的。”   白琳琅全身僵硬,可随即又冷笑了两声,“恩怨情仇,爱恨纠葛,到死也就是一笔勾销。成征,现在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我们之间,早在五千年前就一笔勾销了……”   成征怔愣了片刻,又惨兮兮地笑了两声,哭涩的味道直漫进骨髓,双手徒然脱力了……   白琳琅挣脱了他,直向前而走,没有回过头。   ? ☆、一年赌约定永生 ?  白琳琅走到村口时却恰巧迎面碰上了正要回来的玄黑大人和鹿婴。   两人都是一身灰扑扑的麻衣,一副村民的打扮。   玄黑大人更是灰头土脸的样子,脚上手上全是泥巴。   未曾料到的是他一见到白琳琅就扑了上来,嘴里喊道:“娘亲!”   白琳琅脸色一黑,环顾四周只见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正打量着她,一边打量还一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白琳琅慌忙把玄黑大人往旁边一推,“谁是你娘!小孩子别乱讲话!”   玄黑大人被白琳琅推倒在地上,他嘴角一撇,眼睛里就直冒水,“爹说了你就是娘,娘,求你不要抛弃我,我以后会乖的……”   旁边有一个大婶像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来一把抓住了白琳琅的手劈头盖脸地就是一番骂,“姑娘,你孩子都这样了你还能忍得下心?你知不知道你丈夫他跟你儿子这都饿了几天了?他们整整四天没吃饭了!四天啊!他们天天都在等你回来,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城里的老爷有什么好的?还不是看重你现在长得还算年轻漂亮?等再过几年,你变得像我这样了,那可就是悲惨喽!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去……我们活在世上总要讲点道理,有点人□□?就算你丈夫得了不治之症又如何?日子总不会过不下去的,更何况你看你的孩子这么乖巧,每天天不亮的就下地干活,昨天我听说你回来了我还特高兴,想着给你家送几个鸡蛋去,哎呦!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鬼迷心窍了啊!”   白琳琅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竟是反应不过来了。   那大婶一边说着一边还拉扯着白琳琅往回走,她力气大的出奇,想是常年做惯了粗活的。   但是白琳琅哪里肯依她?于是急忙辩解道:“不不不!他真的不是我儿子!真的不是……”   玄黑大人立刻抱住了白琳琅的大腿,在一旁放声大哭起来,“娘!娘!求你不要抛弃我!”   “姑娘你听听!你孩子哭得多揪心啊!你怎么就能无动于衷!怎么就能如此冷血无情啊!”那大婶说着竟还抹了抹眼睛,抽了抽鼻子。   这一幕引得不少人上前来围观,七嘴八舌地都来劝解着白琳琅。   正是惹得白琳琅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成征出现了。   他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唇角挂着一抹苦笑,倒真是一副病弱的样子。   只听他说:“傅大姐,我娘子她比较任性,真是劳您费心了。”   “哎呦!我说成公子,你怎么又出来吹风了?快快快,回屋去回屋去!你娘子的问题我保准帮你搞定!”   “不,不用了,我打算和我娘子一起离开。她到哪儿,我就到哪。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了。”   那傅大姐一听这话看向白琳琅的目光就更是愤恨了,“成公子说什么傻话!你这副身子能到哪儿去啊!快快回去吧!这样的娘子不要也罢!大姐再给你重新找一个能吃苦听话的!”   白琳琅听见他们在那边一唱一和地,简直气得全身发抖了,她挤出了众人的包围,挎紧了背上的包裹,一步一挪地往前走,那挂在她右腿上的玄黑大人还在嚎哭:“娘!娘!你不能不要我……”   白琳琅一路向北方走,正午太阳猛烈,白琳琅走到一条小溪边洗了把脸,猛地把挂在她右腿上的小黑撕了下来,然后往水里一丢。   小黑果不其然自行在水中扑腾了开来,白琳琅看着这小孩在水里蹦跶的样子,心中着实是滋味复杂。   又看见从水中映照出一张陌生的脸,心中恼恨不已。明明已经是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成征是怎么认出她的?也并没有见他随身携带着灭元剑啊,真是见了鬼了……   白琳琅把水壶装满了水,然后坐在树荫下歇息。   跟在她身后的成征在距离她一丈远①的地方坐下,笑着问她:“娘子想要去哪?”   白琳琅靠着树干闭眼,没理他。   没过一会儿又听他问道:“娘子,你这副身体是怎么来的?”   白琳琅依旧没理他。   “娘子,你会不会饿?”   “娘子,你手好凉啊……”   白琳琅一惊,睁开眼就看到成征一脸忧心地环抱着她,双手捂着她的右手揉搓。   白琳琅慌忙甩开他的手跳了起来,却见自己原先靠着的大树在距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   “喂!你搞什么鬼!”   “嗯?是娘子自己靠在我身上的,娘子不信可以问问鹿婴。”   鹿婴听到有人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他们两人,“嗯,主上说的是对的。”说完又继续专注于在水底绕着她脚丫转的小鱼。   白琳琅-_-# :“……”   “喂!娘亲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   “我都说无数遍了我不是你娘!”   “什么啊?脾气这么差劲,跟我娘一模一样……”   “呵呵,我又丑又差劲真是对不起你了……”   如果你们不跟着我,那么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可是你们跟着我,去哪里都不好了……   白琳琅实际上是想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的,找一个村子谎称自己是京城来的落魄医女,然后当个女大夫,想必以她的医术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有这么三个人跟着她,到哪里也安定不了了……   白琳琅想平静下来,此时的她真的无比向往能够从朝到暮,酒家桑麻。因为真的真的是太累了……   从遇见成征开始,她的生活就没有轻松过……   夜沉如水,白琳琅躺在篝火旁看着跳跃的火焰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像抓蝴蝶一样去抓正在燃烧着的火焰是她小时候常玩的游戏。   白琳琅将手伸进火焰中做出了捧起篝火的姿势,看着明黄色的火焰跳跃在自己的指尖,白琳琅笑出了声来。   手上的温度逐渐升高,逐渐让白琳琅有了一种刺痛的感觉,当白琳琅再将手拿出来时,白皙如玉的手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痕。白琳琅也没想到只是烤烤火而已,竟然会这样。她一边用手帕将手包裹住,一边在心内暗暗腹诽道:该死的!痴情仙人也是个不靠谱的!不会是随便用的什么陶土给我做的身体吧?居然还骗我说是用冰魄寒玉做的……冰魄寒玉哪里会这么不结实啊摔!   白琳琅这么气愤地想着慢慢睡着了,睡了没有一会儿又突然惊醒,环顾四周,只见成征仍坐在那里打坐,小黑不知道哪里去了,而鹿婴则坐在一颗树上。   一切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白琳琅于是又重新躺下来,却没了睡意,只是闭目养神。正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上了自己的背脊,腰上蓦地一沉,一只手从后搂住了自己。只听身后的人说道:“魇着了?”   白琳琅没有睁眼,只轻轻“嗯“了声。   成征从身后将头埋进了白琳琅的脖颈间蹭了蹭,轻声喃喃道:“你身上真的好冷……”   白琳琅不置一言,岂料成征越加肆意起来,温热的手从白琳琅的上衣摆处探进,触摸到白琳琅的冰凉的小腹……   白琳琅这才睁开了双眼,用那只裹了手帕的手盖在了成征的手上,成征就势反握住她的手,白琳琅挣扎了几下,成征却无动于衷,也就任凭他了。   成征隔着一层手帕紧握住白琳琅的手,轻声说道:“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我们回不到从前的。白琳琅已经死了,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别闹了好不好?跟我回天外天去……或者你想去哪?我随你……求你了,求你……别说这种话……”语气中竟隐含哽咽之声。   白琳琅默不作声,许久后才终于轻叹了一口气,“成征,我们来做个赌约吧。”   “什么?”   “我不赶你,但是一年后,如果我没有对你动心,那么你也别再纠缠了……一年后,如果我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就一刀两断吧……”   “什么?一年……一年也太短了……”   “就一年。我很累了,你别碰我……”   成征坐起身,幽暗的双眼里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情绪,他闭了闭眼,又开始打坐。   白琳琅捂住了自己的右手,裂痕处的刺痛感觉迟迟不消。她心中却在冷笑,她失了生魂怎么可能还有感情?有也一定是装出来的,成征,这一局你输定了……   第二天清早醒来,只见玄黑大人拖着一只巨大的鱼在喂一个小怪物,那鱼比个人都还要大上两三倍,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只小怪物生吞虎咽地竟然没多久就把一整只鱼都给吃光了。   白琳琅看到那只只有她手掌大小的小怪物嘴里一口锋利尖锐的牙时,莫名感觉到背脊一凉,“这是什么?”   玄黑大人手里拎着那只小怪物转过头来一脸兴奋地说:“这是牙兽!娘,你快看它多能吃啊!”   牙兽,一种食量大地惊人的怪物,名副其实的怪物,多生活在东南一带的海洋边……   ? ☆、本来无事生谣言 ?  白琳琅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小黑和他手里的牙兽,“这是你抓的?”   “对啊对啊!我昨儿晚上抓的。”   白琳琅觉得有点头晕,昨儿晚上,牙兽,这意思是说他一个晚上在中陆内地和东南沿海走了一个来回吗?   白琳琅拎起那只牙兽的尾巴,只见它双眼湿漉漉地看着自己,真是可怜可爱。白琳琅有点犹豫了,却是在考虑该把这只小小牙兽扔往哪里?   这种怪物出现在中陆,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要不了多久,它会让整个中陆闹饥荒的……   只有海洋才能喂饱它。   这牙兽全身的皮肤就像刚从海里挖出来的岩石一样,坚硬,凹凸不平;四个爪子锋锐如刀;掌心有并不柔软的厚厚肉垫。   被白琳琅抓住了尾巴拎起来却没有丝毫怯意,反倒像攀岩一样整只地趴附在白琳琅的手心上,脱力了就晃几下又重新来抓白琳琅的手,看它乐此不疲的样子可能是把这当成游戏了。   玄黑大人见白琳琅“充满好奇地”跟牙兽玩,却很不高兴了,他跳起来一把抱住了白琳琅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就不放手了,白琳琅被他这么一闹差点没摔在地上,手中的牙兽也丢出去了。   只见那牙兽落在地上又爬起来,绕着白琳琅转了几个圈圈,成征在一旁拎起那只牙兽往袖子里一放,满脸不高兴地呵斥玄黑大人,“下来!成何体统!”   说着就把玄黑大人从白琳琅身上撕了下来,往地上一丢。   “你打算把牙兽仍哪里去?”   “扔?你把这只牙兽扔了,明天小黑就能给你带回一群牙兽来。”   “什么?那你的意思是……要留下?!”   “放心吧,小黑只是想吃它,等哪天食欲没了,会自己放了它的。”   白琳琅突然想起上次小黑说:“我不会吃你的,我已经成仙了,所以不能吃东西……”原来他是不能吃而不是不想吃……   “那小黑食欲一般会维持几天?”   “这个,不确定,顶多半年吧。”   “半年!你确定我们养得起它半年!”   成征看了看白琳琅,笑得温和无害,“就让小黑去养吧。”   白琳琅等人翻越了两座大山,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齐仁村。   虽然累的好像只有白琳琅一个……   站在齐仁村的村长家门口,白琳琅恳切有礼。   “村长,我们是从姑苏来的,因为家乡洪涝,不得已才背井离乡,原想着到京城去投奔我叔叔,可没想到半路接到书信,说我叔叔一家全都死于非命了……”白琳琅说着还假哭了两声。   成征适时地伸手去握住了村长的双手,将一锭银子暗地里送给了那村长。   那村长果然眉开眼笑,“这位姑娘节哀,节哀,如果实无去处,那就在我这齐仁村中住下吧。齐仁村虽是个小地方,但丰年大收的,只要姑娘勤恳能干,总归是不会饿着的。”   “如此最好不过,小女子多谢村长了。”   白琳琅说着便要俯身下拜,那村长急忙扶住了,说:“我这里可不兴这一套,姑娘还是快快别客气了……不过这几位是?”   “哦,这位是我家……”   “我是她家相公,这是犬子成玄和幼妹②成鹿。”   “哦哦,原来这位不是姑娘,是位娘子啊……哈哈哈……敢问这位相公尊姓大名?”   “鄙性成,名征。成某全家以后就要承蒙村长照顾了,我夫人多有不足之处也还望村长海涵见谅。”   白琳琅在一旁扯着嘴角笑,“我家相公身患顽疾,吹不得凉风,不知村中可又什么暂歇之处可容我们歇息歇息吗?”   村长急忙应道:“有有有,请随我来。”   村长将众人带到堂屋内,招呼喝茶,又拿出了几盘果子出来。   白琳琅看出来这果子在这种小地方应该也算是很难得的东西了,因为旁边村长夫人的态度太过小心翼翼了,看到玄黑大人上去拿果子的时候居然还一副割肉的表情……   几人聊了一会,村长便拿出了一卷羊皮图纸,打开来却是全村的地形分布图。   村长指着几块地方一一说给众人听,“这块,靠近河边,平时用水洗衣什么的最是方便了,哦,还有这块地,虽然离村子中心远了点,但你们尽可将屋子做地宽敞……还有这块地,离后山比较近,周围花草最多,不过清理清理也就无碍了,这原是住着一个书生的,后来这书生离了家,也就荒废了……成兄弟,明日我便带你到这几处去看看,你看有什么中意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就是。”   “那可真是有劳村长了。”   村长这话说得豪迈,却也着实让白琳琅放下不少心来,这处地方山明水秀的,今后就住在这里也不错……等先把成征打发了再去打探打探幼安的消息……   白琳琅却是没有想过五千年过去,杨幼安若是没有成仙那么也早该陨落了,若是成了仙,仙家行踪又岂是白琳琅能找到的?若是陨落了,白琳琅又要去哪里找?   “我这儿还有两间房,诸位今晚就先歇在这儿吧?”   成征忙起身道谢:“那是自然,多蒙村长照应了,惭愧惭愧。”   “诶!跟我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叫我夫人弄去。”   村长说着就带领着众人来到了两间房门口,白琳琅等人自行便分配好了房间,白琳琅与鹿婴一间房,而成征与成玄一间房。   村长愣了愣神,随即一副神领意会的表情走开了。   从一开始的成征“身患顽疾……”,到现在的分房睡,村长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白琳琅等人就随村长去各处看了看那几块地。   几人一起去看地的时候,一路上各种被围观,没想到只是一个早上的时间,村里来了四个外来人的事情就几乎已经传遍了。   齐仁村是个不大的小村,等到中午回来的时候,白琳琅等人就已经把几块地都看完了。   几日后白琳琅等人正式搬进了靠近后山的一处房舍中,买下了房舍的地契,又买了几亩水田。   却没有请人来帮忙重新整装房舍。   这处屋子确实已经荒废很久了,庭院里长满了长及膝盖的杂草,屋顶上的砖瓦缺缺漏漏的,灰尘和蛛网四处遍布。   但是这对于成征来说却不是什么大事,只见他随手挥了下衣摆,整间屋子就焕然一新。   白琳琅将整个屋子分作东西两处,成征和鹿婴在东厢房各占一处,成玄和白琳琅在西厢房各占一处。   院后有一大片长满野花野草的土地被白琳琅特意留了出来,她将山上的一些花木移栽到自己的院子里,此后近一个月内,白琳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专心在饲养自己院后的这些花木上了,对于成征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想着一年以后分开,她可以大江南北各处都去看看,然后找一个闲适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度过余生。   却说这天众多村人聚集在一起打算到扈城去卖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也好赚一些家计。   白琳琅于是带着她养的众多花花草草和成玄也跟着去了,却说她挎着个篮子,里面花团锦簇的好不惹眼。   众人搭乘了村里的牛车一早便向扈城而去。   “我说成娘子啊!你带这个去做什么?又不能卖钱……”   “呵呵,也没什么,我听说有钱人家多少都会喜欢这些的,所以就想试试。”   “这能成吗?”   白琳琅笑笑,“成不成倒是不知道,只是我家里现在也没有蔬果一类的,正巧见着这些花草漂亮,就想试试,不成的话我也到城里玩了一遭,也不算白去。”   “也就是成娘子你放得宽心,哪像我们?每年也就指着这些省些家计了,不上心都不行……对了,听说你家相公从小就有那种病?”   白琳琅脸色僵了僵,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结果还不待说话只见那大娘拉住了白琳琅的手悄声说道:“听说你们现在还分房睡呐?我们家有一种秘制的药酒,是祖传下来的,很管用的,保证药到病除……额,成娘子如果你不嫌弃,要不要试试?”   白琳琅扯着嘴角笑了笑,“徐大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怎么会嫌弃……只是我家相公的病也是看了许多大夫,治不好……大娘的心意琳琅心领了,酒还是算了吧,被我相公知道他会生气的……”   “哎呦!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有病啊就得治,怎么还生上气了!那句话说什么讳什么医的……”   “讳疾忌医?”   “诶!对对对,还是成娘子读的书多,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我知道你们还年轻,抹不开面子。可这病也不能这么拖下去啊!对你们夫妻俩都不好的……而且这抱来的,那有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那徐大娘说着还示意性地瞥了一眼白琳琅旁边的成玄。   成玄本来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徐大娘一瞥他,他就仰高了头,似有所感。扯住白琳琅的手就要往上爬,众目睽睽之下白琳琅也不好对“自家孩子”太过苛责,于是也就俯身抱起了成玄。   白琳琅本以为徐大娘看见成玄就在自己怀里也会收敛收敛的,可谁料徐大娘是收敛了,成玄却突然蹦出来一句:“老妖婆你说谁是捡来的!我明明是娘亲生的!”   那徐大娘一听,心知刚才的话都被这孩子听去了,本以为小孩子不懂什么事,自己又是特意压低了嗓音说的,却没想到这孩子直接就质问上了……   徐大娘连忙摆手道:“没没没!大娘刚刚是说捡了一块银子,小玄娃子你听错了,听错了。”   成玄紧紧扒着白琳琅的脖子,一双黑色的眸子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紧了徐大娘,身体更是像一张弓一样绷紧了,而白琳琅却还在心里疑惑,这是谁传出的谣言?   “娘亲你说我是不是你生的!?”   白琳琅一愣,转头就看到成玄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她忙说:“是,当然是我生的!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呵呵,呵呵呵……”   成玄这才放松了些许,此时却听旁边一女人尖声尖气地笑道:“这孩子长得确实像你,这么说来你别是在外头偷了人吧?”那却是就住在她屋子旁边的一个叫齐香儿的女子。   这女子新婚不久就被她相公发现她在外边有人,给狠狠恶打一顿。   按说白琳琅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能知道这些个腌臜事,可谁叫他们两家离得近呢?那惨叫声传到了白琳琅家的院子里,可不就被白琳琅给知道了……   白琳琅一听这齐香儿的话顿时就脸色一黑,反唇相讥道:“我儿子自然是我亲生的,只是我可不像某些人不知检点,偷人没偷成,反倒惹了一身骚!”   那齐香儿着实是个没教养的,一言不合就要举手来打。   白琳琅又岂是个任人捏的软柿子?可她也不愿同一个乡野泼妇在这里争打起来,丢了自己的身份脸面。而就在白琳琅正打算跳下牛车的时候,徐大娘拉住了齐香儿劝道:“香儿娘你可别闹了!还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不是!?”   齐香儿这才冷哼一声收回了手,末了还说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白琳琅真是要被她气笑了,说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 ☆、又见故人醉酒汀 ?  扈城西侧有一块地方,专门是各种摊贩聚集之地,是以齐仁村的村民们也多是到这里来卖东西的。   到达扈城后,白琳琅却没有往市集那边去,而是四处逛了起来。   只见街道上各种杂耍卖艺的好不热闹,白琳琅带着成玄去看了胸口碎大石,又去看杂耍硬气功,看足了这些,白琳琅又跑去了茶馆听那说书先生讲书,只见那二胡奏起了悠扬乐声,惊堂木一拍,便将人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一出讲的正好是五千年前的一场疫病夺走了千万人性命,而与此同时京城内也闹出了一场风起云涌的人命官司……   白琳琅端着一杯粗茶听得入迷,却原来讲的是一出判官高大人不畏强权,帮老百姓沉冤得雪的故事。   听完后白琳琅对那高大人简直是惊羡不已,如何有那等勇气敢于直面强权,而毫不畏缩?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千年过去这故事也未必全真,想来也是经过好一番添油润色的。   白琳琅正想着又不觉心中一惊,环顾四周只见没了成玄!   白琳琅当即慌了神,却不是担心成玄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拐骗了,而是担心那拐骗了成玄的人的生命安危……   白琳琅先是在茶馆四下里寻找了一遭,什么也没找到,反而还遭了茶馆老板的好几记白眼。   无奈白琳琅又出了茶馆去找,心中焦急不已。   在街道上来回询问,居然也问到了,有个卖糖人的说见过那小孩。   问那人看见小孩往哪儿去了?那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那小孩在这儿来来回回好多回了,我哪还记得住他往哪边去了……”   就这么大海捞针似地找了有一个时辰左右,白琳琅总算在一条小巷子里看到了成玄,却见成玄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盯着一个乞丐的破碗……   白琳琅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阿玄!我们回家了!”   她走上前去正打算把成玄拉起来的时候,猛可里瞧见那乞丐的模样,白琳琅也惊愣住了。   虽然那乞丐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也纠结成一团,可是那分明就是成律的脸!   白琳琅当下后退了一步,心中惊疑不定,怎么可能是成律?成律明明应该好好地当着他的昆仑掌门啊!或者是早以飞升成仙才对……   又仔细一看,发现这男子原是用那只破碗变戏法在逗成玄玩。   这男子听见了声音也抬头看向白琳琅,正笑着,见白琳琅倏忽后退一步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只听他对成玄说:“你娘亲来找你了,快跟你娘亲回去吧。”   再抬头看向白琳琅时,目光却冷得像腊月里的霜花。   成玄反过头来看见白琳琅惊喜地扑上来,一把搂住了白琳琅的大腿,“娘亲你跑去哪里了!害我找好久!”   白琳琅俯身抱起了成玄,成玄又唠唠叨叨地说:“这回我原谅你了,下回你可不许乱跑,万一你走丢了爹爹会骂我的……”   白琳琅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抱歉,我走丢了还真是对不起你……”   回转身走出巷子,却仍是蹙着眉头,难道只是巧合吗?只是长得相像的人吗?可是他手里变的那种戏法,分明就是林木辛曾变过的那种……   那乞丐本已经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却又听有人说道:“你,是谁?”   睁开眼即瞧见一双干净的绣鞋,却是刚才那小孩的娘亲,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折返回来?而且这问话好生奇怪,我是谁又与她何干……   那乞丐并没有回答,白琳琅也没有就此作罢,两人如此对视着,气氛竟是意外地凝重。   “你到底是谁!”白琳琅又问了一遍。   那乞丐像是终于不耐烦了,这才坐起身来答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成律是也。”   这话一出,就像是原本平静的湖面扔进了一块巨石,在白琳琅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白琳琅震惊之余竟是不知作何反应了,那乞丐却是没再理她,收拾了铺盖径自要走。   白琳琅一时着急竟拉住了他,两人就此僵持住了。   那乞丐冷冷地看着白琳琅,“放手,大婶,你到底想怎样?”   白琳琅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到底这五千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切都变了……   居然也有人叫她大婶,五千年前从来都是叫她姑娘的……   “我……我想请这位……这位公子,帮我搬点东西到家去……”   “什么?”   “我,我买,买的东西太多了,还请你帮帮忙,放心,会给你报酬的。”   “多少?”   “一,一钱?”   “成交。”   白琳琅心中暗自咬牙,这人还真是跟当初的成征一样讨厌!   白琳琅于是非但没有卖出去一朵花,反倒在集市上买回了一大堆不必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便由成律帮她送回了家……   这三人一路走回齐仁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白琳琅一路上心内忐忑不安,终于回到家时,远远只见成征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却听身后哐啷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白琳琅回过头去看时,只见成律丢了东西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   良久的沉默后只听成征说:“你终于不再见到我就逃了?”   “哥……”成律竟是蓦地哭了出来……   夜间白琳琅独自一人坐在后院中饮酒,心中实在忧烦郁闷。   成律占了她的房间,她便来与这些花草作伴。   白琳琅原本也没想到兄弟两人相见会是这样,她之所以把成律带回家只是想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成律,或许她也想知道五千年过去,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她应该知道可却不知道的事。   前世他们两兄弟的感情可是好得很,好到可以共用一个女人……   所以说这出离家浪子终于肯回家了的戏码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琳琅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这世间的许多人许多事往往都不分对错……只是凭着本心做事。   不期然成征出现在她身旁替她斟酒,“一个人喝酒不觉得闷吗?”   “闷?那是内心空寂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成征笑了,最近他脸上总是挂着这种笑,这种温文尔雅的笑,好让人误会他其实是个君子吗?虚伪……   “呐!成征,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白琳琅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我,我想知道所有我不知道的事……”   成征笑着看她,“我怎么知道你什么事不知道?”   “那我想知道五千年前血祭灭元剑,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五千年前的一场大战阿律出卖了我,我败了。事后我躲进天外天,阿律却因为失去了利用价值而被废掉全身修为,带着永生记忆在世间轮回受苦。”   白琳琅一愣,心中惊疑不定,这话她却是听得半懂半不懂。   “什么利用价值?”   成征笑得温和,又替她斟满了酒杯,白琳琅却觉得成征的表情莫明地阴冷……   “这都是天道耍的把戏,想来是恨我入骨了才会拿阿律出气……林木辛飞升成为了上仙,而阿律却在世间受尽人情冷暖,我和阿律原都是林木辛飞升成仙的踏脚石,只因我不甘心……阿律倔得很,宁肯受这种苦也不愿向我求助……也罢也罢,这对阿律来说也不失为是一次历练了……”   白琳琅半清醒半迷糊,也没听全成征说的什么,尽管心中觉得成征这话很可能就是她想要知道的,可是脑袋里却一阵阵地嗡嗡响,又加之头重脚轻,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这是,喝醉了吗?   夜半成征的房内却还亮着昏黄的光线,白琳琅坐在浴桶内 ,蒸蒸的雾气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只看到成征提着她的一只手臂在帮她擦拭着,又帮她擦拭了胸口和后背……   而成征看着这个在浴桶内酣睡的女子,心中一种想要将她揉进骨血的欲\望油然而生,在看到她右手上的一道怪异的裂痕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等待了多久啊,每天每天地筹备着,终于用地心岩浆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本满心期待着她回来了,可没想到来的不是她……   如果,如果是他做的躯体,又怎么会出现这种丑陋的裂痕!   成征将白琳琅从浴桶内抱出来,也不顾白琳琅浑身湿\淋\淋的,连带着也弄湿了他雪白的衣衫。他原是从不穿白的,因为在小时候娘亲说过穿白不吉利,可是记得前世的时候,白琳琅曾说过:“你总是一身黑色好不阴沉,你如果穿上白衫一定像极了仙人……”   “仙人?”   “嗯,真想看看你穿上像师傅那样好看的白色……”   当时成征不屑一顾,心中嗤笑着她的庸俗,黑色如何,白色又如何?不管是黑色还是白色,他就是他……   成征将湿掉的外衫脱下,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白琳琅,伸手触碰到她的脸,那是冰凉的。   记忆里她的身体总是热的,可现在却冰冷了……   成征在她身侧躺下,细细地一点一点描摹着白琳琅的轮廓,好像可以通过这,触摸到她的灵魂一样。   第二天一早白琳琅仍旧觉得头疼脑涨的,睁开眼竟然看到了成征的幻觉,真是可笑。   白琳琅自顾自地下床,觉得有点不自在,赤脚踏到地面上时才惊觉自己没穿衣服,这时她才恍然清醒了点,这根本不是她的房间!   白琳琅转头看向床榻,只见成征的幻象仍旧躺在那儿,白琳琅晃了晃脑袋,爬过去伸手一摸,居然真的摸到了他的脸!   成征顺势抓住了白琳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明知故问道:“怎么了?酒还没醒吗?”   白琳琅于是瞪大了双眼,惊叫道:“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在哪?这是我的房间……”   成征一脸的无辜看得白琳琅越加头疼,“那我怎么没\穿衣服!”   “我也没\穿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白琳琅涨红了脸,简直气得全身发抖了,她扯过成征身上裹着的被子披在自己身上,果然看见他全身光\裸着,可是却连质问都无法说出口,这人怎么能够这么无耻?   最后憋了半天只结结巴巴说出一句,“你,你,你趁人之危!”   成征正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听见她这么说,侧过头来看她,“什么?昨晚明明是你自己喝醉了非要拉着我睡觉,怎么这会又怪上我来了?我还没说你强人所难你倒说我趁人之危……诶!昨晚大家可是都看见了你趴在我身上非要扒我衣服,不许赖账!”   白琳琅一怔,什么?这是她做的吗?   ? ☆、又是一月阴晴雨 ?  白琳琅心中恼怒非常,这种把戏,还当她是三岁小儿来骗呢!   不就是想看她笑话吗?   当下也不遮遮掩掩了,她双手抱胸挑高了眉眼,语气嘲讽道:“大爷您翻手为云,覆手作雨的,又何必为了小女子大费周章?是以身相许还是以死守贞,想看什么戏码您大大方方说了,还怕小女子不演给您看?”   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一览无遗。   成征脸色蓦地阴沉,他稍稍低头敛了双眼,周身气息是压制不住的暴戾。   这些日子她家长里短,嬉笑怒骂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却原来,都是做戏吗?   白琳琅是丝毫不在乎晚上穿几件衣服跟谁睡的,说白了她的身体不过是一具寒玉。   只是实在想不通成征这样赖在她身边是打着什么鬼主意,他,犯贱吗?   偏偏在武力上又奈何不得他,于是也就陪着他逢场作戏……   屋子里死寂一片,最后成征一言不发地走了,白琳琅这才慢腾腾地起身穿衣。   却说成征满腹心思地离开了屋子,其实昨晚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脱了衣服检查她的身体情况,不得不说痴情仙人还是很靠得住的,这具身体制作地很完美,皮肤平整,肌肉分明,关节圆润,灵巧而精致……   白琳琅手上的裂痕却应该是后期造成的,原因简直不明而喻————身为灭元剑的剑魂又岂是一块冰魄玉可以承载的?   正值烈日当空,白琳琅挽起了裤脚和袖子,头上戴着个草帽,在田里插秧。   徐大娘又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树荫底下乘凉的成征,止不住地摇头叹息,成娘子可真是命苦啊,嫁了这么个病秧子,居然要让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娘子来下田,而且整整六亩水田只有她一个人忙活,这样怎么忙得过来?   虽说他们家现在看起来也还没到要饿肚子的地步,但是只出不进,积蓄早晚有一天会花光的。到时候只怕是……唉!   且不说徐大娘那厢在一旁唉声叹气,杞人忧天,却道这厢白琳琅顶着个大太阳,小腿上滑腻腻的沾满了泥巴,她脚丫子稳稳地扎在田里,也学着其他人那样将秧苗种进地里去,即便是种地歪歪扭扭的也乐此不疲。   正午的太阳实在是有点毒了,很多人家这时候都躲进了树荫下用午饭,只有白琳琅还在田里忙活。尽管很热,但是白琳琅却没有出汗,她偶尔抬头看天,只觉得那红红的太阳就像一个咸鸭蛋的蛋黄一样挂在天上,然而隔着一层透明的空气那热量传不到这灰暗的大地上。   成征躺在不远不近的一棵桑树下,看着在田里弓背弯腰的白琳琅心中复杂不已。   这一个多月以来白琳琅看起来与普通人简直没有任何差别,她会在干活的时候叫苦喊累,也会在跟隔壁家的香儿娘对上的时候气急跳脚,甚至会在自己靠近她的时候表现出羞涩的模样……   可是现在,隔着一重重面具成征却清醒地看到了白琳琅冷漠的脸,她只是在靠着从前的记忆对各种事情做出与之相对应的反应。却并不是真的感到累,气愤,或者害羞……   一年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短了,成征无法预料到一年之后他与白琳琅之间会变成什么样。于是心内便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   远处乡间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白琳琅转头看去只见人群作鸟兽散。再一细看,却原来是天空中徒然有一人落下,引起一阵惊慌。   白琳琅看见村民们俱都四散逃去,便也提溜起田埂上的两只鞋子,踏着两只泥脚头也不回地往家去。不期然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了脖领子,白琳琅登时就气了,提起手上的两只鞋子就往后面打去。   成征适时地制住了她的粗蛮动作,“是我!”   白琳琅回过头看去,只见成征脸色难看,一袭醒目的白袍上污泥点点,白琳琅端详片刻,觉得他这颇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接着又幡然醒悟,向成征身后看去,果见一线秧苗都被踩进了泥里!   正要破口大骂却又听他说道:“事出有变,我去去就回。”   白琳琅茫然点头,心里却在嘀咕他要走便走与我何干……   成征走后白琳琅手里提着鞋,光着两只脚往家去,未曾料到又有一人挡在了她面前。那人却正是千冬。   白琳琅站住不动,上下打量了一番千冬,只见她全身衣衫破烂,血迹斑斑。原来之前从天而降的那位就是千冬。   白琳琅思忖着这“好狗不挡道,挡道非好狗”的,她拦着自己是几个意思?   “这位姑娘有事?”   千冬礼貌地先俯身做了个规矩,“奴千冬,主上让奴跟着小姐。”   白琳琅心中腹诽:“跟就跟呗,难道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于是也没理千冬,绕过千冬径自往家去了。   走进家门后,第一个冲出来迎接她的是牙牙,也就是那只被成玄当作粮食饲养着的牙兽。   那牙兽不过一月的时间就已经长成了狼狗大小,立起来都可以够到白琳琅的肩膀。   因为白琳琅与村里人并没有过多的来往,所以平日里它就待在前院活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成玄看牙牙的目光太过于赤\裸\裸了,以至于牙牙平日里见着成玄就躲。反倒是在白琳琅面前混了个脸熟,这一人一兽一来一往地渐渐亲切非常。   成玄既然是将牙牙当成粮食看待的,那自然不会给它取名,“牙牙”这个名是白琳琅给它取的。   却说这牙牙对白琳琅格外亲近,每番见到白琳琅总要扑上来蹭一蹭。   而这千冬跟着白琳琅走进院门,抬眼便看到一只头长犄角的怪物扑面而来,她当即挥出一掌将牙牙打得生生跌落在地,哀叫连连。   白琳琅看千冬打了牙牙一掌,心中也是恼火。   她上前去抱起牙牙,只见牙牙眼睛眉毛都扭到了一起,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哀哀地看着她,白琳琅于是心中更是脑火了,她站起来正要跟千冬理论,千冬却先低了头,“奴妄动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让白琳琅无话可说。   好在牙牙本身有着一层像岩石一样可却比金刚更坚硬的盔甲,是以也没有伤到内脏,只是恹恹地躲在一边不愿吃饭。反倒是成玄在千冬面前好一番颐指气使。   午后白琳琅照样挎着一篓子秧苗去田里干活,千冬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顶着大太阳白琳琅一个人弯腰将秧苗一一扶正,千冬四下里张望,也学着白琳琅的样子将双手插\进泥土里,只觉得滑腻腻冰凉。   “千冬?”   “是,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那个,你知道成……不是,你家主上为什么走吗?”   “因为白小姐逃走了。”   “白琳琅?”   “嗯。”   白琳琅好一阵沉默之后才问道:“白琳琅怎么逃的?”   “奴不清楚。”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奴随白小姐出来的。”千冬顿了顿,说:“白小姐拿了灭元剑。”   白琳琅看千冬手上把玩着泥巴不亦乐乎的样子,心内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个“白琳琅”实在古怪得很,总让人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转念一想,与她也无甚瓜葛。   又是一月晴雨日过,那一天千冬从天而降的事情渐渐被人们所遗忘,庄稼人的目光永远是放在田里的多。   却说这一日大太阳底下细雨纷纷,扑面而来的空气仍是一阵阵的炽热,白琳琅收了伞站在山神庙的门口,望着天边不尽惆怅。   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你真是拦都拦不住的。白琳琅抚了抚手上的裂痕,只觉得一阵微微刺痛,近日里她时常觉得困倦,也终于忍不住要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她就一睡不醒了?   成征仍是音讯全无,白琳琅原不在乎他是死是活,是走是留,只是觉得自己或许时日不多,幼安的行踪却是丝毫头绪也无,想来想去除了成征,她竟不知自己还能求谁帮忙。   白琳琅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千冬,“千冬,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千冬无所求。”   白琳琅敛下双眼,轻笑出声,“怎么可能?”   千冬一双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白琳琅,只听她问道:“小姐以为千冬想要什么?”   “你想要自由,不是吗?”   千冬难得地沉默了,看着外面的晴空下纷纷细雨,雨丝飘洒进来落在脸上,只觉得一阵沁凉。   白琳琅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远远即看到一道流光飞过,落在自己面前,正是成征。   青天白日里成征背光而来,光芒万千,加之细雨朦胧,便像是有万道佛光照亮人间,真真是震撼人心,让人产生一种神祗降临的错觉。   而白琳琅眼底却是一潭比死水更深的寂静。   千冬俯身行礼,成征点头示意她离开,目光落在白琳琅身上便不再移动分毫。成征拢在袖内的手紧了又紧,终于开口说道:“近日如何?”   “一切安好。”   “你……你可愿随我回天外天?”   白琳琅挑眉看他,沉默代表了无声的拒绝。   “你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回到天外天,我会给你一具全新的身体……我也会帮你补全魂魄……”   “我看还是不要了吧。”白琳琅打断他。   成征愣了愣,“为什么?”   白琳琅轻笑出声,笑意盈盈地看他,“我怕到时候,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 ☆、莫说前尘与旧事 ?  成征皱了眉头,再看白琳琅,只见她眼底一片鸦青,神色间是掩不住的憔悴。   白琳琅撑起立在墙边的伞,向细雨中行去,再没有多看成征一眼。成征苦笑,看着这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此刻竟是如此陌生……   白琳琅越加地乏于应付,冷漠的一面逐渐显露出来,每日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做什么事都容易感到困倦,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次是会回到灭元剑中,还是就此魂消魄散?   白琳琅是绝对不想再回到灭元剑中的,灭元剑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牢牢地束缚住她,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仇恨……   她心想着没有了生魂最好不过,因为情感莫过于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白琳琅进了自家院子,一眼即看到牙牙缩着个庞大的身躯窝在角落里,似乎是睡了。成玄也整日里不见踪影,好像是跟着村里的一群皮孩子下河摸鱼去了。   而院中间立着一位陌生女子。女子身着秋香色千丝锦缎,华光摇曳拖泄了一地,真真是好一副仙人下凡的模样。   这女子背对着白琳琅,此时转过身来,女子眼若横波,面若桃李,便是白琳琅见了,也要心动三分。只让白琳琅微微惊讶,却是因为这眉眼间依稀可以辨出,原来是故人林木辛来访。   “请问找谁?”   林木辛稍稍侧身,只是斜斜地看了白琳琅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的头仰地高高的,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神色间满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圣洁气息,她说:“成律,他在这吗?”   “一月以前,上山去了。”   “什么山?”   “无名山。”   林木辛眉头微蹙,这才认真地打量了白琳琅一番,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普通的青布粗衣,耳边垂下红玛瑙制成的石榴珠子,手上撑着一把破旧的伞,不过是普通村妇的模样,通身肉体凡胎不见半点灵气。   偏偏她神色间又淡淡的,见到自己竟没有丝毫的惊讶惶恐之色,这态度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普通的访客。反倒显得自己傲慢无礼了。   林木辛心里一阵不舒服,这许多年来她是天之骄子,是创世主的宠儿,是人人钦羡的对象,还没有人能够对她如此无动于衷……   林木辛冷哼一声,心想着不知道便说不知道,一个乡下村妇还学起酸儒咬文嚼字了,也不怕学虎不成反类犬!   她自认自己有要事在身,没空与一村妇多做纠缠,可也不知是为何,林木辛也并不避讳白琳琅,当即就在她面前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了。   白琳琅心中微微诧异,这林木辛向来是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怎的五千年不见,似是变了个人……   不过也无所谓她变成怎样,白琳琅将牙牙赶到了后院去睡,牙牙这身躯越见庞大,待在前院万一让人看到了,却是不好解释。   刚刚将牙牙赶到后院去,院外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又有人将院门敲地震天响,白琳琅开门一看,只见得香儿娘扶着她婆婆进到院里来,原是刚才那一幕让香儿娘和她婆婆瞧见了。   那老婆婆进来后先是膝盖一弯立刻就给跪下了,她朝着天上林木辛离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仙人保佑的,又发现香儿娘还立在一旁没有跪下来,她站起来便是一顿痛骂,扯着香儿娘的头发让她跪下……   白琳琅只觉得两眼酸涩,疲乏得紧,瞥见成征从院门口进来,思忖着成征在这里想必定能摆平一切,便转身回屋去了。   白琳琅换下外衫,清洗了手脸,松了发髻便爬上\床去窝进了被窝里,窗外明晃晃挂着的太阳已经被阴云笼罩,白琳琅一头黑发落在枕外,蜿蜒垂在地上,像一条黑河。   她正要睡去,忽觉自己眼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唤自己,说了什么也听不甚清,只觉得烦,她只想睡一觉而已,如此想着便沉沉睡去。   等白琳琅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坐起身先揉了揉额角,这是她最近常做的动作。不经意间瞥到了床边的一团黑影,那里似是坐了个什么人,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   “是谁?”   “你睡了整整十九个时辰。”成征的声音此时带了点喑哑,乍一听来竟让人不寒而栗。   白琳琅一顿,原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了一个下午,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成征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将手伸进了被窝里,所到之处只觉一片冰凉。他一把抓住了白琳琅的手,将它握在掌心,却听白琳琅沙哑着嗓音说:“成征,你是不是觉得愧疚?”   “愧疚?”   “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如此。从前的种种,我不怪你……”白琳琅挣了挣被成征紧握住的手,她确实从没有怪过成征,因为在他人身上找失败的原因绝对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成征突兀地打断了她说的话,“你觉得我是因为愧疚?”   他的手劲徒然加大,几乎要将白琳琅的手拧断了,白琳琅没有回应,黑夜里成征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狰狞,他问:“你爱过我不是吗?”   白琳琅仍旧安静着,没有任何回应。   成征恶狠狠地说:“既然爱过我就要爱到底!你记着,我不允许你中途变卦!”   说罢,终于松开了白琳琅的手,起身大步离去。   白琳琅闭上了双眼,良久,才稍稍缓解了酸涩的感觉。   她从来也没有看透过成征,此刻也只有满心的莫名其妙。现在回忆起当初,一见钟情多像场梦一样……   又觉得可笑,爱什么的,未免也太过矫情,成征何时开始在意起这些了?   白琳琅披上外衫,趿(tā)拉着一双绣鞋,即推了门外出。前院内空无一人,白琳琅出了院门,沿着绿藤篱笆走过,抬头看向空中,一轮弯月皎皎清华,白琳琅拢紧了外衫,清寒透骨。   走过河边,忽而一阵低泣声传来, 白琳琅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想到这样的夜里她也无事可做,不能再睡了,她也怕自己会一睡不醒。倒不如去看看是何人夜半哭泣。   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香儿娘,这个尖利刻薄的女人,原来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白琳琅在她身旁拣了一块石头坐下,香儿娘看见她先是慌张恼恨,然后便急着要走,白琳琅开始缓缓说道:“以前啊,我特别傻。我喜欢过一个男人,那时候我每天都想看着他,想听他说话,哪怕他骂我,有时候明明才分开不久,就开始期待下次见面……”   香儿娘斜眼看着白琳琅,冷哼一声,又抽了抽鼻子,“被甩了吧?哈哈。”   “对啊,被甩了。但是我不甘心,我觉得自己哪点都不输人,所以我就又做了很多蠢事……”   香儿娘越加嘲讽,眼泪却也流得越加厉害,“哈哈,像你这种人,虚伪,冷漠,固执,果然不甘心呢……”   半晌后又不见白琳琅说话了,她于是又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你跟那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爱了吧……爱不了了。”   香儿娘哭得厉害,良久后她突然伸手搂了搂白琳琅,哽咽道:“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说过要娶我的,他说过的……可他还是把我卖了……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啊……”   想要打开别人的心扉,便要先打开自己的心扉,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月光下白琳琅看到香儿娘鼻青脸肿的,额发下还有大块已经干涸了的血迹,白琳琅看到那鲜明的血迹,却想起了最初见到她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一群人初初来到齐仁村,白琳琅便目睹了香儿娘的丈夫对香儿娘的暴行,她本上前试图去阻止,却又无意间看到香儿娘藏在袖内的刀锋,又听见那打人的粗糙汉子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原是这女子“偷了人”。   白琳琅到底是没有多管闲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话不是没根据的,更何况白琳琅本也不是那等爱狗拿耗子的人。   最初开始注意香儿娘不是因为在牛车上的针锋相对,而是因为在村西边不远处的水井边,那天白琳琅到那去打水,却见香儿娘坐在水井边,她跟前围了三\四个孩子,俱都是乞儿。   香儿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来,笑着看他们吃,那一瞬阳光打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就好像秋天里的麦穗一样。   香儿娘哭了许久,白琳琅始终一言不发。等香儿娘终于停了,白琳琅才说道:“你不要伤心,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最爱的该是自己才对。虽然我以前做过不少蠢事,但是一切都过去了,那都是过去的……”   清冷的月光垂下来,照在白琳琅平静的脸上,香儿娘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白琳琅,只觉得这个人果真是个没有了心的……   白琳琅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向河面扔去,石子入水荡起一圈圈涟漪。成征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她,心里明白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正因为明白才越加地无法克制,“人都是为自己而活……”,这算是讽刺吗?还真是讽刺呢……   是的,白琳琅说得对,他从前为自己而活,现在也依旧是为自己而活。   ? ☆、清乌山里有仙门 ?  以前一世的终结作为两人相遇的开始,成征赌上了他一世的修为和性命。   他以生命之宫逆天的能力,策划了一场逆天的“重生”。时间回到两人还未相识之前,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九转玲珑镯早在他想起“前世”的一切后就化作飞灰了。   从发现自己的情感被天道所控制的那一刻开始,成征就在谋划着反抗了,他不甘心只做别人手下的一枚棋子,更不甘心让别人来决定他自己的人生。   自那以后每次看到林木辛便让他有一种想要摧毁她的冲动,也是自那以后才开始留意到身边的另一个人。   犹记得那一回阳光明媚,微风徐徐,他坐在山顶的大石上打坐,忽而唇边传来柔软的触感,睁眼即看到一张明媚到近似妖娆的笑脸,他轻斥,让她安分。心中却纳闷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记忆里她笑着,眼角的红痣比太阳更惹眼,比鲜血更鲜明。   或许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而成,渐渐地觉得她就合该是围绕着自己转的,觉得她的整个世界,也合该全是自己。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将她好好藏起,她便死了……   白琳琅话里话外要他放下过去,成征笑她天真,过去与未来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况且他好不容易让她“重生”了,要他如何放下?成征可从来不替他人作嫁衣裳。说他自私也好,说他从来都是为自己而活也好,总之要他放手,是再没有可能的……   成征想到自己最初对林木辛的迷恋,心里便一阵不舒服,这回却不是因为被人操控的恼怒,而是因为若是自己对林木辛莫名其妙的迷恋是因为天道,那白琳琅对自己的呢?会不会也是因为天道?   成征隐在暗处的脸阴沉沉的,神色间莫明透出一种暴戾,不管是不是,白琳琅都脱不出身去了,是他的,就永远是他的,岂容许你说放就放?他说过的,爱他就要爱到底,决不允许你半途而废……   成征径自回了院子,鹿婴早已等在院中,两人便一齐进了屋。   鹿婴开门见山,“已经确定了,那女人进了清乌山。”   原来这女人便是那套了一层“白琳琅”的皮的赵娉婷,“清乌山中有仙人,清乌山中有仙门……”,想来她大概是为了成仙而去的。   且不说这赵娉婷到底如何,就说这日白琳琅再次见到成征后,明显地察觉到了成征的态度不对劲。   原先成征对自己是颇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的,可现在却管自己管得厉害,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跟着,那温和谦逊的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白琳琅禁不住皱紧了眉头,轻揉额角。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这日成征坐在一张椅子上,单手撑着头晒太阳,白琳琅走到太阳底下原想拿起一旁的洒壶,不经意间抬头望见太阳,却是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在地。   成征从身后扶正了她的身子,手直往她腰上放,白琳琅揉了揉额角,刚才,她分明看到了太阳是冰蓝色的……   白琳琅禁不住全身微微颤抖,“你看看,太阳是什么颜色的?”   成征稍稍迟疑地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这才说道:“金色,怎么了?”   白琳琅摇摇头,也没看他便转身走了。   次日,白琳琅睡着未醒。待醒来时却发现整个换了一个地方。连绵不绝的青山,朴实无华的层层石阶,像是世外桃源,更像是某个修仙门派。   白琳琅醒来时是在一个石砌的屋子里,屋子四周布下了结界,而身周一个人也无。她也不急,从朝到暮只在这小小的一方屋子中走来走去,从屋里的窗望出去能看到一片连绵的石阶隐在一片青翠色的树林中。   白琳琅便坐在窗边望着那路怔怔出神,没有多久便觉得困乏,她强撑着精神不睡去,忽而耳边传来一声咔哒响,蓦地将白琳琅惊醒。转头看去,却是一名身着紫衫的陌生女子。   “你,成、白对吧?”   白琳琅不知所云,便沉默是金。那女子也不及等到白琳琅回应,便又说道:“明日卯时初刻,所有新人都到讲经堂集合,不可缺席,你可记住了。”说罢便又推门离去。   白琳琅看到那女子堂堂然走出了屋子,踏上了那条石砌的小路。不禁也顺着她的步伐走去,刚走出屋子没有两寸远,白琳琅试探着再迈出一步,却是立时便碰到了一层柔软的壁,白琳琅将手附上去,那里确实有一层结界,可是如何刚才那人又能够出入自由!?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种结界可以做到因人而异的……   而且听那女子所说,她似乎是不知道这里有结界的。   成征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白琳琅恹恹地坐在屋门口,那场景就像是专门在等他回家,让他心中莫明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成征在她身旁坐下,扶住她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白琳琅始终安静着。成征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笑说:“怎么见到我傻了?”   “这是哪?”   “清乌山。”成征仍笑着。   “来这做什么?”   成征搂着她的腰将她从地上抱起,带向屋内,“帮你找回自己的身体啊。”   白琳琅沉默了下来,成征见她许久未言,心中虽知晓这已是常态,但仍是不舒服。从前她总是说个不停,现在却是个十问九不应的。   成征将她放在榻上,取来一方丝帕细细地擦拭她手心沾染上的尘埃,动作间仿佛将她当做珍宝一样。白琳琅却越发不耐,她挥手打落了那方丝帕,冷眼直视着成征,“你虚伪地直让人作呕。”   成征仍是笑,“随你高兴,爱说什么便说什么,便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替你摘来。”   “我想见到幼安,现在。”   成征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少倾又勉强重新挂起了嘴角笑意,说道:“我说过的,他早已死了。”   四周一下子寂静下来。   最后终是成征牵起了白琳琅的手将她带出结界,说:“你总是记不得我说过的话,也罢也罢。我带你去见见诸位同门吧,你总闷在房间里不好。”   白琳琅心中一阵不愉,她仿佛看到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已经牢牢地锁住了自己,让她呼吸不畅。   走上了那条蜿蜒着的石砌小路后,白琳琅眼看着成征每踏出一步,身形就变化一点,步调与变化相映成趣,逐渐变作了一个面貌普通的小厮模样。白琳琅心中讶异他竟能空凭灵力来改变自身样貌,而不借助任何法器,也不知他如今到底修为几何……   两人一起来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那里正有四五个青春活泼的姑娘在逗弄一只妖兽,旁边还围坐着三位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男子。   那妖兽浑身软白似一个团子,是白琳琅从来没见过的品种,而白琳琅的目光却更多的放在了另一个模样妖娆的女子身上,那正是另一个“白琳琅”。   白琳琅向来是不喜欢“妖娆”这个词的,因为在她看来这个词多少带了点下\流的风尘意味,以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瞧不上眼的。   但此刻看见这个“白琳琅”她却再也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合适她的词语,白琳琅厌恶地皱眉,心中恶心这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顶了她的名字和皮子却做出这样一副下\流姿态。   白琳琅正想转身离去,不期然“白琳琅”倒是主动先跟她说话了,“啊!等等等等,你的妖兽好漂亮啊!它叫什么名字?”   白琳琅一阵莫名其妙,她哪里来的妖兽?   却见“白琳琅”一路向她奔来,白琳琅错身,只见那人便直接扑到在她身后的成征身上去了。却原来是成征手里不知何时捧了一只白羽青冠的禽类妖兽。   那一群人中的一名男子笑道:“娉婷,那是类荒鸟,你小心,它很凶的。”   白琳琅挑了挑眉,原来她本名是娉婷,不是凡凡吗?   几名女子俱都围拢了过来,问长问短的,白琳琅却是一句都答不上来,只因她也是不识得这类荒鸟的。   直至有人问及她的姓名,成征立在她身后先替她答道:“我家小姐姓成名白,字美玉。”   他笑得温和有礼,白琳琅却暗暗冷笑,说:“你好大胆子,本小姐的名字也是你一个狗奴才叫得的?”   众人一听她这话俱都是一愣,便有那等爱做和事佬的要来劝解,白琳琅冷哼一声,“今天你便跪在这,不到太阳下山不许起身!”   她话刚说完便有一人跳出来打抱不平了,只听得一声娇斥,却是那娉婷见不惯白琳琅这等欺压人的行为,要替那“该死奴才”来分辨几句。   她一把拉住了成征的袖子,叫道:“不许跪!”然后又转头看向白琳琅,说道:“你这人怎这般强行霸道!以为有只臭鸟就了不起了吗?不过是出生在了好一点的家庭里,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他有什么错!不过就是叫了你的名字!人的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   她说了好大一通,将众人俱都说晕了。   白琳琅心中恼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也不愿在这与她争辩起来失了自己的身份。可她不说话这人反倒以为她怂了,那一股得意的劲真是让人百般看不顺眼……   ? ☆、卯时初刻定风波 ?  这时成征在一旁适时地出言为白琳琅辩解道:“原就是我的错,不怪主子的。”   白琳琅心道这话怎么怎么听都像是在推波助澜的样子,果然还不及她出声便听那娉婷又说道:“你欺负比自己弱小的算什么本事!快跟他道歉!”   白琳琅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我罚自己的奴才关你什么事!”   “奴才怎么了?奴才他就不是人吗?奴才他也是爹生娘养的啊!如果他的爹娘知道你这么对他,心里可不知道怎么伤心难过,难道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人是爹疼娘爱的吗?想不到你长得……”   这一通话下来,白琳琅是听得头都晕了,她本就乏困,听不得吵闹,此时更是恨不得封了面前这人的嘴,这样世界就清净了。   这边厢赵娉婷不依不饶非要成白给一个奴才道歉,那边厢白琳琅又怎么可能为这种事弯了自己的脊梁骨头呢?事情正闹得不可开交,忽而自四面八方传来一声隐含威压的声音,直道是:“清修时间小儿休得吵闹!”   一时间赵娉婷安静了下来,白琳琅可算是松得一口气,以为终于有个识大体的来主持公道了。   众人心中也俱都是松了一口气,谁也没料到这赵娉婷会是个如此“仗义执言”的人。   他们俱都是修仙世家中的名门小姐少爷,谁从小身边还没几个奴才伺候?是以赵娉婷这么一番痛骂,反倒让他们俱都无所适从了。   虽说只因一个名字便要惩罚奴才,这多少是有点过分了的,但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肯定那位气傲的小姐遇见了什么事心里不痛快,这才要拿奴才出气。这种事本也常见,多数情况下只要大家顺着好生劝慰一番,便小事化无了,可是赵娉婷这么一闹,反倒闹得无法收场了……   且说当下,众人四下里望去,只见一仙风道骨的青年道士自青草坡上缓步而来,原来是上一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尘毅师叔。   白琳琅随众人向那走来的男子俯身行礼喊了声“尘毅师叔”,抬眼见那男子神情间颇为冷漠,目光习惯性上扬,心道这修仙门派里每一届总有这么几个故作冷傲姿态的矫情人,这还真是从古至今都不变的矫□□……   那尘毅走近前来,先是询问怎么回事,赵娉婷此时反倒安静了下来,等另一粉衫女子道明了原由,赵娉婷这才义愤填膺地说道:“本就是她欺凌弱小、践踏别人尊严,我叫她道个歉根本不算过分!”   那尘毅心道这种戏码他见得多了,眼前这女子倒是难得的正气凛然,愿意为了一个小小奴仆打抱不平,而相较之下这成白便显得拙劣得多。   他正要斥责几声以息事宁人,却见那之前一直没出声的小小奴仆挡在了成白身前,开口说道:“我乐意被我家主子罚,这位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现已接近午时,我家主子该用膳了,恕不奉陪。”   言罢便扶住了白琳琅的一只手转身离去,姿态好不嚣张。   尘毅半晌没有缓过神来,面皮涨红,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这两人给踩到了脚底下,他心道这刚入门的新弟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又想到这种人如此嚣张,便是有天大的资质也难以登顶大道,到时候且看她下场如何……   却说尘毅气恼地挥袖而去之后,赵娉婷也满怀不忿地走了,徒留下众人惊愣在原地。   适才见到成白如此作为,真是对她刮目相看。得亏这遇到的是出了名的宽以待下的尘毅师叔,不然这事情可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正午时分阳光炽热,也不知成征使的是什么术法,两人没走几步便回到了原来的屋内。   白琳琅实在是疲累得紧,挨着了床榻后便不再愿挪身。成征替她用丝帕沾水擦了手脸,将她摆正了睡姿,又去帮白琳琅脱掉绣鞋。   白琳琅顺势一脚踹在了成征的心窝处,将成征踹倒在地。白琳琅一手撑着头侧过身去也并不看他,只摆弄着自己手上的两个雕工精致的赤金镯子慢悠悠说道:“你莫不是当奴才当上瘾了吧?”   “你如此希望的话,那我便是你的奴。我说过,便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你。”   白琳琅手上的动作一错,险些用指甲划破了油皮,她竟不知成征何时也会说这种花花楞子的话了……   白琳琅冷笑一声,“你这话也就骗骗小姑娘,别在我跟前说,直让人恶心!”   这话说出来,任是谁也要心底寒三分。成征却是无动于衷,仍是笑的温和,他说:“你不爱听那我便不说了。”   白琳琅又道:“你既是我的仆从,那屋外的结界又算怎么回事?哪个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设结界困我!”   成征说:“你别气,那只是为了安全,你若想出去只消告诉我一声,我定依你。”   “我竟不知你这结界是防我还是防谁呢。怎么?你怕我半夜出了这屋子要对你不利?”   “你想多了,只是怕你躲着我,我才出此下策。你若不喜,我这就撤掉。”成征说着便从地上跪起身,双手托起白琳琅的一只脚,将鞋袜一一褪\下,白琳琅皱着眉看他动作,全程无话。直到成征端着一只瓷碗出门去,白琳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喃喃道:“这还是成征吗?简直活见鬼了……”   白琳琅不自觉揉着额角觉得头疼,昏昏欲睡。   再醒来时却是被人吵醒的,只听得耳边嘈杂,可是她头脑涨疼,像是陷在什么当中清醒不过来。忽而清醒,睁眼看见成征正扶着一只碗在喂她喝水。   耳边一派清净,并没有什么嘈杂声。   成征见她醒了,只道是:“门外有人找你。”   又将水送到她面前,白琳琅接过水浅酌一口,两条好看的眉毛立时便揪在了一起,问道:“这是什么水?”   成征笑道:“灵泉水。”   白琳琅全身都紧绷起来,“灵泉?什么灵泉?”   “以千年树灵的躯干作为载体,将魂灵酿成液体,便成了灵泉水。可以缓解疲劳。”   白琳琅心中仍是疑他,放下了水不愿再碰,只问道:“门外是谁?”   成征倒也不勉强她喝,从一旁的衣橱内拿出了一身紫色衣衫放在榻上,这时千冬从门外进来,回道:“回主子,是吴姒敏,邀您同去讲经堂。”   白琳琅听着讲经堂的名字很是耳熟,待见到那一身展开来的紫色衣衫后才猛然回想起昨日确是有个紫衫女子来跟她说过什么讲经堂的,白琳琅很是头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卯时初刻了。”   言语间成征已经出门去了,千冬接过衣衫要替白琳琅穿戴起来。 白琳琅从床上起身,挥手打落了那衣,径自穿戴起自己的另一件海棠色细纹罗衣,冷声道:“告诉成征,我不去什么讲经堂。”   千冬躬身退下,“奴遵命。”   不待一会,成征与吴姒敏一同进来,原来这吴姒敏就是昨日那粉衫女子。吴姒敏一见那门派里的道服被扫落在地,而白琳琅明摆着的脸色不好,便知道这一趟是来错了。   她尴尬地笑笑,只道:“我与姐姐比邻而居,本想着邀姐姐一同去讲经堂,路上也好有个伴,然想起我还有一事急待解决,所以今日就不烦姐姐了,告罪告罪,还望姐姐宽谅些。”   白琳琅本不愿说话,但见这女子进退有度,举止大方,而且她也不想平白无故地给人难堪,便应道:“说什么烦与不烦,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既有事那也是强求不得,那,不如讲经堂见。”   成征无疑是个□□的人,然而他总是很懂得掩藏和伪装。这点从白琳琅曾经一度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就可以看出来。没有主人家同意便进人内室这是极无礼的表现,白琳琅心知这是成征故意的。   她心中越是清楚便越是不愉,正自生着气却又听成征好言好语道:“你别气了,便是去看看又能如何?也许还能有意外地收获……”   白琳琅心想着向来只有她对成征伏低做小的,何时竟也轮到成征对她伏低做小了?只是他明知自己失了生魂,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莫不是作孽太多而心生魔障,特特来赎罪……   白琳琅到底还是去了讲经堂,讲经堂内铺设了众多蒲团,清一色的紫衫端坐其上。又有一青年道士在上面凯凯而谈,白琳琅记不得那人讲了些什么,只记得天色是暖人的金黄,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她转头去看,仿佛天地间霎时只剩了她一个。   自讲经堂散会后,众人又一齐去了演武场,各自在演武场内开始打坐修炼。   白琳琅也随意捡了块地方坐下,闭起眼睛开始晒起了太阳来。却不料头上突然重重地挨了一下,睁眼来看只见一个武师模样的人手拿戒尺,好不凶神恶煞。   “你做什么还不坐好来!双腿盘起,手放膝上!”   白琳琅捂着头,“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我手上这柄戒尺!小丫头脾气不小啊,我告诉你,进了这清乌山,你便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也要给我认真修炼!再让我发现你偷懒看我不敲死你!”   自演武场出来已经接近黄昏,白琳琅困乏不已的同时也深刻明白了五千年前和五千年后的差别。   五千年前在修仙门派中,凡是上了山的便没有自带奴仆的道理,凡事都必须亲力亲为,视为清净灵台,远离好逸恶劳等恶习的修行,以达到明心静性;而五千年后,凡是富贵人家的炼气期弟子身边俱都留有奴仆,用以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而他们则只需要全副身心都投入到提升修为之上就可以了,也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子身边才会没有奴仆伺候。   五千年前弟子的修行多是由自己安排决定,便是拜了师的,也少有师傅会如此“深\入”干涉弟子的修行,多是弟子在修行中遇到艰难困涩的地方便去请教一二;而五千年后,炼气期弟子有着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有明文规定……   ? ☆、画中自有千千机 ?  白琳琅出了演武场,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便盲目选个方向走走,也不枉辜负了这清乌山上大好风光。   走进一条小路,一路披花戴柳,抬眼窥见落日,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转弯处,路已到了尽头,未曾想到路尽头会有一翩翩少年立在阳光下,披着满身金光而来,像一个神。   神说:“我正要去找你……”   白琳琅仿似大梦初醒,亦未曾想到那却是成征。   接过成征手里的水,匆匆灌下一口,白琳琅清醒了几分。成征牵了她的手往回走,白琳琅瞧见成征走在前面的背影,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又恍然想起从前。   从前她也是如此看着他的背影,追逐着他的脚步,以为他便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切……   只是,从前,他也从未牵过自己。   白琳琅苦笑,这么久远的记忆早该埋没掉,她竟还能记得清楚。   清楚地记得他高大的背影,记得他不苟言笑的面容,也清楚地记得他的冷言冷语,记得他的欺骗……   原来越是想要忘记的便越是记得清楚,人就是这点贱。   白琳琅恍惚想着他与从前似是不同了,从前即使是只看背影也知他身躯端的虎背蜂腰,现在却矮小瘦弱了不少,接着又恍然大悟,想起这不过是他的幻形——一个普通模样的小厮。明明处处平凡,自己却还能从他身上看见神的影子……   白琳琅忍不住要笑自己痴傻,挥手甩掉成征的手,她叫道:“喂!你见过谁家的奴才牵着主子走的?”   说罢大步向前,走在了成征的前面。却听成征在她身后说道:“我只是怕你不识路……”   白琳琅愣了愣,她确实不识路。但又转念一想,天地何其之大,随便她去哪儿,去哪儿不是去?又何须识路。当下也没理成征,信着步子便走,走到哪便算哪……   成征拿她没法,只得跟着,两人穿过了一片青翠竹林,绕过宽宏广大的万事堂,又在药田里徘徊良久,转眼天便黑透了,白琳琅爬上云梯,顺手揪住了一朵悠悠云,便躺在其上悠悠睡去了。   成征无奈陪着她东走西逛,转手间拿出了一条毯子为她盖上,在她身旁坐下,偌大夜幕中他抬头看向漫天的星辰,蓦地发出一声轻笑。   第二日白琳琅醒来时,看到广阔的天空尚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转头看见成征双手枕在脑后似乎沉睡着,这才发现自己是枕在了他的肚子上,随即坐起身,手捧着一条织锦缂(kè)丝的柔软毯子怔怔出神。   远处那人,分明是她自己……不对,现在变成赵娉婷了……   只是天色才微亮,她来这里做什么?   白琳琅掀开毯子,站起身悄声走近那云梯,心脏蓦地露跳了一拍,隐隐紧张。奇怪,她有情绪了……   虽然很微弱,但白琳琅确实感受到了心脏压抑的,痛苦的……   白琳琅右手捂住了心脏,慌张退开一步。却见这时赵娉婷自云梯上转身,她手上抱着的,正是灭元剑!   白琳琅连连退步,近乎是惊惶地看着那把剑,落荒而逃,忽而一脚踏空。   自云端上跌下,白琳琅落进了一处冰凉的湖中,却并没有挣扎,只任由自己沉入湖底。记忆又飘回五千年前的一个阴沉的清晨,那日暴雨如注,她打着一把绯色的伞,也像这样沉入湖底,湖水也是这样的冰冷寒凉……   心蓦地一抽,疼痛缓过,又渐渐恢复平静。眼睛被冰凉的湖水刺痛,仿佛看到有一人向自己游来,却也看不清是谁。   成征将白琳琅从水中捞出来时,脸色晦暗,目光阴鸷(zhì),白琳琅猛地呛出了几口水,这才稍稍缓过气来,成征用那条织锦缂丝的毯子将白琳琅裹住,搂进自己的怀里,心中止不住纷繁复杂的思绪,咬牙恨不得杀了那娉婷。   行舟摇摇晃晃终于渐渐地平稳下来,静静地停在湖面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琳琅在成征的怀里抬起头来看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一刻白琳琅猛地一把推开了成征,支撑着两条沉重的腿站起来,小舟又重新摇晃起来,她侧身冷声道:“上岸,去讲经堂的时间到了。”   成征将船划上了岸,那条织锦缂丝的毯子落在了湖中心,被人所遗忘。   讲经堂内白琳琅昏昏欲睡,耳边忽而一声怒斥将她生生惊醒,接着头顶便挨了重重的一下,白琳琅心中气急,心道我念的经比你吃的饭还多,还要你来教我怎么念?你个臭老头子修行了这么一生也不过练气七层,凭什么教训我!   她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便也这么说了,那老头子一听,这还得了,这小妮子翻天了还,当即扬起戒尺就要挥下,那戒尺裹挟了十足的灵气,来势汹汹,然而白琳琅虽然不惧皮肉上的伤痛,但她向来气性高,又如何愿意被一腐朽老头这般教训?   白琳琅口中正自念诀,却又想起自己通身一丝灵力也无,便是知晓那通天的神诀又能如何?眼见着那戒尺便要落到自己身上了,白琳琅闭紧了眼睛便要生生受了这一下,耳边却又听一男声说道:“先生,手下留情。”   睁眼去看,却见那老头子的戒尺被一风流儒雅的男子挡下,那男子却是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人,那老头子又骂骂咧咧几句,男子诺诺应声,老头又瞪了白琳琅几眼,便也顺驴下坡,就此作罢了。   他也是不愿将事情做大,毕竟这一堂中的弟子都是家世显赫的,只是不知这女娃到底什么来头,家世背景处是一片空白,可瞧这气性可是真不小,听说前日还给了尘毅师叔一个没脸,又能坐在这一堂中,想来定不是普通……   那老头又开始讲经论道,滔滔不绝,白琳琅被身旁的男子拉了一把,跌坐在蒲团上,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说:“久仰成小姐大名,在下谢自空。”   白琳琅挑眉看他,“谢你什么?”   那男子笑得轻佻,“不必客气,帮你自是我应该的。”   白琳琅睁了睁酸涩的双眼几乎要落下泪来,那男子见着她的模样也不知误会了什么,直说道:“诶诶诶,你别这样别这样,我可受不起,其实那一下也不怎么疼的……你别放心上……”   白琳琅瞧了他一眼,只觉困乏得紧,她于是盘起双腿来,用手撑住了头眼前一黑便睡了过去。   谢自空以为她心里不好受,便想要宽慰宽慰她,自说自话了半天才发现她这是睡了……   ——————   成征找到白琳琅的时候她正睡在一颗树下,树叶将阳光割地细碎,然后撒落在她身上。成征将她抱起,放进自己的怀里,有种深怕遗失了的感觉。   白琳琅越来越嗜睡,这是显而易见的,他想他不能再等了……   拿出灵泉水来渡她喝一口,不见醒,又渡了几口,白琳琅这才醒来。睁眼即看见成征对她笑得温和,白琳琅已经习惯了每次醒来的时候见到的都是他。接过他手上的水,白琳琅猛灌了几口,习惯性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未时末了。”   “呀!正好去看竞赛!”   “竞赛昨日便过去了。”   “什么?!”   “昨日你睡了一天,你忘了?”   白琳琅揉揉额角,费力地比照着时间。那时她在讲经堂里睡着了,然后,然后是在屋子里醒的,醒着的时候太阳正热,她便想去演武场里等着竞赛,之后她途经了一个丘,丘上有棵大树,树下落了几个红通通的果子,她便捡起来坐在树下吃了……   白琳琅忽的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我在树底下睡了一天?!”   成征说:“没有,你只是在树下睡了个午觉。”   这么说她之前醒的时候,就已经错过竞赛了……   成征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便宽慰道:“没事的,今天你还可以去看画。”   白琳琅气急败坏,“几幅破画我早已经看过不下上万遍了!”   成征笑笑,“你怎知这五千年以来没有新的画作出世?画里可有万千世界,便是看再多也不会腻的。”   ——————   想要画成一幅画并不容易,便是一流的画师少则也需耗费上百年,多则数千上万年都是可能,因为他们画的,是灵魂。   白琳琅到珍画堂的时候,那里已经零零散散地聚了一些人,俱都是炼气期的弟子,原来今天是珍画堂向炼气期弟子开放的一天,每三年也就只有这一天可以进去看看。   珍画堂很大,壁上挂满了各式图画,其中多数画作都被暗红色的画布遮掩了,只有少数的画作没有被遮掩住。   而白琳琅则盯着一副五千年前的图画久久回不过神来,那画中所画的正是成征那场落败的仙魔大战。   白琳琅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裹挟(xie)着无尽杀气向自己而来,一时间腥风血雨,满城哀嚎……神的威压让她久久喘不过气来,魔的疯狂更让她心悸不已,她像是置身于其中,亲眼目睹了厮杀的场面和惨叫的伤兵……   白琳琅正自沉浸其中,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唤,又感觉有人拉扯着她,将她蓦地从画作中拉扯而出。白琳琅皱起了眉转头看向那人,那人却是谢自空。   只听得谢自空说道:“你怎敢将这画布掀开!而且还瞧上这么久……这可是仙魔大战的画!”   白琳琅这才察觉到众人都是绕着这副画走的,偶尔有瞥上一眼的也赶紧移开了视线。      这副画中藏着巨大的威压,且内容震撼人心,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不敢盯着画作瞧上这么久,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刚迈入炼气期的……   谢自空站在白琳琅旁边,眼睛却不敢瞄向画作,那模样滑稽极了。   他见白琳琅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这才忍不住急了性子,说道:“你快把画布放下来,让长老知道了可就有你好瞧的了。”   白琳琅点头将画布放了下来,谢自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白琳琅移步到了另一画作前,举起手就要去掀那暗红的画布,谢自空急忙忙拦住她,挡在她身前死活不让。   白琳琅不耐,便又转身去另一罩着画布的画作前,正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只见得一群人在珍画堂的一个转角处围着惊叫起来,白琳琅动作稍稍一顿,便举步向那围观的地方走去,凑凑热闹。   走近了才发现众人围着惊叫连连的只是一副画,白琳琅挤进了人群去看那画,却在看见画的那一瞬全身都僵硬了。   只见得画中是一貌美非常的女子,女子一身墨绿的衣裳,手指轻抚瑶琴,点点淡笑,几分陶然,是万般的恣意自在。白琳琅听见那瑶琴的琴音在耳边久久不息,它唱着的是山,是水,是天地万物……   而那画中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 ☆、热气熏腾蒸人脸 ?  是五千年前的自己,是还没遇见成征之前的自己……   隔着一世的时光洪流,再次与当初的自己重逢,白琳琅只觉得两眼酸涩,一抹脸,原来早已泣不成声。可是她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她没有伤心难过的感觉,对啊,她遗失了自己的生魂……   白琳琅伸手想去触摸那画上的钤(qián)印,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了,回过神来只见众人俱都一齐看着她。显露出惊异,甚或鄙夷的神情————如此失礼的动作是对前人画作的侮辱。   白琳琅知道他们心中这么想着……   拉住她手的那女子颇有几分嫌恶地喝问:“你想干嘛?!”   白琳琅一把挣脱了她的手,踮起脚就想去把那画给摘下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白琳琅在混乱中被人推倒在地,众人俱都以为她疯魔了,压着她不让她起身。   白琳琅心中气急,越加奋力地挣扎,却终于力竭,事后拖着一身伤离开了珍画堂。   回到屋子以后,白琳琅独自坐在窗前,屋里空荡荡的,成征和千冬都不知去向。白琳琅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壶里的茶清香宜人,并且永远都是热的。   进到内室,却发现屏风后的浴桶内已经放置好了一桶热水,浴桶旁还备齐了一应伤药。白琳琅虽心中疑惑,但却没有犹豫。   她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反而骨子里藏着逆反。   拉拢了屏风白琳琅滑进浴桶内,热水触及到伤口,刺痛。   浴桶内热气蒸腾,熏得人昏昏欲睡,白琳琅想着那画和那画上的钤印,那钤印她是认得的,那就是她亲手为幼安刻的印……   幼安,幼安,到底他现今如何了?莫不是真的死了?死了为何不来见她?为何丝毫音讯也无?   世人说白琳琅疯魔,不是作假,修道之人不论修为多少,皆脱轮回,又何来死后入梦一说?死了便是死了,魂飞魄散,烟消云灭,再见不到。   若不是疯魔了又怎会说出死后你要来见我这话?可见她确是疯魔了。只是这世间的正常人何其之多,却也没见他们活得有多精彩万分……   白琳琅若是不疯魔,便也没什么好称道的了。   她两世为人只得了两个挚友,一是杨幼安,一是顾小蕊。顾小蕊早在五千年前离她而去,而杨幼安下落未定,生死不明。   白琳琅恍惚间想着,你们都离我而去了,如今这世间独剩我一个了……   ——————   成征自外面回来时,果见白琳琅睡在了浴桶中,热气缭绕间竟也将她苍白的脸衬出了几分血色。   又见到她满身的伤,成征不禁脸色一沉。他在她身上放了一只魔蜂,魔蜂这种生物虽然智力低下,但数量庞大,彼此之间都有一种特殊感应用以交流,是再好不过的“眼睛”。   是以成征早已知晓今日在珍画堂中发生的一切,包括这之前在演武场中的事和在讲经堂中的事……   但是他在等白琳琅开口,他在等白琳琅来向他抱怨,只要白琳琅说一句,他就会帮她解决一切问题……   就像前世的林木辛一样,女人总是习惯依赖男人的,不管她们是不是对这个男人存在着所谓爱情,但久而久之,她们便会以为这就是爱情……   成征习惯了算计,也惯会算计,他洞察了太多的人心,但是他又如何能知道真情是算计不来的?他也从未有过真情①,他只知道他喜欢上了白琳琅,喜欢白琳琅围着他转的样子,喜欢白琳琅的倔强、不认输,喜欢白琳琅的笑、也喜欢她高傲的冷漠……   白琳琅的感情是炽烈的,是玉石俱焚的,是不带有一丝杂质的,成征近乎是贪恋着她的感情,逐渐无法自拔,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丢失了自己的心……   但成征还是那个成征,他工于心计,惯会算计,前世连天道都被他遮过了眼去。他一步步全都计算好了,先让白琳琅依赖上自己,而一个人的习惯是最难改变的,等到要回白琳琅的身体,补全了白琳琅的生魂后,白琳琅就是想离开他也难了。到那时候,失去了成征的白琳琅将会一无是处,像个婴儿一样举步维艰……   他想要白琳琅,这个念头自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以来就不停地折磨着他,他想要白琳琅依赖他,想要白琳琅离不开他,想要将白琳琅炽烈的感情全部占为己有……   成征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卑鄙的人,他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一步步地实施,然后收获自己的成果……   自浴桶内抱起白琳琅,随意用一件衣衫裹了,成征将她放在怀里开始替她细细擦药,他心中是有点气的,这具身体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何经得起她这样胡来?   成征正目不斜视地替白琳琅擦药,岂料白琳琅这时候醒了,想来是今天下午喝了太多的灵泉水……   却说白琳琅模糊间睁眼看到了一个人影,感觉有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立时就清醒了大半。她猛地直起腰来,额头重重地磕在了成征的下巴上,成征被她撞得向后仰倒,白琳琅即时挣脱了他搂着自己的双手,从他膝上一跃而下,转身就甩了成征一耳光,动作一气呵成。   白琳琅怒气冲冲地道:“你做什么卑鄙事!可耻!”   却见成征的目光并不直视着她,鼻子下还缓缓流出了两条鲜红的血迹,白琳琅一愣,心想成征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只是被甩了一巴掌就流血了……   此时的白琳琅赤脚踩在地面上,身上仅披了的一件微湿的外衫,外衫将大半风光遮掩了,两条玉白的腿却还露在外面,脸蛋上因为被气着了而泛出嫣红的颜色,那模样竟是少有的销\魂妖娆。   而白琳琅何其聪明,几乎是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后更是气急败坏,她操起一旁桌上的一个白玉净水瓶便向成征砸去,涨红了脸咬牙骂道:“下流!”   成征抬手接住了瓶子,那瓶中的水和扶桑花却洋洋洒洒地落了他一头一脸。白琳琅还待要拿起盘子砸他,成征却立马站起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只是帮你擦药,你……你别抬手……” ②   白琳琅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成征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怔怔地望着成征,却见成征又流鼻血了……   “下流————” ③   伴随着尖叫声屋子内还传出了一阵器物摔打的声音,成征狼狈逃出,他浑身湿淋淋地,鼻子下方还留有点点可疑的血迹。   白琳琅将自己整个裹在了一床被子里,蹦跳着将内室的门给摔上了。等到白琳琅再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全身上下都穿戴好了,成征进到内室,只见得满地狼藉,就连镶嵌在墙上的铜镜都被砸地粉碎。   然而成征略施术法整间屋子便焕然一新。   彼时白琳琅正歪在亭里的矮榻上,一手支棱着头,喝着凉茶。夜凉如水,但这夜再凉也凉不过她的身体去。   白琳琅歪着歪着便又困乏起来,正要睡着的时候却听耳边有人说道:“我……我之前只是想帮你上药,没别的想法,你别误会……这是天山上冰魄寒玉制成的膏药,对你有好处的……”   白琳琅也并不睁眼,仍是侧着身子,背对着成征,冷声道:“放那吧。”   成征在矮榻旁的一张小几上坐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身上如何受了这些伤?”   白琳琅这才瞥了他一眼,只见得成征皱着眉头,看起来满腹忧愁,似是真真地关心着她,白琳琅冷笑一声,道是:“与你何干?”   “即便是与我无关,你与我说说又如何?”   白琳琅却嗤笑道:“我懒怠与你说,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莫不是在乡下待久了,日日与那些婶娘们混在一起,坏了脾\性\吧?”   成征本是个能言会道的,可白琳琅现在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口伶牙俐齿,咬你一口能让你心里疼出个窟窿来。   成征也不与她争辩,只道是:“你不愿说那我便也不问了,我将药放这了,你要记得上药。”   白琳琅摆摆手,示意他走。闭了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白琳琅不知道的是,她睡着了之后,成征曾坐在她身旁良久凝视着她。夜里起风了,成征将白琳琅搂进怀里,低头深深叹息,曾经有多贪恋她的温暖,现在就有多迫切地想要温暖她。   ①:“他也从未有过真情”,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成征是个没心的人,因为怕造成误会所以我还是说一下,这句话是结合上下语境写出来的,意思是说成征没有对谁动过真情,所以对女主动了真情后他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前例,其实也就是说成征没有谈恋爱的经验。   ②:大家都知道的,抬手会走光,但是怕有些人想不到或者误会了,所以我又啰嗦了。   ③:破折号, 表示声音的延长。因为这个作用我们现在很少用了,所以我怕有些人有疑问,汗(⊙﹏⊙)b,我又啰嗦了。   ? ☆、绣屏有泪夏无眠 ?  讲经堂内,众人诵读着《静心经》,悠悠梵音飘扬地很远。   白琳琅静静地坐在蒲团上,除了目光时不时地飘向自己的右上角外,她显出了难得的乖巧,而她右上角那里坐着“清乌山的最美弟子”————赵娉婷。   听说赵娉婷是单系火灵根,天资聪颖,早在进山前便已经进入了炼气期;听说赵娉婷性情纯真,曾经为了一只低阶妖兽而不惜舍弃到手的灵草;听说赵娉婷与千年前的一位长得一模一样,一定是神的转世轮回,将来注定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月以来,白琳琅听说了许多,其中大多都是关于赵娉婷的事,而时隔一月白琳琅终于又见到了她,这位舆论中心的女主角。   自上次云梯一别,转眼一月已过。就在今天,讲经堂里的那臭老头子突然领来了她,说是从今以后赵娉婷与他们就是同一堂的学子了……   白琳琅目光复杂地看着赵娉婷的背影,最后揉了揉额角,侧身歪倒在蒲团上,这是又困了,想睡了……   众人俱都已经见怪不怪,那老头子也对她视而不见,想来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人她就不是来修行的,只一味地混日子罢了。就连测资质的日子她都缺席,听说竟是在花荫底下睡着了,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   然白琳琅的蒲团虽被设在了最后的位置,颇有几分流放的意思,但是自从那老头不再管她以后,这讲经堂便成了她最常来的地方。白琳琅喜欢待在这讲经堂不是没原因的,这里可以看到清乌山最美的日出,这里可以听到梵音靡靡,这里还不用见到成征……   而演武堂则因着那个严厉的武师,白琳琅是能躲则躲,别人不上门来找她,她就绝对不去,天知道那武师每见她一回就要敲打她一回……   白琳琅不知道这其间是否存在着刻意,讲经堂内大大小小共有数十堂,怎么赵娉婷就偏偏来了她在的这一堂?依了她单系火灵根的资质,难道不是应该被长老们收做徒弟,进入内山修行吗?   白琳琅想着想着睡了过去,待黄昏时分醒来时,讲经堂内只剩了寥寥几个在打坐修炼,倒是谢自空还在她身边待着。   白琳琅一骨碌在蒲团上坐直了身子,斜眼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谢自空,不禁蹙紧了眉头。这谢自空每每都一定要坐在她旁边,而且次次比她晚走,简直要让她产生了一种他这是在特意陪着她的错觉……   白琳琅轻咳了一声,一旁的谢自空立刻从入定中醒来,开口问道:“要走了吗?”   白琳琅一动未动,也并不回话,只是认真地盯着他看,谢自空才只十五\六岁的年纪,虽做派风流潇洒,但到底年轻稚嫩,白琳琅只是盯了他一会,他便开始头冒虚汗,手足无措,说话也结巴起来,“怎……怎么了吗?”   白琳琅仍是皱眉盯着他看,露出了一副疑惑十足的模样问道:“你念经念不出真经,打坐坐不出莲座,你……几岁开始修行的?”   “七……七岁。”谢自空听了她这话心里酸酸的,试问这满堂的弟子中有哪个念经念出了真经,打坐坐出了莲座的……   白琳琅似是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挑了挑眉说道:“我记得你是四灵根的吧?”   谢自空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张了张口却没说话。白琳琅心中了然,这一堂的弟子全都是二灵根的居多,四灵根的只他一个,只因谢家是大家,手里的资源数不胜数,是以众人虽心底里对他轻蔑,但面上仍和他好。   谢自空聪慧,又是自幼在大家中长出来的,自然明白这其中关窍,他面上虽仍跟那些人交好,实际上却疏离了。   而白琳琅是大家显而易见的排挤对象,谢自空他这是对白琳琅同病相怜了啊……   白琳琅忽而探出了身子凑近他,悄声问道:“你想不想要拥有单灵根?”她话中的蛊惑意味明显且明确,谢自空顿时锃亮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门口有人一声高喝:“你们在做什么?!”   转头看去只见是白琳琅身边的那个小厮,说起来这小厮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将白琳琅接走,从不早来也从不迟到,并且恭谦有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教出的奴才。只是今天他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像是在质问?   却说成征一进门便见到白琳琅与一少年挨得极近,那样子竟像是要亲上去一样,成征顿时就黑了脸色,指责的话语脱口而出……   他也再顾及不得自己现在的小厮身份了,看见白琳琅还没与那少年分开他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白琳琅的手腕,便将她直往外拖。   白琳琅挣扎起来,但如何也拽不过他,这时谢自空一把拉住了成征,皱眉问道:“你带她去哪?”   成征黑沉着脸色恶狠狠地说道:“不干你事!”语气中竟带出了掩饰不住的暴虐杀气。成征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谢自空一眼,径自拉着白琳琅离了讲经堂。   而谢自空惊愣在原地,脊梁一阵阵发寒,久久回不过神来,最后竟是一下子跌坐在地,满心里只剩下成征那一瞬爆发的恐怖杀气。最后竟是落荒而逃,仿佛那危险的气息还在那一处空气里弥漫。   白琳琅被成征一路拉到了一条小道上,成征松了手上的力气,白琳琅这才狠劲挣脱了成征手上的钳制,冷眉怒问道:“你发什么疯癫!?”   成征阴沉着一张脸,眉头紧紧地揪在一起,严肃的表情中透着狠厉,没见有丝毫往日里的温和模样。只听他道:“你们刚说了什么?”   白琳琅嗤笑一声,“什么时候我连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向你汇报了!?”   说罢又抬眼去看他,敏锐地查觉到空气中暴虐的杀气,白琳琅微微诧异,“你在生气?”   “没有。”   “最好没有。”   小路上有三两人从他们身旁经过,侧目看了他们几眼,白琳琅不愿与成征再在这丢人现眼,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径自往前走。   而成征的目光落到了她放下的手腕上,只见得她的手腕上紫红了一圈,指尖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成征皱紧了眉心中暗自后悔,适才一时冲动没控制好力度,伤了她。   回了屋子后白琳琅翻出了前些日子成征帮她找的一大叠棋谱,慢慢地翻看起来。   手举着棋谱时那手腕的酸痛更甚,似是连骨头都痛了起来,但白琳琅并没就此放下棋谱,她甚至连眉都没有皱过一下。仍是一边举着棋谱,一边摆弄桌上的棋,这点疼痛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五千年来她每时每刻都受着烈火炙烤灵魂的痛楚,忍耐是她唯一能做的事。而问心石就像是一个优秀的铁匠,一点一点地将她的生魂锻打成了一把剑的模样,一把锋利的、足以毁天灭地的魔剑————灭元。   天色渐晚,白琳琅睁了睁酸涩的双眼,看着成征替自己掌灯,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使他的眉眼变得格外真实起来,白琳琅突然便没了继续看棋谱的兴趣,将手上的棋谱丢在桌上,起身便进了内室。   她觉得厌恶,厌恶看见成征那虚伪的温情。   内室中早以放好了沐浴用的热水,冉冉飘散的热气中夹杂着一股药香,味道比往日更浓了几分。   自一月以前在珍画堂挨了打后,白琳琅不愿用药,成征便每每将药融入水中让她沐浴,白琳琅不知道成征到底有多少这样的药膏,但她知道冰魄寒玉千年难遇,融入水中药效会大减,而且耗费得也更多,白琳琅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不知这药他还能供得起多久?   滑进浴桶内,白琳琅微眯起眼看向绣图精美繁复的屏风,四周除了撩\拨起的水声死寂一片,她曾经无数次地觉着活在这世上没意思得紧,后来便也无数次地想起顾小蕊,然后狠狠地否认掉自己懦弱的想法,顾小蕊说: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享受,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但不论是享受还是受苦,我们总能在无意间邂逅美好……   白琳琅洗浴后穿着一身白色亵衣出来,靠坐在床榻上她将轻薄的被子盖住双腿,翻出放在枕头边的古籍,一点点地琢磨。   时间伴随着翻动的书页不动声色地溜走,白琳琅也终于觉得困倦,可并不睡,反而端起一旁矮桌上的灵泉水灌了几口,清甜的甘流漫过舌尖,自脖颈上滑下,白琳琅顿时觉得精神一震。   便又重新振作了精神看起书来,这回她没有等得太久,成征推开了内室的门。白琳琅没有看他,只问道:“有事?”   “你不是在等我吗?”   白琳琅忽而笑了,自书本中抬起头来,她说:“你果然聪明。”   成征径自在她床榻旁坐下,将她左手上的书抽\走,拿过她的手替她细细抹药,手腕上的伤已经微微肿了起来,衬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惊心。   ? ☆、浮沉未定风不语 ?  白琳琅任由他动作,成征见她不说话,便主动问道:“你等我有事?”   白琳琅点头,“我想要珍画堂里那副画着我的画。”   成征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很想要吗?”   白琳琅简单明了地回答他:“我想要。”   成征语气温和地说:“行,你要的我一定给你。”   白琳琅笑弯了双眼,认真地向他道谢。成征却道:“我不要你的谢……” 白琳琅愕然。   却不料成征说完便倾身她额上印下一吻,随即转身离去。   第二天讲经堂里,白琳琅鲜见地没有睡过去,而是一直挨到了众人解散。   在去演武堂的路上,白琳琅与谢自空都刻意放缓了脚步,渐渐地落在了大家的后面。   “我知道怎么让你变成单灵根。”   “资质是天生的,真的有办法吗?”   白琳琅嗤笑,“没见识,天生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见过哪个是一成不变的?你帮我下山,我帮你去拿能洗灵根的灵草,至于吃不吃那就随你了。”   谢自空错愕地看向她,“下山!?”   “没有法令不得下山!这是违反山规的!不行不行!”   白琳琅突地停下脚步,“不下山我怎么帮你拿到可以洗灵根的灵草?你真没胆气!”   谢自空愕然,白琳琅于是扔下他大跨步向前走,果然没一会谢自空便自己追上来了,却别扭地不说话。   白琳琅也不与他计较,径自继续说道:“我听演武堂里的杜师傅说了,五天后筑基期的师兄师姐们要下山除妖,你只要让我混在里面……凭你的本事,这事轻而易举不是?”   谢自空仍是犹豫,白琳琅又好言劝解道:“我与你这般好的兄弟,难道你还信不过我?我总不会害了你去。”   谢自空涨红了脸,“谁说我担心你害了我去!我,我是怕你下山万一遭遇了不测!你通身一点修为也无,独自下山怎不叫人担心……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原也没报太大希望……”   白琳琅气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事要搁别人身上,哪个不是千答应万答应的?偏偏他就长了根死脑筋……   白琳琅又只得耐下了性子来解说一通,道是:“你放心,我不会以身涉险的,那草是我早年偶然间得的,我因为没有灵根这才留了下来,现在还藏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   那谢自空的声音徒然加大,“你没有灵根!!!”   白琳琅顺势露出一副凄哀的表情,微微颔首说道:“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别说出去行吗?也别再多问了,我……我不想说。”   谢自空诺诺无言,白琳琅便又问道:“那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   谢自空犹豫着点头,却又偷眼去看白琳琅,“你……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他的声音轻地只有他自己听见。   而白琳琅见他应了已然放下心来,当即便停住了脚步,与他道别,“既如此,那我们可约定好了,我先走了。”   谢自空蹙紧了眉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地大大的,急忙叫道:“你去哪儿?”   白琳琅回过头奇怪地看他,“溜呗,我可不想去演武堂里找骂。”   “哦……”   白琳琅听他语气怪异,偏头看他,“你刚说了什么?”   谢自空慌忙摆手,“没,没,没什么……”   她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谢自空却莫明红了脸。更是闹得她一头雾水了,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丢开了不管。   ——————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绿果的淡淡清甜,白琳琅爬上了青山坡。抬头看向天空,此时还没到正午,太阳温暖地恰到好处,多一分则热,少一分则冷。   白琳琅于是躺倒在一颗绿果树下,四周一派宁静,她觉得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如果是走在这样的季节里,那真是上天赐予的幸运。   不能怪她骗了谢自空,她也只是想走得好一点而已,其实她没有什么可以洗灵根的灵草,她身无一物……   成征准时在黄昏时分找到白琳琅,白琳琅在树下睡得正沉,叫了几次,没有醒来,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次睡着都像是再也不会醒来……   成征将白琳琅裹进了怀里,沉重着脚步往回走。   晚间白琳琅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歪在成征的怀里,她惊慌想要起身,成征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制住动弹不得,只听成征声音喑哑地道:“别动。”   他顺手拿了一本诗集给白琳琅,道是:“你要是无聊便看这个。”说完便又继续手上之前的动作。   白琳琅双手捧住诗集,只感觉到他在摆弄自己的头发,思及自己五日后便要下山去,白琳琅懒怠再与他为了些微小事争吵,便也随他去了,然而真正的原因却也不外乎是觉得累了。   目光落到手中的诗集上,挑拣着自己喜欢的看,也渐渐沉浸于诗海中。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面菱花铜镜突然架在了自己面前,让白琳琅错愕。   镜中的女子梳了一个简单的惊鹄(hù)髻,额前坠了鲜红的宝石珠子,倒也像模像样,白琳琅竟不知成征几时也会盘发髻了……   “漂亮吗?”   白琳琅挑了挑眉,“我当然是不管怎样都漂亮了,你别吵我。” 说罢将镜子挥开,目光又重新落到诗集上。   成征但笑不语,转手间拿出了一副画来,在白琳琅眼前轻晃一圈。白琳琅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抬手便要去拿,成征却又忽而举高了,白琳琅冷下脸来,“给我。”   “这本就是要给你的。”成征将画交到她手上,看着白琳琅有如捧着珍宝一般将那画看了又看。   成征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你都去了哪?”   白琳琅偏头看了他一眼,“讲经堂啊,你不是都知道吗?”   成征笑道:“你每天四处晃悠我怎么能一清二楚?不过琳琅跟那个谢自空关系看起来很好啊,今天我还看到了你们在路上有说有笑。”   白琳琅的脊背有那么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恢复自然,语气轻蔑地说道:“一个小孩子而已,我跟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成征点点头不再说话,白琳琅却心内忐忑,打了两个哈哈,闷声道:“我困了,我要睡觉。”说罢便从他怀里起身,动作自然无比。等赤脚踏在了地面上,感觉到了地面的冰凉,她才惊觉自己没穿鞋子就站在了地面上。   成征看了一眼她踩在地面上的脚,半似玩笑半似认真地说:“如何变得这般急\性\\子,这可不像你啊……”   白琳琅僵在原地,又听他说:“先站到我脚上来。”   白琳琅立在原地没动,皱紧了眉头似是很不耐烦地说:“不用了,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可你的脚脏了,而且今天还没沐浴,就这样睡吗?”   “我今天很累了,我要睡觉,沐浴也不是天天都需要的……”   成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撒谎可不是好习惯……你明明刚喝过灵泉水,怎么会这么快就感觉累?”   “我确实累了,诗集看得我头疼,你到底走不走?”   “我走,我走。”成征说着捧起了白琳琅的脸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白琳琅难得没有拒绝,反而乖巧地不寻常……   ——————   五天的时光对于白琳琅而言一晃而过,昨天谢自空找到白琳琅,偷偷地与了她一枚法令,只道是:“我已全部打点好,到时看守山门的人自会放行。”   白琳琅翻转手上的白色法令,只见得那小巧精致的法令上刻下了此次下山的时间和目的,右下角还刻了一个叫做江映月的名字……   白琳琅拽紧了手里的单薄包袱,向山下而去。   搭乘了一趟顺风车,白琳琅在天黑前便到了当初的佳木村,现在的直河村。   当初那颗埋葬顾小蕊的槐树早已化出树灵,白琳琅靠坐在槐树下,轻声喃喃道:“让我葬在你的树下可以吗?”   倾耳细听风中的声音,白琳琅又道:“我愿长睡于此,愿将魂灵奉献……”   树叶簌簌而动,片刻后又重归宁静,有树枝从树干中伸出来逐渐环抱住白琳琅,她手里环抱着那画,那树枝怀抱住她,一起沉沉睡去。   白琳琅从不觉得成征能够补全自己的生魂,在她看来那不过是成征的一厢情愿,阅尽这世间的所有书籍也没有记载着这等逆转乾坤的通天能力的。而当再次看见那冰蓝色的太阳时,白琳琅预感到死亡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很奇怪地她听到了一个满是沧桑的声音在对她说:“离开吧,你不能再留……”   于是白琳琅来了这直河村。   ——————   与此同时,清乌山内发生了一件震惊全山的事————大长老的关门弟子尘毅,死于非命,而杀死他的竟是一个炼气期的女弟子。一时间流言纷纷,私底下普遍的说法是:那女弟子本系妖女,专好吸人\精\\血,尘毅师叔耐不住美色\诱\\惑,中了她的奸计,这才惨死于自己的洞府内……   大长老伤心欲绝的同时,更是下达了通缉死令,整个清乌山闹得人仰马翻,胆大的盼着自己能够一举捉了这妖女,拿了奖赏还能够大出风头,胆小的步步谨慎,就怕自己遇着了这潜藏起来的妖女,落得个与尘毅一样的下场。   要问这妖女到底是谁?正是赵娉婷是也。   而赵娉婷此时却早已不在了清乌山,却是被成征带到了直河村中。   看着那被条条树枝怀抱住的女子,赵娉婷心中一阵愧疚,但是这难道能怪她吗?怪也只能怪这个女人平日里总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难怪连她的奴才都要背叛她……   赵娉婷深信自己是无辜的,她不是故意杀死尘毅的,尘毅那么好的人她怎么忍心杀了他?这一切都要怪那个一直莫明奇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如果不是“他”骗自己尘毅对自己意图不轨的话,自己又怎么会错手杀了尘毅?   现在这个声音居然又要她杀了小奴才!她才不会再听他的!   她早已忘了当初多亏了这个莫明奇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她才得以带着灭元剑逃出天外天。不然此时她还仍被困在阴湿的地牢中呢。   现在全清乌山的人都在找她,不仅在清乌山内找她,也在清乌山外找她,赵娉婷想,多亏了自己平时广结善缘,当初自己只是帮这个小奴才说了几句话,现在这个小奴才就愿意为了自己背叛他的主子,还将他主子囚在此处,好让她们两个互换身体,让这个女人替自己去死……   赵娉婷很是松了一口气,这几天,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她杀了人,所以一直胆战心惊,可是身边的这个小奴才却一直陪着自己,对自己百般温柔体贴,现在也是他帮她逃了出来,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只是,他们两个实在不合适……   ————   成征在四周布下结界,接着便又围着槐树布下了阵法,这种导魂大阵一定要是自愿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机,阵法布好后,成征将赵娉婷带到了生门的位置上,而他则站在了槐树后。   启动阵法只在一瞬之间,那槐树仿佛也察觉到了这种危险的气息,将树叶摇地簌簌作响。   空气中传来爆裂的声响,待白琳琅醒来时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黑沉沉的天空。而等她坐起身来却见到了槐树“搂抱”着自己的样子,这诡异的一幕顿时惊到了白琳琅,而后她便又释然了,自己这是,已经死了吧……   不对,为什么她死了却能看到自己死时的模样?她没有生魂啊……而且修士一旦死了,就是魂飞魄散啊!   白琳琅正自满腹疑问,却又突然看见那个“自己”醒了!如此诡异的场面让白琳琅忍不住双手摸上自己的脸,狠狠\\揉\搓了一把,她是在做梦吗?   而这时成征从槐树后出来。将白琳琅从地上牵起后,他走向了正在喊叫着的赵娉婷。站在赵娉婷跟前,成征的脸色隐在夜色中,赵娉婷开口道:“阿正,你快帮我……”她话未说完,成征的身形便徒然拔高,右手挥舞出灭元剑,狠狠地刺入了赵娉婷的\\胸\口。   灭元剑转瞬又在成征的手中消失了身影,成征转身走向白琳琅,嘴角还残留着一抹痛快杀人后的狞笑。他将白琳琅搂进了怀里,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很快便会全部结束的……”   静谧的夜里,成征略显喑哑的声音透着一抹柔情,可这话听在白琳琅耳中却让她全身都僵住了。   ——————   直河村中的一户破落人家中,白琳琅全身浸在水中,心里沉重得厉害,感受得到成征周身越来越来危险的气息,这比死亡更让她感觉压抑。   空气散发出一股甜香,甜的腻人。自白琳琅走进这浴桶中,这股甜香的气息就一直萦绕在她的鼻尖。白琳琅看到水中的肌肤在黑暗中焕发出五彩的宝光,越加地晶莹玉透,漂亮地像是上苍赐予的艺术品。   而此时白琳琅则盯着左手手腕上的两个细小的字怔怔出神,那字是鲜红的颜色,却不像是刻出来的,反而像是从内里透出的————“成征”二字。   成征在门外等了许久,等到了深夜白琳琅才终于出来,成征笑地温和:“趁天还黑着,应该还有一个时辰,你先睡会?”   白琳琅听话地坐到床榻上,自她从灭元剑中出来她还从没有如此乖巧过,成征便在一旁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白琳琅蹙眉,也终于开口说道:“你又何必如此白费心机,难道不知我是迟早要死的吗?早一刻晚一刻,也不过只在这一刻之差,又有什么作用?”   成征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凝固,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笑看着琳琅,“我不许你开这种玩笑,你不会死的。”   白琳琅目光直视着他,冷冷说道:“便是再换一副身躯又能如何?没有生魂的我终究还是要腐败的,而且只会越来越虚弱……”   成征却突然倾身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身体已经有了,生魂也会有的,你要的一切都会有的。你要信我。”   白琳琅心中徒然升起一股不安,她推开成征,两人视线触及却俱都一言不发,四周顿时死寂一片。   少倾,她侧身躺下,闷声道:“我要睡了。”   成征吹灭烛火,白琳琅只听得木门吱呀打开又吱呀合上,而心底的不安经过黑夜越加放大了……   成征将白琳琅带回了天外天,而天外天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处处兵戈铁甲,天色阴沉沉的,像是酝酿了一场大的风暴……   ? ☆、【完结】最是无情还有情 ?  白琳琅知道天外天是永远灰蒙蒙的,而这阴云却是凝结的戾气所幻化而成。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什么……   偌大的合书殿内,各种古籍堆满了四面,白琳琅来到书桌前,捡起了火烛旁的半点残纸,只见上面写着:“控制天空大地,控制山川河流,控制肉体生灭,也控制魂灵回……”   回什么?谁控制?   白琳琅心中一跳,自那日成征将她带回天外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而这十天里成征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主子,您在这儿做什么?”千冬如同鬼魂一般地出现在合书殿门口,将白琳琅惊了一跳。   白琳琅将手中的残纸扔进火烛中,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千冬,什么话也没说,径自步出合书殿。 自从千冬每日里监视一样地跟着自己,白琳琅对她最初认识时的那一点好感便渐渐消磨殆尽。   白琳琅在河边走,河水清澈地见不到一点杂质。   她心中清楚这就是那灵泉水,只是心中仍无法对它升起任何一点喜爱。她厌恶这灵泉水,尽管它看起来是那么纯澈、洁净,可是却只让白琳琅想到了虚伪。   白琳琅低着头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步履中透出一种莫名的焦灼。她突然又转过头去,对远远地坠在她身后的千冬恶狠狠地叫道:“你要再敢跟着我!我杀了你全家————”   回声飘荡地很远又传回她耳中,千冬却低着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白琳琅微微偏头,像是在不解千冬为什么能够如此偏执。   终于还是放弃,白琳琅低着头继续沿河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像是某个孩子的游戏。而天上的阴云迟迟不散,过了很久白琳琅终于抬头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成征就在对岸看着她笑。   白琳琅看着那人,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继续走,走几步又停下来看对岸,成征随着白琳琅的脚步走,与她同一步伐,白琳琅于是心中更是困惑,那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良久注视着对岸的成征,有些怔怔出神————成征始终停在那对岸,笑得温和。   白琳琅径自摇摇头,皱起了眉开始往回走。成征,成征,她是魔怔了吗?走几步又回头看,只见那幻象还伫立在河岸,那姿态像是可以站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白琳琅返身继续走,也终于将那幻象抛在了河岸……   ——————   又是几天的时光晃过,白琳琅每日里或是四处走动,或是翻看古籍,她努力地给自己找到各种事情做,好让自己不要去想那日在合书殿看见的那半点残纸。   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尽管白琳琅心中早有预感,却仍感觉得猝不及防。   那天白琳琅正歪在一张矮榻上翻看着一本野史,忽而有嘈杂声传入耳中,白琳琅心中隐隐不安,登上了高楼去看,却只见得四处竟是一片混战,银甲金盔的陌生战士与众多魔兽厮杀在一起,白琳琅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却听身后的千冬发出了一声喟叹:“主上终于要成功了……”   “什么?你刚说什么成功了?!”   千冬听见白琳琅的问话心中奇怪,露出了一脸的疑问来,“您还不知道吗?主上就要成为新的创世主了……您身上有主上的印记,马上您就可以重新拥有生魂了,而我们也不用窝在天外天了,这可真值得高兴啊!”   白琳琅脑中混作一团,她忽而便忆起了那天在合书殿中看见的那半点残纸上的内容,“控制天空大地,控制山川河流,控制肉体生灭,也控制魂灵回……”   古书上记载,一个世界只存在着一位创世主,新创世主的出现便意味着新世界的形成,而新世界的形成却意味着旧世界的崩塌……   白琳琅不敢置信原来成征的能力已经强大到足以开创出一个新世界,可是,他知道这么做会让这世间的数万万生灵俱都湮灭吗?   白琳琅觉得眼前的这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仙兵神将攻入天外天,让这漫天的阴云又添上了血腥的颜色,而成征却不知所踪。白琳琅匆忙闯入合书殿,没有找到成征,却看见了灭元。   靠近灭元剑的时候,白琳琅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然而更多的却是压抑的苦痛,是她最想要忘记的种种……   天外天的地面上陷进了一个大洞,四周仙魔混战地激\\烈,白琳琅看到有仙兵惨叫着被混沌吞噬,沉重的气氛包裹住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于是也终于握紧了手中的灭元剑,走向那混沌,左手的手腕上微微发烫,在那混沌中白琳琅终于见到了端坐其中的成征。   成征似是有所感觉,也抬眼向白琳琅看来,看见白琳琅他心喜,想着自己步步为营,如今终于要收获成果了,世界会照着他的想法走,灭元剑将重新变回问心石,白琳琅也将忘记这一切既成的错误重新爱他……   成征是如此偏执,他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一定要一错到底,甚至将错误变成正确的存在……   他无视了白琳琅手中拿着的灭元剑,走近她并且紧紧地搂抱住她,语气中带着安抚似的温情,他说:“你别怕,很快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而白琳琅却只感觉到了刮骨的寒冷,她听见自己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后果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成征沉默了片刻,松开了白琳琅侧过头去看那越见扩大的混沌,“我说过的,身体有了,生魂也会有的,该有的都会有……我不能让你死……”   白琳琅苦笑,“我也说过的,不要还我生魂,因为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她话音未落,灭元剑已狠狠刺\\入成征的心脏。   成征像是这才看见了白琳琅眼底肆虐的暴戾,他蹙紧了眉,一手握住那把刺\\入胸膛的灭元剑,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成征直视着白琳琅的眼睛说道:“你好恨的心,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他幽深的眼睛像是要一直望进白琳琅的心里去,白琳琅却也并不闪躲,她直视成征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地将灭元剑又刺\\入一分。   成征说:“可……可我是真的爱你……”   白琳琅紧握住灭元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成征逐渐苍白下去的脸,她道:“成征,你真自私!你想要获得一颗心,便要先拿出你自己的心来换。你想要我爱你,便要先来爱我,难道你不懂吗!?”   白琳琅颓然跌倒在地,口中喃喃道:“难道你不懂吗?难道你不懂吗……”   而成征也终于支撑不住跪下\\身来,他一只手撑住了白琳琅的肩膀,白琳琅只听得一声闷哼,茫然抬头,却见成征将灭元剑拔\\出,随即一只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中,挖出了一颗尚还鲜活的心脏,他半哑着嗓音说:“现在可以把……把你的心换……换给我了吗?”   白琳琅忽而便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接住了成征像山一样向她倒来的身体,心脏感觉到被腐蚀一般的疼痛。   白琳琅抬头看着四周虚无的混沌,眼泪止不住地开始往下落,她抱着成征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多变,又这么偏执,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难受……   她说:“成征,今生我已经没有心可以换给你了……如果还有来世,或许我能原谅你,或许我们……”   最后的话语随着逐渐消散的身体也一起消散在空气中,只徒留一把染血的灭元剑落在这混沌中。   ——————   鹿婴在进入混沌后,看见成征倒在白琳琅怀里,白琳琅手上还抓着一颗心脏,顿时便哑了声。只觉得人生真是戏剧无常,主上花了五千年的时间将这女人从灭元剑中分离出意识,就是为了让她在现在这种时候杀了自己吗?   白琳琅最终还是和成征一起消失了,主上死了,她当然不能独活,她的身体本就是靠着主上的生命力维持的。   耳边听着千冬惊恐地叫道:“主上————”鹿婴不禁感到一阵荒凉的悲哀。   壬戌年,七月份,占据在天外天五千年的魔头成征,意欲推翻造世主,造就新天道。众神察知,举力进攻,终将此邪魔斩杀于天外天中……   ——————   又不知沧海桑田多少岁月,自一片混沌中重又演化出了生机。   传说这世界最初的生命是在最深的海里,人形鱼尾的两尾鱼,一白一黑,黑白两鱼,终日相伴。   传说这白鱼原是一把陈年历久的剑,经过了无数岁月才终于演化成生灵,而黑鱼却是由这片混沌天地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幼安等人的番外会不定期更新,还有一点文中没有明写,就是白琳琅靠近了灭元是会有感觉的,大家回忆一下之前在云梯…… 琳琅说来世,实际上他们已没有来世,其实琳琅只是想说,我原谅你了,成征。 原谅你那么长时间的不珍惜我,原谅你曾经对我那么冷漠……也请你原谅我说我不爱你了,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吧…… 完结了,心里好忐忑,希望没有让大家失望。 虽然我知道大家都喜欢he结局,我自己也偏爱he,写这章的时候我一直哭,写完了眼睛也哭红了。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